西莉亚对婚姻的想法极其有限。
婚姻对她来说,就是她最心爱童话故事中的“从此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她完全看不到其中的艰难困苦,也看不到婚姻有触礁的可能。当人相爱时,他们是幸福的。她当然也知道有很多不幸福的婚姻,但她认为那是因为那些夫妻不相爱的缘故。
不管是奶奶对男人尖刻、讽刺、幽默的描述,或者是她母亲警告(听在西莉亚耳中是那么老套)说你得要“管住男人”,也不管阅读多少写实主义文学作品,看尽书中悲惨不幸的结局,都完全无法让西莉亚记在脑海中。她从来不曾想到过奶奶谈话中提到的“男人家”跟德莫特是同一物种。书中人物就是书中人物,尤其米丽娅姆自己的婚姻又异常幸福,因此更让西莉亚觉得她母亲的警告特别好笑。
“你知道,妈,爸爸除了你之外,从不看别的女人。”
“是不看,可是话说回来,他年轻时已经玩够了。”
“我不认为你喜欢德莫特或信赖他。”
“我是喜欢他,”米丽娅姆说,“我觉得他非常有魅力。”
西莉亚笑了,说:“但你不会认为娶我的人配得上我——你的宝贝小羊儿、小鸽南瓜——老实说吧,你会吗?超人中的超人都不行。”
结果米丽娅姆只好承认这说法虽不中也不远矣。
于是西莉亚和德莫特就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米丽娅姆告诉自己:我太多心了,也太敌视这个把我女儿带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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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德莫特跟西莉亚原先所想象的很不同。所有的魄力、主宰他人的气焰、胆量全都从他身上消失了,他只是个年轻、心虚、陷入情网的人,而西莉亚则是他的初恋。
说真的,就某些方面而言,他跟吉姆·格兰特挺像的,不过吉姆的心虚所以会让西莉亚感到讨厌,是因为她不爱他的缘故,德莫特的心虚却使得西莉亚更疼爱他。
她其实半自觉地知道自己有点怕德莫特,这人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她觉得虽然自己爱他,对他却一点也不了解。
德伯格引起的是她感官上的愉悦,吉姆是知性上的,彼得则是跟她本身的生活交织在一起,但她却在德莫特身上发现了自己从未有过的“玩伴”。
德莫特性格中有长不大的一面,这点正好跟西莉亚的孩子气相投。他们两人的目标、想法、性格简直是南辕北辙,却在彼此身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玩伴。
婚姻生活对他们而言,是一场游戏,两人玩得很热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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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会记得人生中哪些事情呢?绝不是所谓的“重要事情”,不是,而是小事,琐碎的事……持续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回顾她早期的婚姻生活,西莉亚记得些什么呢?
在裁缝那里买了一件连衣裙,是德莫特买给她的第一件衣裳。她在小小的试衣间里试穿,有位年长妇女来帮忙。穿好之后,德莫特就被叫过来,问他喜不喜欢。
他们两个对此都非常乐在其中。
德莫特当然装出一副以前经常这样做的样子,他们不会在店员面前承认是新婚夫妇——才不呢!
德莫特甚至还不经意地说:“这跟两年前我在蒙地卡罗买给你的那件挺像的。”
他们最后决定买了件紫蓝色的,肩上饰有小束玫瑰花蕾。
西莉亚一直留着这件衣裳,没有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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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房子!当然,他们得找栋附家具的房子或公寓。当时无从知道什么时候德莫特可能又会派到国外去,因此房租一定要尽可能便宜。
西莉亚和德莫特对于住区或房租都毫无概念,于是信心满满地从梅费尔市中心[1]找起!
第二天他们去南肯辛顿区、切尔西区还有贝斯沃特。第三天则去了西肯辛顿、哈默史密斯、西汉普斯顿、巴特西以及其他边远地带。
到最后,他们看中了两处,却拿不定主意要哪一处好。一处是独户公寓,每星期租金三几尼[2],位于西肯辛顿区的街区大厦里,一丝不苟,打扫得很干净,房东是位老小姐,令人凛然生畏的班克斯小姐,全身散发出效率感。
“没有餐具和桌布、餐巾?这倒省事。我从来不让房屋中介来列清单。我想你们也会跟我一样,认为这根本就是浪费钱。你们可以和我一起来检查所有的东西,列出清单。”
班克斯小姐吓到了西莉亚,从那之后,她很久都没再那么怕过哪个人。班克斯小姐提出的每个问题都揭露了西莉亚对于租房子的无知。
德莫特说他们会再通知班克斯小姐,然后两人就赶快逃到街上。
“你认为怎么样?”西莉亚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房子很干净。”
以前她从没想过清洁问题,但看了两天那些廉价附家具的公寓之后,让她深切体会到这点的重要。
“有些公寓根本就有臭味。”她又加上一句。
“我知道。而且这户公寓装潢布置得很体面,班克斯小姐说附近购物很方便。但我不太喜欢她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厉害婆娘。”
“她的确是。”
“我觉得她好像吃定我们了。”
“我们再去看看另外那间公寓,至少那里租金比较便宜。”
另外一户公寓的租金是每星期两个半几尼,位于一栋破旧老房子顶楼,房子从前是不错的。这户公寓只有两个房间和一间大厨房,但都是大房间,比例匀称,望出去有花园,而且园中还真的有两棵树。
不可否认,这间公寓是没有班克斯小姐的房子干净,但西莉亚说,是一种还挺好的脏法。壁纸呈现出潮湿渍痕,油漆也在剥落中,镶板也需要重新染色,不过棉布套子很干净(虽然已经褪色到几乎看不出图案了)而且还有很大又舒服的旧扶手沙发。
在西莉亚眼中,这房子还有一个很吸引人之处:住在地下室的那个女人可以帮他们做饭,而且看来是个很好的人,胖胖的,脾气很好,和蔼的眼神让西莉亚想起龙斯。
“我们应该可以不必请佣人了。”
“这倒是真的。不过,你确定你没问题吗?这住处不是跟房子其他部分完全隔绝的,而且不是……嗯,不是你以前住惯的房子,西莉亚。我是说,你的老家是那么好。”
对,老家是很好的,现在她才晓得有多好。浑厚庄严的奇彭代尔[3]和赫普尔怀特[4]家具,瓷器,干净凉爽的棉布套……那个家也许渐渐破败了:屋顶漏水、装潢过时、地毯也老旧了,但仍然是个美丽的家。
“不过等到战事一结束,”德莫特下巴一抬,毅然地说,“我就会努力去赚钱给你。”
“我不要钱。再说,你已经是上尉了。要不是因为打仗的话,你十年都升不了上尉。”
“上尉的薪水真的不高,待在军队里没有前途。我会去找份比较好的工作。现在有了你,要为你工作,我觉得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而且我也会去做的。”
西莉亚听了他的话很激动。德莫特跟彼得太不同了,他不会对生活逆来顺受,而会主动去改变生活。她觉得德莫特会成功的。
她心想:“嫁给他是对的。我才不管人家说什么呢!有一天他们会承认我做得对。”
不用说,她这样想,当然是因为有些批评。卢克夫人尤其表现出打心底的不看好。
“可是,亲爱的西莉亚,你的日子过得太惨了。哎,你连一个厨房女佣都请不起,你只能像猪一样挨穷日子。”
卢克夫人光是想到请不起厨房女佣就已经够了,这在她看来已经是超大灾难,别的都不用再多想了。西莉亚很宽宏大量,索性忍着没告诉卢克夫人,说他们连厨娘都请不起,更别说厨房女佣了!
还有西里尔,接到西莉亚订婚消息时,他正在美索不达米亚打仗,写了一封很不赞同的长信来,说这事简直太荒唐了。
然而德莫特雄心万丈,他会成功的。这人有个特点,动力很强,西莉亚感觉到这点,也很欣赏这点,跟她所具有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我们就租这户公寓吧。”她说,“我最喜欢这里,真的。而且莱斯特兰奇小姐比班克斯小姐好多了。”
莱斯特兰奇小姐三十岁左右,人很随和,平易近人,笑容可掬,眼神闪亮。
就算这对找房子的小夫妻有什么让她感到可笑,她也没有在神情上显露出来。他们的建议她通通都接受,却很圆滑地传授了他们一定分量的资讯,并且又向大开眼界的西莉亚解释了热水锅炉的限用规则,西莉亚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不能太常洗澡。”她兴致勃勃地说,“因为瓦斯配给只有四万立方英尺,别忘了你们还要做饭。”
于是西莉亚和德莫特就租下兰特斯特街八号的房子,为期六个月。西莉亚开始过起主妇生涯。
◆
新婚初期,最让西莉亚感到苦的,是寂寞。
德莫特每天早上去战情局上班,留下西莉亚独自面对漫长空虚的一天。
德莫特的勤务兵彭德做好培根、鸡蛋早餐之后,打扫房子,然后就去领配给。斯特德曼太太这时就从地下室上来,跟西莉亚讨论晚餐做什么菜。
斯特德曼太太人很热心,爱说话,是个乐意做饭却拿捏不准的厨娘。她自己也承认“放胡椒时手很重”。她似乎完全没有中庸之道,做菜不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就是调味料多到吃得你呛到流泪。
“我一向这样,没出嫁以前就是如此。”斯特德曼太太很爽快地说,“很奇怪吧?我做糕饼也不拿手。”
斯特德曼太太像个母亲般管着西莉亚,因为西莉亚很急于要当个懂得精打细算的主妇,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买菜最好交给我去办,像你这样的少奶奶买菜会吃亏的。你们根本就想不到要捏着鲱鱼,让它的尾巴像两脚般站起来,用这方法检验它的新鲜程度。有些鱼贩很会出花招。”斯特德曼太太沉着脸摇头说。
战争期间持家成了复杂的事。一个鸡蛋要八便士,西莉亚和德莫特于是大量倚靠“代用蛋制品”来过日子,汤块也一样,不管广告怎么吹嘘它们味道有多好,德莫特总是称之为“棕色沙子汤”,还有他们的肉类配给。
肉类配给让斯特德曼太太兴奋不已,长久以来,再也没有别的事让她这样兴奋了。当彭德首次领回很大一块牛肉时,西莉亚和斯特德曼太太围着这块牛肉转圈,欣赏着它,斯特德曼太太一面大声发表感想。
“多美的景象,可不是吗?简直让我流口水。自从打仗以来,我就不曾看过这样的肉了,简直是幅画,我要这么说。但愿斯特德曼在家就好了,我要叫他来看看,你不会反对吧,太太?让他看看这样一块肉,对他是一大享受。要是你想要烤它的话,我想瓦斯小烤炉恐怕装不下。我可以在楼下帮你烤好。”
烤好之后,西莉亚硬是要斯特德曼太太收下几片烤肉,斯特德曼太太客气推辞一番之后,终于勉强收下了。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斯特德曼太太这样不吝赞赏,以致这“大块烤肉”端上桌时,西莉亚也感到很兴奋自豪。
至于午饭,西莉亚通常都外出解决,到附近的国立厨房买些现成的回家吃,她不敢太早把那个星期的瓦斯配给用光,只敢早晚用,洗澡次数也减到每星期两次,他们这样省着,才可以在客厅里生火取暖。
关于牛油和糖,斯特德曼太太可真是个宝贵的盟友,她买到的分量比配给券换到的多很多。
“你瞧,他们都认得我。”她对西莉亚说,“艾弗瑞德小子每次见到我都跟我打眼色。‘太太,有很多可以给你。’他说。但他不会给每个进来的小姐太太们这么多,这是因为我们彼此熟。”
有斯特德曼太太打理这些事情,西莉亚几乎整天没事干。而她发现愈来愈难打发这整天的时间!
在娘家的时候,家里有花园,有花可以忙,有她的钢琴,还有米丽娅姆……
这里却没有别人。从前在伦敦的朋友不是嫁人了,就是到别的地方去了,要不就忙于战时工作。而且,对于现在的西莉亚来说,他们大部分也都太有钱了,西莉亚已经高攀不上。没出嫁前,别人可以随时邀她去家中作客、参加舞会、到高级场所去参加派对。可是现在成了已婚妇女之后,这一切都停止了,她和德莫特无法回请人家。西莉亚向来不在意别人,却感到自己的日子太空洞了。她向德莫特提议说她想去医院工作。
德莫特对此强烈反对,非常讨厌这念头,西莉亚只好听他的。最后,德莫特同意让她去上打字速记课程。西莉亚又指出,学学簿记也很有用,万一以后要找工作的话。
现在她觉得日子有意思多了,有些事可做。学簿记让她得到极大乐趣,整洁、清楚以及准确都让她感到愉快。
还有德莫特下班回家所带来的快乐,他们两个对于在一起过的新生活都感到既兴奋又开心。
最美好的时光,是上床之前两人坐在火炉前的时候,德莫特手持一杯阿华田,西莉亚则是一杯保卫尔牛肉汁。
两人仍然觉得很难以置信:他们真的在一起,要永远这样下去了。
德莫特不是感情外露的人,从来不会说“我爱你”,也几乎不会主动抚摸她。当他打破自己的藩篱说了些话时,西莉亚总是当宝一样珍藏在记忆里。很明显他是很难说出这些话的,因此西莉亚也就更加珍惜这些无意中冒出来的话语,每天冒出这些话时,总让她大吃一惊。
他们有时坐着聊斯特德曼太太的一些怪事,然后德莫特会突然把她拉过来,嗫嚅着说:“西莉亚,你这么美……这么美。答应我,你要永远这么美。”
“要是我不美的话,你也一样会爱我的。”
“不,未必会。那会不太一样的。答应我,说你会永远美丽……”
◆
安顿下来三个月之后,西莉亚回娘家一个星期。她发现母亲看来满脸病容和倦容。奶奶却刚好相反,容光焕发,还有满肚子精彩的德军暴行故事。
米丽娅姆就像枯萎的花插到水中一样,西莉亚回娘家第二天,她就活过来了,又回到从前的样子。
“妈,你想死我了吧?”
“是的,宝贝,别提这个了,迟早总要来的。你很幸福,你看来很快乐。”
“对,噢,妈,你看错德莫特了。他很好,没有人能像他这么好……而且我们日子过得很好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吃蠔。为了开玩笑,有一天他买了一打蠔,全部放在我床上,说这叫做‘蠔床’。噢,这话说得很傻,可是我们两个笑了又笑。他真是很体贴,这么好的人,我想他这辈子从没做过一件刻薄或者不光彩的事。他的勤务兵彭德满脑子想的都是‘上尉’,对我却颇有微辞,我看他是认为我配不上他的偶像。有一天他说:‘上尉很喜欢洋葱,可是家里好像从来没见到过洋葱。’所以我们马上就做了炸洋葱。斯特德曼太太是站在我这边的,她总想要我吃我喜欢的菜。她说男人身体都很好,但要是她对斯特德曼先生让步,那她会变成怎么样?她倒想知道。”
西莉亚坐在母亲床上,快乐地聊着天。
回家真好,家看起来比她记忆中的还要美好得多,这么干净——吃午饭时洁净无瑕的桌布餐巾,还有闪亮的餐具以及光洁的玻璃杯。以前是多么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啊!
还有饭菜,虽然很简单,却很可口,做得很开胃,引人垂涎,上菜又上得好。
母亲告诉她,玛丽要去加入陆军妇女辅助队[5]了。
“我认为这决定挺正确,她应该去的,她还年轻。”
战事发生之后,格雷格出乎意料变得很难相处,老是不停地对饭菜唠叨不满。
“我习惯每天吃一顿有热肉食的饭菜,这些内脏还有这鱼完全不对,也没有营养。”
米丽娅姆怎么努力解释这是因为打仗而受限都没用,格雷格老得听不进这些话。
“精打细算是一回事,吃得像样是另一回事。还有植物奶油,我从来不吃,也不会去吃。要是我父亲知道自己女儿在吃植物奶油,而且还是在体面绅士家里吃,他在坟里都躺得不安了。”
米丽娅姆告诉西莉亚这些事情时,哈哈大笑。
“起初我拿她没办法,只好给她吃牛油,我自己吃植物奶油。后来有一天,我用植物奶油包装纸包牛油,牛油包装纸包植物奶油,把两包都拿出来,跟她说,这是非比寻常的植物奶油,就跟真的牛油一样,她要不要试试?她试了,吃了之后马上拉长了脸。不,她真的没法吃这样的东西。于是我接着拿出用牛油包装纸包住的真正植物奶油,问她是否比较喜欢这个?她尝了之后说:‘哎,对,这东西才对。’然后我就告诉她真相,而且我还挺凶的。从那之后,我们就均分牛油和植物奶油,再没那些啰嗦了。”
奶奶在吃的方面态度可是强硬无比。
“我希望,西莉亚,你有吃很多牛油和鸡蛋,对你身体有益处。”
“嗯,奶奶,人不能吃太多牛油。”
“胡说,我亲爱的,这对你身体有好处。你一定要吃。那个漂亮的女孩子,赖利太太的女儿,前些日子死了,她饿死了自己。整天外出工作,回家就只吃那么一点点东西。得了流行性感冒,又加上肺炎,我早就知道她这样做会有什么下场。”
奶奶边低头看着手中的织针,边兴致勃勃地点着头说。
可怜的奶奶,视力衰退得很厉害,如今只能用很粗的毛线针勾织东西了,即便如此,还经常会漏织了一针,或者针法错了。发现之后,她就坐着静静哭着,眼泪从老皱的脸颊上流下来。
“简直是浪费时间,”她说,“让我很生气。”
她对周遭环境愈来愈疑心。
当西莉亚早上进她卧房时,经常会发现这位老太太在哭。
“我的耳环,宝贝儿,你爷爷送给我的钻石耳环,那个丫头拿走了。”
“哪个丫头?”
“玛丽。而且她还想对我下毒,她在我吃的水煮蛋里放了些东西,我尝得出来。”
“噢,不会啦,奶奶,水煮蛋里面根本不可能放任何东西的。”
“我尝过了,亲爱的,舌头有苦苦的感觉。”奶奶做了个鬼脸。“前些日子有个下女对她的女主人下毒,我在报纸上看到的。玛丽知道我晓得她拿我的东西,我有几样东西不见了,现在轮到我那对美丽耳环了。”
奶奶又哭了起来。
“你确定吗,奶奶?说不定耳环一直在抽屉里。”
“找也没有用,亲爱的,耳环不在了。”
“本来在哪个抽屉里的?”
“右边那个抽屉,她端托盘来时会经过的。我把耳环包在手套里,但没有用,我已经很仔细找过了。”
然后西莉亚找出了卷裹在蕾丝花边里的耳环,奶奶表现出无限惊喜,说西莉亚真是个又乖又聪明的女孩,但她对玛丽的怀疑依然丝毫不减。
她会坐在自己固定坐的椅子上,倾身向前兴奋地窃窃私语。
“西莉亚,你的包,你的手提包放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