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亮了,风雪看不出要停下来的样子。整个峡谷和山脊像发了疯一样令人胆寒。这些人担心的不仅仅是天气,而是更加担心有些人会受到天气的疯狂的感染,再干出什么杀人案来。
“早饭”是将两人份的食物分成了六人份,而且仅剩下两个人一天用的量了。吃过“饭”后大家的饥饿感一点儿也没有消失。
“要是等着天气好转,我们非饿死在这里不可!”
说这话的是到这里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村田。他的这句话说出了大多数人的看法。
“是啊!直升机要来也得天气转好以后。而且即使天气转好,峡谷的恶劣气流还会妨碍飞机的飞行,如果就这么死等下去,在救援人员到来之前我们非死掉不可!”
佐多马上表示了相同的意见。
“在体力完全耗尽之前,应当去屏风岩上取下空投食物。”
“对!我们不能饿死在这里!高阶,昨天夜里你说只有一条从屏风岩走的路是最佳路线,而且看样子天气一时半会儿也转不好,我们马上出发怎么样?”
刚才还因受到杀人嫌疑而唯唯诺诺的佐多,这会儿宛如一个高明的指挥者一样气势凌人。
“等一下。”
高阶最担心的就是被佐多和村田煽动起危险的情绪来,“天气一好,救援人员肯定会来的。除了第一架商务飞机,还有两架直升机也坠毁了,那边肯定大乱了,并且弄不好连警方都出动了。而我们在这种恶劣的气候下任何的盲动都是非常危险的!”
“那你说天气什么时候会好转?”
“这个……”
高阶被问住了。目前在这样的状态下,一切情报和消息全都被阻断了,这是引起大家不安的理由和根源。由于地形的原因,收音机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高阶只能凭经验进行判断了。
然而天气似乎“忘记了”好转,高阶心里也没有了底数。大家也都陷入了自暴自弃的状态之中。
“依我看待在这里只能等死!要是去屏风岩还有粮食。我反正不想饿死在这里。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上屏风岩不可!有了粮食,我们才能等待救援!”
“这么弱的身子是爬不上去的。”
“可昨天你刚刚说可以爬山的。”
“那是刚刚吃过了食物。”
“不过是吃了两个人的,和没吃差不多!要是能爬上屏风岩找回食物,以后怎么都好说!”
“太危险了!万一中途爬不动了怎么办?!”
“待在这里一样危险!不,是绝望!”
“我不同意。”
“高阶先生,你不是头儿!”
村田煽风点火般地说了一句。
“我最早是和木屋君、岛冈先生一块儿来的,和你不是一个组。所以我可以不受你的约束。当然北越先生和城久子小姐是被高阶先生一组人救的,我不过是晚了一步,但也是来救你们的人,我想带你们走,因为还有木屋君。我们要爬屏风岩!”
村田开始拉拢城久子和北越。岛冈实际上是为了救真知子才进山的。但真知子死了,作为这一组的头儿的岛冈也被杀死了。虽然同机的城久子和北越被救了出来,但实际上村田并没有可夸耀的资本,然而先赶到的救援组也不能因此约束被救者。
加上由于岛冈已经死了,那么他对城久子可能构成的威胁也不复存在了。
“当然高阶不是你那一组的,他是我的人!我是他的头儿。他只能听我的命令!高阶,马上出发!”
村田说的“小组”的话似乎提醒了佐多。
“我是哪个小组的并不重要,我作为向导,有责任向你们说明行动的危险。木屋,你对他们解释一下吧。”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木屋能够明白高阶的意见。
“我同意村田先生的建议,因为我反正是他们雇来的向导。”
木屋自暴自弃地说道。实际上他处于非常困难的境地。因为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钱。虽然现在他明白了村田说的宝石的事情是假的,但他还是抱有一线希望。
目前没有可以激起大家激情的事情,从这个意义上讲,在这个避难所里饿死和冒死攀登屏风岩没什么两样。
如果运气好,还可以活着回去,虽然他还要继续给尾泽都美子当“性奴”,不过也许那样也比死在这里要好。
可无论死在这里还是屏风岩,他都想填饱肚子后再说。要是真的绝食,也许饥饿感还要好一些。
为了保持体力,少量地吃一些食物反而会加重对食物的向往,而对挂在半山腰上的食物的向往也加重了饥饿感。因此想从这里逃出去就成了他最大的愿望。
——如果能得到那包食物——木屋的判断力完全被那包食物的欲望战胜了,他像一个濒临渴死的人突然在沙漠中看见了海市蜃楼一般。
“木屋,你……”
高阶这才发觉他被自己一贯信赖的朋友出卖了。
“我去!”
木屋无可奈何地说道。
“城久子小姐还动不了。”
高阶把最后的希望投向了城久子。
“我不要紧,一个人可以走了。”
“我也不要紧,我一点儿疼都感觉不到了。”
北越接着城久子说道。高阶明白:自己完全被孤立了。大家都被饥饿征服了。
“就这样定了。作为专家我们非常尊重高阶先生的意见。但还是要少数服从多数。”
村田下结论似的说道。高阶被逼得只能带领一队饥饿的人群朝屏风岩而去。
2
大家的意见统一后便决定立即出发,因为这会儿正好是有毒喷泉的休止期,如果不在这三个小时之内攀登上屏风岩就会受到瓦斯的侵害。他们于上午快9点钟时出发了。
已经没有时间掩埋岛冈的尸体了。他们把岛冈放在雪地上,用了许多的雪和土进行了掩埋。
(我们当中有杀人凶手!如果有人妨碍了他,他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他人求得自己的生存!)
高阶一边草草掩埋着岛冈一边在心中这样想着,当然在这些人中他也不能排除掉对自己的嫌疑。
高阶还考虑到万一木屋发生了不测的情况,于是自己也准备了一些攀登工具。当时考虑到坠机中有两位女性,所以还带来了女性用品,但是由于数量有限,仅带了最起码的用量。尽管这样做有些“残酷”,但由于没有带男性的用品,北越只好从岛冈的死尸上扒下了必要的御寒服装穿在了身上。
在出发之前大家分配了食物。剩下的食物只够两个人最后一顿的量了。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负担,大家带上了必不可少的东西后,就把其余的东西都扔掉了。
在失去最后一点儿体力之前,必须到达空投食物的地方,否则全体人员都将死在中途。
对此高阶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他完全是被多数“不明事理”的人逼迫才这样做的。他深知这是一次集体的自杀行动,但他又无法左右这个形势。
实际上待在那里是不是真的可以活着等到救援人员,高阶心里也没有把握。作为向导,只好在绝望中决定最大可能地争取理想的结果。
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通过有毒喷泉的泥浆地带,一边向屏风岩的基底部走去。散乱的坠机机体已经生出了红色的铁锈。
由于风的缘故,这里没有积雪。他们花费了30分钟才通过了这条如同地狱之路的场所。还剩下两个半小时了,而且这并不是很准确的记录。
风突然停了,只有雪片从头顶上继续纷纷落下来。还可以听到峡谷上方的剧烈风声,但这里却一丝风都没有了,所以显得那么恐怖。
仿佛大自然为他们设下了一个陷阱,他们听到了野兽在欣喜若狂地等候着他们的到来,甚至他们几乎听到了野兽的喘息声。
“从现在起向上50米,是一段非常脆软的松动岩石。我先上去,然后固定好绳索。我发出信号后大家一个人一个地上来。千万要注意脚下,不要踩掉石头。木屋,你在最后护卫大家。”
一到山脚下,高阶顾不上休息,马上攀登岩石。这是绝望的攀登之始。坡度并不很大,但都是松松垮垮的褐色岩石碎块,高阶小心谨慎地寻找着比较坚硬和牢靠的地方向上攀登着。
高阶想找一处可以拴住攀登绳的地方,但似乎都是弱不禁风的岩石,基本无法拴绳子。山脚下的雪融化后把岩石染成了黑褐色。有的地方还成了条条小溪从上方流下来。高阶连一处可以钉攀登钩的地方都找不到。
当他爬上了20多米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钉上攀登钩、并钩好攀登绳索的地方。于是他向下面示意了一下,一直紧紧盯着他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按着顺序,第二名是村田,再一个是北越、佐多,接着是城久子,木屋最后。这是强者位于前后两头,相对弱者在中间的方案。
只有城久子因腿和膝部的伤还让大家担心,所以让木屋紧跟在她的后面帮助她。
这条路线从基底到岩顶呈“Z”字型,这样可以省去一些体力,也不太危险。
这条路线的选择是听从了高阶的意见。然而最近一次的路线他早就忘记了,这次他只好一边爬一边回忆着。
岩顶的上方“道路”弯曲,而且还漂浮着一层乳白色的浓雾,因此什么也看不清楚。高阶几次担心走到一条“死胡同”里。他只是记得上一次出峡谷时也是从一条与有毒喷泉很近的岩坡上“逃”出去的。
岩壁倒没有多大的难度,不过为了赶在有毒喷泉周期喷出瓦斯之前才选择了这条道路,也算是“慌不择路”了吧。
又爬过了两个坡后到达了一片有枯草的平坦地方。到达这里时已经花费了一个小时了,只有高阶和木屋两个人的话他们还可以再继续攀登。
“稍微休息一下吧,肚子饿得实在走不动了。”
佐多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会儿支撑全体人员的是精神不是盒饭。大家都处于极度疲劳的状态,想爬也是有心无力了。
但是高阶明白更大的疲劳还在后面呢,他也走不动了,真想马上躺下睡一觉。但一旦睡下,必死无疑,因为他们还没有脱离瓦斯的范围。
“再加一把劲!没有时间了,在这里休息全都会完了的。”
高阶“训斥”着别人也是为了壮自己的力气。
“佐多,起来!站起来!说来的不是你吗?!”
高阶朝佐多的脸上就是一巴掌。就这样,大家又继续开始攀登。高阶仍然在前头。全体人员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量了,然而岩壁的坡度越发陡峭了。
他们巳经攀登得比较高了。这时从岩脚处一股股的雾气开始向上飘来。
高阶看到这种情况心中万分焦急。他回头看了看后边的人们,大家都有气无力地拉着绳索,几乎一动不动。最后一名的木屋一个人一个人连推带拉地拖着大家向上爬。刚才爬山的顺序也乱了套了。
“好!城久子小姐,该你了。木屋,拉她一把。”
最后一名是城久子。她已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当心,当心脚下!”
高阶突然大声喊道。但已经晚了,只听“轰隆”一声,从下面传来了一声惨叫。同时绳索一下子松了,这说明有人脱离了绳索掉了下去。
“喂,怎么回事儿?”
高阶惊慌地向下方问去,但没有声音回答。
3
“喂,怎么回事?!快回答!木屋!城久子小姐!快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下面传来了城久子的声音。
“不得了了,木屋先生被滚下来的石头打中掉下山了!”
“木屋掉下去了?”
“城久子小姐,你不要紧吧?”佐多心神不定地问道。
“我不要紧,还好被夹在了岩石缝里。可木屋先生,他……”
城久子失声痛哭起来。
“待在那里别动,千万别动!”
高阶把绳索的安全交给了村田,然后又扔下另外一条30米长的备用绳索。但由于下面那块岩石是突出来的,从上面看不见下面的木屋。
城久子被卡在了岩石的裂缝之间,一动也动不了。
“木屋呢?”
“在那儿!他在下面推我时,从上面正好滚下来一块足球大小的岩石打在了他的头上。”
城久子边说边指着下方的岩石间,木屋倒在了那里,高阶看得清清楚楚。他全身是血,看样子伤势很重。高阶又喊了好几遍,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城久子小姐,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说着高阶在附近的一块岩石上打了一个岩钉,然后挂上岩钩,系好绳索,一口气下到了木屋的身边。
“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