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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这样要求我,也要我转达森内老师。”

“是吧?是吧?”

“学生会以怎样的方式举办校内审判,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我是他们曾经的校长,森内老师也曾是柏木的班主任。我们被学生们询问或要求提供证言的可能性非常大。”

代理校长冈野也是如此判断的,所以才来提前打预防针。

“只要学生们有要求,我会满足他们。”津崎说。

森内惠美子只是愣愣地发着呆。

“我有这样的义务。”

“津崎先生……”

“我不想说你也有这样的义务,所以我要请求你,请你也配合学生们的校内审判。”

转机出现了。森内惠美子而言,校内即将举行的这场审判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真是太好了!”河野所长不合时宜地高声感叹,“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森内小姐,津崎先生的话一点也不错。您就在那样的场合证明自己的清白。您看怎么样?”

他甚至曝起嘴唇,吹了一声口哨,爽朗地笑了起来。

“多么勇敢的学生啊。真好,真是敢想敢干,连我也忍不住要为他们两肋插刀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津崎和森内惠美子面面相觑。

这一天,藤野凉子和佐佐木吾郎来到城东警察署。

两人平时都与该警署的少年课无缘,一进门便顿觉有些压抑,开始紧张起来。

“你父亲不是在警视厅工作的吗?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这种氛围呢

“怎么会?完全是两回事嘛。”

刑警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他们要找的佐佐木礼子也出去了,接待他们的是一名姓庄田的男警官。这人面相很和善,不像个刑警,倒像电视剧里那种老好人的角色。年龄也不大,大概三十出头吧。

对庄田警官而言,凉子和吾郎算是稀客,听说他们来访,他竟亲自跑到前台迎接,还显出很惊讶的态度。从见到两人的时刻起,他的一根眉毛就一直往上挑起。

“我已经打了佐佐木警官的传呼机,她应该马上就会回来。她并没有跑远。”庄田警官说,“这个人闲不住,一有空就去附近的游戏中心和便利店里转一转。”

“冒昧来访,真是过意不去。”

两人一起打过招呼后,就在庄田警官安排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

凉子看了佐佐木吾郎一眼,开口道:“今年暑假,我们要搞一项课外活动,想请你们协助。”

凉子开始说明后,庄田警官的眉毛吊得更高了,而且还是只有一根,真奇怪。

“等一下,请等一下。”举起手拦住凉子的话头,他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翘起的眉毛这才回到原来的位置,“你们要搞审判?”

“是的。”

“你们要审判大出?”

“不是真的要为大出定罪。”佐佐木吾郎不失时机地插话道,“只是想以审判的方式弄清柏木事件的真相。”

“等等,等等。”庄田警官连声叫停,“还是等佐佐木警官回来后再谈吧。先喝点冷饮怎么样?想喝什么?”

不一会儿,他们就喝着庄田警官拿来的冰可乐,聊起了家常。庄田警官说他已经结婚了,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凉子察觉到,说话之余他一直观察自己和佐佐木吾郎的神态。

“真是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佐佐木礼子冲进了刑警办公室。她满脸是汗,肩上背着个大包,包里露出一捆宣传海报。“哦,是藤野凉子和……哎,你叫什么来着?”

“佐佐木。”

“哦,是佐佐木吾郎。呃,你是学生会委员吧?”佐佐木警官连珠炮似的说着,从背包里抽出一条毛巾来擦汗。手帕已经不管用了。

这位警官竟然记得我们的全名。凉子既感到佩服,又有些不愉快。看来佐佐木警官对我们学校的了解要比想象中更加深入。

“大热天的,你们特地跑来有什么事吗?已经放暑假了吧?”

面对佐佐木警官心急火燎的发问,庄田警官笑眯眯地说:“别急,先喝点冷饮去去火。一会儿有你吃惊的。”

凉子从头开始讲起。随着凉子的叙述,庄田警官的眉毛又吊了起来,不过这次是两根一起。佐佐木礼子的眼睛则瞪得越来越大。

“难以置信。”佐佐木礼子仍用搭在脖子边的毛巾擦脸,其实脸上已经不再出汗了,“真是难以置信,你们真的要这么做?”

“是的。”凉子和吾郎异口同声道。

“大出竟然会同意,也真是难得。”

“其中有很多曲折。”

而且今后还会有许多曲折,因为还不知道俊次的父亲大出胜会怎么想。

“但我们认为,既然已经开始,就一定要干到底。我们要查明真相。”凉子十分干脆地说。

刹那间,佐佐木礼子的眼中显露出同情与怜悯。她又看了看庄田警官。

“我说,藤野同学。”

“嗯。”

“你们要起诉大出,可以这样说吧?”

“是的。”

“根据还是那封举报信吗?”

“不只是这个。”

“好,我重来一遍。主要的依据还是那封举报信,对吧?”

“是的。”凉子这次不得不认同。

“既然如此,当你们明白举报信上的内容是不可信的,又会怎样呢?”

凉子默不作声。佐佐木吾郎也抿紧了嘴唇。

“事实上,我……我们已经知道了。那封举报信是凭空捏造的。举报人是谁,我们也知道了。”佐佐木警官有些吞吞吐吐。

凉子拦住她的话头:“此事就不劳相告了。我们也知道。”

“可你们听到的只是传言吧?”

“这样说来,佐佐木警官您掌握的情况也差不多吧?无论是内容的真伪,还是举报人的真身,也都只是一些推测吧?”

佐佐木礼子大为惊讶,半张着嘴,很久都没有合上。庄田警官颇感兴趣地探出了身子:“确实如此。我们也没有向本人确认过。”

“喂,庄田警官。”

“没事,说说何妨。你们又是如何看待这种‘推测’的呢?”

“我们认为,应该先回到一张白纸的状态。”虽然当着佐佐木吾郎的面现学现卖他昨天的话不免有些难为情,可凉子还是得这么说,“我们决定,首先要找出举报人。”

“我们向三年级全体同学发出了邮件。”佐佐木吾郎补充道。昨晚他们三人为此忙了一宿,今天又起了个大早,所以都有些睡眠不足。现在这个时候,萩尾一美正要去邮局投递,尽管她牢骚不断,说这样会导致皮肤粗糙。“是呼吁举报人主动站出来承认的信件。”

礼子似乎能听到自己重重合上嘴巴的声音。她就这样僵在那里。

“你们觉得举报人会响应你们的要求吗?”庄田警官问道。

“但愿如此。”

“是啊。可要是没人响应,你们又该怎么办?不就失去了起诉大出的根据吗?”

凉子沉住气,坚定地对庄田警官说:“可举报信本身不会消失,可以视为间接证据。我们来验证这个间接证据。”

“并据此进行审判。”佐佐木吾郎说。

庄田警官的眼睛越发明亮了。他点了一下头:“原来如此。行啊,这样不是很好吗?”

“喂,庄田警官,你这么说太不负责任了吧?”佐佐木礼子已是满脸怒容。

庄田警官笑道:“有什么呀,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大力支持这次校内审判。”

“怎么可能搞好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他们还只是些初中生。”

“哎呀,可不能这么说。以前面对一些案子,我们不是常常会说,‘还只是初中生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这一次的意义可完全不同了啊。”

佐佐木礼子从脖子上拉下毛巾,用两手不停揉搓。

“藤野同学。”她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恫吓。

“嗯。”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将那封举报信公开摊上桌面,会让某人受到伤害?”

来了。凉子早知道这个问题一定会来。

“我们全都已经伤痕累累了。”

“可是……”

“我们不想就这么不闻不问,让伤口慢慢淡出我们的视野。”

并不是等待愈合,而只是假装看不见罢了。

“万一——只是万一的情况,举报人主动站了出来,你们能保护得了吗?”

“我们会用我们的方式来保护。”凉子提高了嗓门,“可我觉得在保护举报人之前,还有一件必须先做的事。”

“什么事情?”佐佐木礼子有些困惑。

“到目前为止,老师和警方都在保护那位举报人,一直关注着、保护着,是不是?可你们有没有直接听过举报人想说的话呢?”

佐佐木礼子倒吸一口凉气。庄田警官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我认为举报人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过度保护。举报人是在乞求信任,希望别人相信自己说的话。所以我们就相信‘他’好了。”

四周嘈杂的人声、电话铃声包围着他们,凉子却一次都没转移视线,自始至终直视着佐佐木礼子的眼睛。

“请您一定要协助我们的校内审判,拜托了。”凉子与佐佐木吾郎一起鞠了一躬。

“那么,我们该做些什么好呢?”庄田警官说。

佐佐木礼子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却没有开口阻止。凉子与吾郎对视一眼,不禁微笑起来。

“请告诉我们柏木去世后,你们搜查时了解到的情况。我们不会要求提供原始资料,那种资料我们也看不懂。”

“是啊。我们也不能把正规资料拿给你们看。不过我们可以为你们整理一份参考资料,以回答你们提问的形式。可以吗?”庄田警官回头征求佐佐木礼子的意见。

女警官呆板地点了一下头。

“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柏木的死亡推测时间、死因、遗体的状态、现场有没有遗留物品,还有案发当夜附近居民的证言,你们肯定去调查过吧?”

“这些情况在家长会上说明过了。”

“我们也从老师和父母那里听到过一些零星的信息,可还是想正式确认一下。”凉子又正了正坐姿,“佐佐木警官,如果您确认过大出在案发当夜的行动,也请告诉我们。这对我们将是莫大的帮助。”

佐佐木礼子咬了一下嘴唇。“城东警察署在搜查中并没有确认过大出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因为没有必要。至于我个人有没有向他们询问过,在目前阶段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明白了。”

一直眯着眼睛思考问题的庄田警官这时问起:“你们也会向老师们了解情况吗?”

“是的。”

“那么津崎老师和森内老师……”

“有这个打算。”

“会作为证人传唤到庭吗?”

“有可能。”

“这么说,我和佐佐木警官也同样有可能?”

佐佐木礼子立刻作出反应:“我不会站在任何一边!”

“我们也不想站在任何一边。这次审判不是为了争输赢,我们只想弄清真相。哦,对了。”凉子举起一根手指,“刚才我们要求提供的资料,请同样交给辩护方一份。对于这些基本的事实关系,双方必须公平地掌握。没有问题吧?”

庄田警官笑了。他快要对面前这两位初中生高举白旗了。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佐佐木礼子,说道:“没问题吧?佐佐木警官,我们就配合一下吧。”

凉子直勾勾地看着仍在犹豫不决的女刑警,有一句话冲到嘴边又费劲地压了回去。您是在为三宅树理担心吧?

问出来就太多管闲事了。

“好吧。”女刑警叹了一口气,“我们就来准备这份资料吧。”

“非常感谢!”一直默默看着他们唇枪舌剑的佐佐木吾郎突然大声表示感谢,室内甚至荡起了回声。

“我们该如何与大出一方联系?他的辩护人又是谁?”

“是个外校的学生。”

凉子介绍完神原和彦和野田健一,困惑的神色又回到了佐佐木礼子脸上。

“外校的学生?还是柏木的朋友……”

“我们也有点担心,但仅就昨天的情况看,应该没有问题。再说还有野田跟着他。”

“据我了解,野田好像不太适合这样的工作。老实巴交,也挺没骨气的。”

交谈到现在,凉子觉得佐佐木礼子的这句话最让自己恼火。说来真不可思议,可她就是不想听别人这样说野田健一。

此刻,凉子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的,是野田健一在图书馆里挺身而出帮她赶走流氓的模样。那当然是野田健一在特定时间、特定场合,又中了邪之后的特定表现,不过也算是他的一个侧面。在这次校内审判中,他说不定还会展现出这一面。

野田健一从一开始就支持凉子,他先是要当陪审员,后来又主动要求当辩护人的助理。他如此积极地参与校内审判,并不是因为在自己与父母的冲突中欠了凉子的情。健一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自有必须认真参与校内审判的内在动力。

这或许只是凉子的一厢情愿。如今她已经站到起跑线上,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不得而知。她要依赖一切可以依赖的东西。

“野田可是很有骨气的。”

凉子的语气很强硬,让佐佐木吾郎吃了一惊。佐佐木礼子更是目瞪口呆。

“哦,是吗?对不起,刚才我失言了。”女刑警苦笑一声,将攥在手里的皱巴巴的毛巾往就近的桌上一扔,“既然这样,我也得抓紧时间动手干了。”

藤野凉子和佐佐木吾郎出了城东警察署,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城东第三中学。他们觉得必须马上将取得佐佐木礼子的支持这件事向北尾老师汇报,同时也要通知辩护方。

北尾老师不在教师办公室。当凉子他们正要离开办公室时,他正好回来了。

“哦,是藤野同学啊,你听到妹妹转告你的事了?”

“没有,我还没回过家。”

“这样啊。我这儿正好有要紧事,正在召集相关人员呢。”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大家都在图书室,快去吧。”

图书室的阅览室里,除了被告和陪审员,所有的相关人员都已到齐。萩尾一美看到凉子他们进来,赶紧朝他们招手。

“啊,太好了。你们不来,我一个人正心慌着呢。”

“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们也担心着呢。”佐佐木吾郎说着,坐了下来。

辩护方的两人在阅览室的书桌上摊开笔记本和活页纸,正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凉子探头过去,野田健一便猛地合上了笔记本。

“用不着这么戒备森严吧。”

“不、不是这个意思。”

凉子笑着回过头来,看了看北尾老师:“我有事要向大家通报,可以先说吗?”

“有话快说。”说话的是井上康夫。他看上去似乎非常疲惫。

“你怎么了,热感冒?”

“说什么呢!还不是为了写《校内审判简要说明》,一宿没睡嘛。”

“说到睡眠不足,我们也一样。”

对呼吁信和得到佐佐木警官支持一事,凉子都作了简要说明。

“我们觉得一些基本事实应该由双方共同掌握,才请求佐佐木警官也给辩护方一份资料。这样做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神原和彦答道。

野田健一汗流不止,校服衬衫的领口敞开着,辩护人神原倒显得相当淡定。

“太有帮助了。我们正在按时间顺序整理以往的事件呢,时间全用这上面了。”

在笔记本上拼命写着的就是这些吧。

“要寻找举报人吗?”提出这个问题的是野田健一,他诧异地看着藤野凉子,似乎在怀疑她精神是否正常,“藤野同学,你不会真的以为举报人会主动站出来吧?”

凉子只当没听见。

“三宅可不会这么老实。”

“停!”凉子猛地拦住他的话头,“这是检方的工作方针,没必要听取辩护方的意见。”

健一显出惊慌的神情,他用求援的眼神看了看辩护人神原。看来,有关三宅树理的是是非非,健一已经跟神原讲过了吧。

“我觉得这样的工作顺序是正确的。”神原和彦说,“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知道举报人是谁后,也能告诉我们吗?”

凉子一下子答不上来了。她还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这也应该是双方共同掌握的信息。”法官井上康夫又发话了,“或者说,作为法官的我要作出这样的裁定。”

“可举报人是我方的重要证人。”

“是啊,那是我们的王牌。”

佐佐木吾郎不失时机地提供援助。不料满脸倦容的井上法官立刻抖擞起精神,用手指推了推银边眼睛。

“什么王牌不王牌的?别搞错了,这不是真正的审判,没必要这么在意输赢。目的在于弄清真相,对不对,藤野?”

凉子缄口不言。她发现自从当上法官,井上康夫便一下子神气起来,对自己也是“藤野、藤野”直呼姓氏,毫不客气。

“明白。不过,要是举报人自己不愿意,就不说了。要视情况而定。”

“也就是说,是带有保留的吧?辩护人,这样可以吗?”

“可以。”野田健一还在晃晃悠悠地摇着脑袋,似乎在说:不管怎么说,还是不可能的,藤野同学,不行啊……

凉子有些生气了。这个人怎么能这样?亏自己刚才还在佐佐木警官跟前帮他说话。可惜野田健一是不可能知道的。

“你们的劲头都很足嘛,像玩真的似的。”双手抱胸靠窗站着的北尾老师嘿嘿笑着,“藤野同学,要通报的都说完了吧?下面就由我来说几句。首先,既然柏木的父母愿意跟你们见面,那后天就由现在这些人前去拜访。正规的审判是没必要向他们打招呼的,可你们搞的并不是正规的审判,还是去一次比较好。”

“不是正规的审判”这句听着有点刺耳。

“其次是关于津崎老师和森内老师,他们说,只要你们有要求,他们愿意出庭作证。”

井上康夫皱起眉头:“我们还没提出要求呢,准备工作倒做得真快。”

“学校也有学校的情况。”

凉子马上就猜到,是冈野老师打过电话了。他才不会说“学生们要搞校内审判,请多多关照”之类的话,而是正相反,肯定叮嘱过津崎老师和森内老师不要给予配合。

“井上说得不错,这次审判不是吵架,不必纠缠于谁胜谁负。以何种方式处理问题、要当哪一方面的证人之类的事,都可以协商解决。还有……”北尾老师故意停顿片刻,意味深长地扫视着在场的学生,“森内老师方面也有新的进展。我在一小时前接到了津崎老师的电话,真是个令人震惊的新情况。”

北尾老师讲起森内老师没有收到过举报信的事。听得出了神的学生个个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怎么可能!”冒冒失失地高叫起来的是萩尾一美,“竟然是隔壁女人的恶作剧?这不成悬疑电视剧了?”

“一美,你少咋呼。”

“实在难以置信嘛。”

凉子也有同感。怎么听都像一段编得绘声绘色的谎话。

《新闻探秘》节目组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在节目中,茂木记者完全将森内老师定位成一名不负责任的教师。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把森内老师的话当回事,才根本没想到要去调查此事吗?

媒体真是可怕,凉子心想。如此重要的事实被媒体过滤掉后,竟好像真的不存在了。

“到现在才弄清楚,真不容易。”

“森内老师找的那家私家侦探社看上去不怎么样,其实相当能干。”说着,北尾老师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笑了一下,“那家侦探社的社长听说你们要组织校内审判,还十分感动,说你们都是勇敢的学生。”

他还说有需要帮忙的事尽管说,让津崎老师大吃一惊。

“只是匹夫之勇罢了。”井上康夫一边忍住哈欠一边说。神原和彦微微一笑,凉子瞪了他一眼。

我这是怎么了?过了一天,心态应该调整好了吧。只要能查清真相,自己做检察官也没什么不好。明明已经这么决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满脸若无其事的神原,就像看到了无数用纸折成的蛇,内心深处会涌起反感的情绪——做辩护人的原本应该是我,

“我想,如果请森内老师出庭作证,是不是能让她对毁弃举报信的事提供证言呢?”北尾老师说,“当然,是否毁弃举报信,与举报信内容的真伪并无关系。可森内老师确实为这不白之冤深受其苦。如果能让她在学生和家长面前证明自己清白,多少能让她轻松一些。森内老师毕竟还年轻,今后的人生长着呢。”

“明白,我们会考虑的。”神原抢在凉子之前回应了北尾老师。这又让凉子很不痛快。

“可是,老师,”萩尾一美将视线投向北尾老师,“即便她没有毁弃举报信,森内在柏木事件里也派不上用处哦。”

“这话可真刺耳。”

“这是事实。她对柏木这样的学生不感兴趣,不太会有什么了解的。”

“是啊。”凉子也点了点头,“我们会向森内老师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希望她做好思想准备。”

“啊,一定要有准备。”北尾老师缩起脖子扮了个鬼脸。

这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

三宅树理把自己关在父母口中的“万用房间”里。母亲时常在这里熨烫衣服或做些缝缝补补的手工活,父亲则将这里当成绘画用品保存室。有时妈妈会在这里打印一些参加学习会时要用的文件,因此房间里有一张小书桌和一台文字处理机。树理正坐在文字处理机前。

树理也想过沿用借助尺子手写的方法。但这次要写的东西字比较多,表达方式相对复杂,用那种方法太费事了,她便决定悄悄借用母亲的文字处理机。

光是写信件的抬头,她就有些犹豫不决。

「《新闻探秘》制作部茂木先生收」

也许写“采访记者茂木先生收”会更好?树理以前只是因为好玩摆弄过一阵子文字处理机,并没有正式学习过怎样使用,光是厘清假名与汉字的转换方法就费了不少劲。

今天父亲出门时说晚上会比较晚回来,因为公司里有应酬。妈妈吃过晚饭后就一直抱着电话听筒,说最近她们的学习会要组织聚会,要一个个打电话联系。估计她今天不会用到“万用房间”。

即使如此,树理还是反锁了房门,这样才能放心地背对房门,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显示屏上。

「我对这次校内审判抱有期待。」

一个个敲出假名再转换成汉字。这番重复的工作她已经干了两个小时,眼睛都有点累了。

「他们总算要认真对待我写的举报信了。」

这样写是不是显得比较孩子气?写成“有被他们认真对待的可能”是否会更好?

三宅树理要将藤野凉子组织的校内审判通报给《新闻探秘》的茂木记者。茂木记者肯定会非常高兴吧?他肯定会跑来采访吧?那大出俊次不就又要以罪犯的身份出现在全国观众面前了吗?

活该!

大家正慢慢遗忘那起事件,这种现状树理绝对无法忍受。松子死后不久,树理认为大家会发挥恶毒的想象,说不定立刻会有人指名道姓地痛骂她。有一阵子她根本无法入眠,以至于什么事都不想做。

现在情况发生了重大转变。冈野老师明确表示,不知道举报人是谁,学校也没有办法把“他”找出来。真是太好了。树理又可以隐藏在安全的烟幕后面了。

经常来看望自己的尾崎老师总是那么和蔼可亲。她一厢情愿地觉得树理是受害者,这也是城东三中的官方认知。

通过这次的事件,树理有了一种切身的体会。学校对“受害者”无能为力,只要自己表现得像个受害者,学校便只能无条件让步。

所谓的社会或许就是如此。

「我认为,茂木记者一定要报道这次校内审判,让全国观众了解三中发生的事件。这也是为了死去的柏木卓也……」

“树理。”母亲的喊声突然在离背后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

树理吓得跳了起来。她回头一看,发现母亲就站在自己身后,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表情僵硬。

“这是什么?你在写什么?”

母亲的眼睛紧盯着文字处理机的显示屏。她转动眼球不停地阅读下去,脸上的血色正随之迅速消退。

“什么呀?你在写什么,树理?”

门是怎么打开的?不是已经反锁了吗?

树理的嘴唇一开一合,拼命地呼吸着空气。胸口闷得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

母亲扯开了尖嗓门:“你为什么要反锁房门?就算反锁着,还是能从外面扭开的。可把妈妈吓坏了,不知道你在里头干什么,担心死了。”

母亲上前抓住树理。

“你把妈妈关在外面,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快回答,树理。树理!树理!树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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