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失踪的镇纸(1 / 2)

腐蚀花园 森村诚一 4407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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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上门调查无疑令友成遭遇了沉痛打击。多年过五关斩六将,艰难地杀出重围才有了今天,然而过去却从没经受过如此重创。如今,空前的危机感已袭遍全身,友成清醒地意识到,或许这将是自己后半生最大的危机与挑战,只要一着不慎,必将满盘皆输。

也许是自己想得过于严重了。友成的内心忽又冒出了自我安慰的反调。

刑警现在并没掌握什么真凭实据,他们仅仅是凭着主观臆断在设法探听虚实而已。假如自己如此轻易上当中计的话,岂不就等于自掘坟墓?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一股强烈的劝诫声。

——警方证据不足无法奈何于我,自己若是置之不理是否妥当呢?

另一种声音又随即提出了上述疑问。

——刑警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也许他们已经查明自己就是湘子的幕后资助人,而且警方估计到津村是被高空坠物砸死的。此外,他们居然判定幕后资助人就是津村一案的肇事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警方根本毫无证据可言,所有这些全是主观臆断推测出的结论吧?

——警方未在湘子的遗物中发现类似物品,或许目前该物品仍待在未搜查到的角落,如果幕后资助人是肇事者的话,那物体上理应留有指纹。

猛然间,友成又回想起了两位刑警的叙述之词。当晚,正是自己不经意间将酒店落成纪念品——青铜质地的镇纸扔向了湘子。湘子惊呼着躲闪之际,镇纸一下子飞过阳台直坠而下。“啪”的一声,镇纸似乎重重地砸到了地面物体。随后,湘子飞速下楼查看,返回时竟称未能找回镇纸!如果镇纸还在事发现场,上面理应留有自己的指纹。

回忆至此,友成方才意识到镇纸的下落至关重要。

那么,当时细矢是否有可能将镇纸藏在现场某个角落呢?还是她的确未能找到,东西还在警方所谓的搜查盲点?假如是被故意藏起来了,细矢的用意又是何在呢?

莫非她想日后以此作为威胁自己的筹码?反正不管怎么说,一旦镇纸落入警方之手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彻底完蛋。所以,自己应该想想办法抢先行动。

危险!那是警方设的圈套,绝对不能自投罗网!

——管他是不是圈套,总之,警方要是先行一步找到了镇纸,那自己可就完了!

方才刑警犀利的话语再度响起:镇纸上要是确认有你指纹的话,那就证实你就是杀害津村的凶手。

——怎么可以如此大意?要是镇纸上面沾有你的指纹和津村的血迹,就再也赖不掉了。你又如何解释细矢的遗物上还有你的指纹?一旦与细矢的关系被曝光的话,那就根本无法收拾残局了……

耳边的告诫声一阵响似一阵,空前的危机感扑面而来。按理来说,镇纸逃过刑警法眼的可能性应该微乎其微啊。假如警方目前真没找到的话,那就表明镇纸可能还在事发现场。

与此同时,友成回想起了现场的周围环境。公寓大楼的侧面是个停车场,地面刚用柏油铺过不久。旁边除了花坛、小水池、下水道、滴水槽、石制的洗手盆外,似乎已没什么地方好藏东西了,这些地方警方肯定早就搜寻过了。

现场好像没什么死角容易被人忽视啊?停车场内也似乎没地方好藏东西……

——哦,对了!

刹那间,友成突发灵感——汽车!停车场内的汽车。当时,湘子会不会把从现场找回的镇纸藏到汽车中去呢?

湘子也许不一定放进了她自己的车内,只要车窗开着或者车门未锁,停车场内的任何一辆汽车都可以放。

可能湘子当初是打算暂时放入车中回头再去取,或者她是想借此避开警方的搜查。

当然,如果不放在汽车内的话,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停车场里头还停放着住户的自行车和婴儿车,有些车早已搁在那儿久未使用,也许湘子会把镇纸藏在自行车车篓里。要是真这样的话,那儿就可能成为连警方都难以想到的搜查盲点。

对了,湘子自己就有一辆小型自行车,前车部还有一个车篓子,假如把东西放在车篓里面……当初,自行车大概已经连同遗产等被警方一同处理掉了吧。不管怎么说,还是有必要过去找找,顺便再查看一个其他自行车的车篓和婴儿车。选在深夜人少的时候溜过去,估计几分钟就解决问题了。看来还得先下手为强,要不然镇纸落入警方之手可就回天无力了。

友成独自沉思之际,一股强烈的冲动不断地在鼓动着他。尽管本能告诉他此行可能是冒险之旅,但前去查找镇纸下落的极度诱惑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甚至往日磨炼出来的谋略也都在此刻完全失去了作用。

翌日,一个月黑风高之夜。

为了安全起见,友成选在午夜0点时分方才开始行动。皇家高级公寓内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就寝,四周静悄悄的。此刻,大部分的住户都已回家,其余的一般会在黎明时分方才返回。这对于以往时常深夜前来同细矢幽会的友成而言,公寓住户的生活规律早已是了然于胸。

友成毫不费力地潜入了公寓的停车场。

入口处安有三个灯座,但灯光却无法照亮整个停车场,里面还是黑糊糊的看不清。稍停片刻后,友成径直朝里走去,果然里头停放着八辆自行车和三辆婴儿车,此外还有几辆三轮车。正当友成猫着腰往前靠近之际,突然发现一辆婴儿车中迅速蹿出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大惊失色之下,友成急忙收住了脚步,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惊醒了婴儿车中的小白猫。

要是湘子故意藏了镇纸的话,那么自行车车篓和婴儿车中应当是最有可能的。环顾四周,友成很快便找到了目标,湘子的自行车果然还完好无损地停放在那儿,估计她那同父异母的兄长当初来处理后事时没有注意到。然而一想到自己送给湘子的公寓居然被其兄长白白地抢了去,友成心中不免隐隐作痛。

欣喜之余,友成拿着手电筒上前一看,车篓正被防水布罩了个严严实实。没想到友成正要掀开防水布之际,一股强烈的光线朝他照来。

瞬间,友成本能地迅速用双手遮住了脸庞,尽管已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但事发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判断。

“友成先生,这个时候您到这儿来有何贵干啊?”强烈的光束背后传来了一个似曾耳熟的声音,可是友成一下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不过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确已身陷窘境。

紧接着,一个人影朝着他缓缓地走了过来。

“先生,真想不到咱们能在这儿碰面啊!”等到对方走近之时,友成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昨天在纽奥谷酒店见过的一名刑警。

“你,你……”友成乍惊之下,舌头都僵硬地不听使唤了。

“您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吧?友成先生,这儿可没什么哦,自行车、婴儿车等处我们早就搜查过了,就连一块小石子儿都没发现。”菅原自报姓名后微微笑道。

“我,我……”友成紧张得连话音都走了调。

“先生,我想您一定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您讲过从没去过细矢湘子的公寓,而且还坚称与她毫无关系吧?那么,我倒想请问先生,您为何会选在午夜时分偷偷潜入细矢小姐所住的公寓大楼内呢?此外,您又是如何知道这辆车就是细矢小姐的呢?”

“啊,啊……我是一不小心迷路误闯了进来。”友成总算勉强地挤出了一句话。

“哦?这么说来,您是午夜时分误闯到此,闲着没事之际才摆弄细矢小姐的自行车?”菅原毫不留情地挖苦道。顿时,友成吓得四肢发抖,不经意间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2

考虑到友成目前的身份和地位,菅原等人网开一面,并未将他押解至搜查本部,因为这样一来就有可能招来媒体记者的关注,而是决定带他去附近的一家儿童福利中心进行问讯调查。

或许是出于对警方额外开恩的回报,友成很快便承认了与细矢湘子的地下情人关系。据友成供述,两人是在湘子到异乡客打工一年后发生关系的。然后友成私下抽取部分政治资金,为湘子买了一套大山镇的高级公寓,最终实现了金屋藏娇。

“一旦绯闻曝光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我将是致命性的打击,因此我俩一直小心谨慎偷偷来往。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俩关系处得相当融洽。但是,自从她怀孕后老跟我闹别扭,一个劲地逼我认领她肚里的孩子。每次两人的谈话都是不欢而散,她根本就不听劝,坚持要把小孩给生下来。当天晚上,湘子情绪不太稳定,在跟我发生激烈争吵的过程中顺手操起了镇纸,正当我跑上前跟她抢夺之际,她猛地把镇纸扔了出去。镇纸便一下子飞过阳台掉了下去,或许津村就是当时被砸中的。

“与此同时,湘子飞身下楼跑去查看情况。她回来后表示,镇纸好像把人给砸倒了,好在没人看到,并嘱咐我千万不要对外声张,以后有什么事由她来处理,随后就急着叫我走。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把我给搞懵了,我害怕继续呆下去会暴露两人的关系,于是我便听从她的意见迅速离开了。后来听说警方在津村屋内搜出兴奋剂后改变了原有的调查方向,我俩为之庆幸。要知道,我们跟兴奋剂可是毫不相干。昨天,你们二人提到高空坠物说时,表示尚未发现落下的物体,于是我想,那镇纸估计还在事发现场的某一死角处,所以今晚才跑来找找看。”

“那您又为何那么在意镇纸呢?”

“当时跟湘子争抢的时候我也碰到了镇纸,上面也许留有我的指纹。另外,她当初返回时竟说没找到镇纸,按理来讲,那种可能性根本不会存在。而且一直以来我都担心,如果镇纸一旦落入警方之手,肯定会招来麻烦。”

“可我们把这儿找了个底朝天,都没发现镇纸,况且细矢小姐的遗物中也没有啊。”

“对此,我也感觉不可思议。当初,湘子返回屋内时,手上确实没拿镇纸。”

“镇纸该不会是您扔下去的吧?”

“不是。是湘子冲着我扔的,我身子一闪镇纸就飞了出去。”

听了友成的上述供述,警方顿时感到束手无策,毕竟作为惟一证人的细矢早已死去,再也找不到其他证据了。

友成大致承认了与细矢的情人关系以及镇纸坠落前后的情况,但是却坚决否认自己是杀害细矢的凶犯。

“我是绝不会杀湘子的。她本身怀了孕就挺痛苦的,我怎么可能连这点理智都没有呢?再说,我很清楚杀人的后果。”友成坚定地重申了立场,并且表示他跟细矢跑车中发现的大麻香烟毫无关系。

然而,友成却无法提供不在犯罪现场的客观证明材料,只是坚决表示案发当晚他在家里。

对于友成所交代的情况,搜查本部内部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反方认为,友成之所以对与细矢湘子的地下情人关系格外谨慎,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害怕失去议员的地位、老丈人的庇护以及名义上的家庭。倘若与湘子的绯闻公之于世的话,顷刻之间他就会变得一无所有。一定是友成失手扔下镇纸把津村给砸死了,湘子便以此要挟友成坚持要生下私生子。被逼无奈之下,友成便动了杀人灭口的歹念。谁都明白死无对证的道理,随后友成便将责任一股脑儿全推到了湘子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