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请他进来。”
若有所期的长沼回答。进来的人是秋山二郎。秋山稍微迟疑地看了看在座的大下精之助。
“没关系。说吧。”长沼催促道。
“我刚才把西川洋子和田岛和彦在目黑平安朝旅馆幽会的事儿告诉了系并洋子。系井面无人色地向情人旅馆跑去了,现在可能闹起来了。一会儿能来人报告情况。”
“好、辛苦啦。来喝—杯。”长沼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不,我……”秋山推辞道。
“没关系,有看守的,并且这儿是大下先生的秘密旅馆。你不必在现场一一指挥。”长沼一边给秋山斟酒,一边斜视着大下的眼睛,满意地笑了。
“说起来,近来不能轻易地偷情了,商社的手已从餐馆伸到了情人旅馆。”
“真没想到仓桥的姑娘会钻到我的旅馆里来。”大下用肥厚的大手抚摩着血气方刚的脸庞。
“从避孕套到导弹,这称说法真是恰如其分吶,实在话,已没有商社不满足的领域了。”
“哪里,哪里,我们可没做避孕套啊,仓桥的姑娘是偶然跑到我这遮面旅馆的。只不过是偶然。”
“你这偶然的概率可不低呀,你究竟有多少秘密资产?都内的情人旅馆不会都是你的遮面吧?”
“哪里话!情人旅馆只是那一处。话说回来,仓桥的姑娘搂着男人出洋相可真有意思呀。”
“嗯。已经让新闻记者埋伏在那儿等着了,在因斯普鲁特问题进退维谷之际,这定使仓桥这小子大吃一惊吧。”
“听说他为了隐藏西川洋子找了个高级妓女做替身,又把她除掉了,这是真的吗?”
“为了搞清楚这件事儿,已经做了布置。一国的首相参与杀人事件,这可是件大事件啊。”
“我现在还不敢相信。”
“待揭露西川样子的丑闻,把她交给舆论界后再搞一下他杀害高级妓女的嫌疑,看仓桥的好瞧吧。”
“副总理的品质可不好。”
“不是你做的准备吗?”
“我的旅馆能为您效力真是万分高兴。能够为起掉仓桥助一臂之力,那个旅馆就等于为国立功啦。”
“言过其辞了。使用这种大时代的语言,会使人想起令人讨厌的时代。”
“对不起。”
大下深深地低头道歉时,一直在另室等待的赤坂的美妓们娇声艳气地拥了进来。
五
同一个时刻,一个事件在目黑区下目黑二丁目的平安朝旅馆酝酿着。
最近,从车库直接进入客室的“一个车库,一个房间”的汽车旅客旅馆,由于过于机械无聊,已被人疏远。而过去那种铺四张半草席的游乐酒馆得到了人们的重新认识。这儿,就是顺应这种倾向,改造成日本式的原汽车旅客旅馆。
外观是仓库式的三梭木材构造,室内是名符其实的平安风格,走廊上铺着绯红色地毯,空气中飘逸着筚篥和笙的古典式音乐。钻进饰有青竹玉石的房门,里面是挂着帘子的帐房。
是夜晚8点左右,一个绷着面孔的30岁左右职员打扮的女人跑进了平安朝旅馆。
这个女人是系井洋子。她刚到帐房前,就按响了放在柜台上的传呼铃。帘子里面出来一个老掌柜模样的男人,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
“紫云间在哪儿?”系井洋子开门见山地问。
“在二楼的走廊尽头。”
“楼梯在什么地方?”
“在门厅的侧面。您是?喂、喂!”
掌柜的正说着,洋子已经窜上了楼梯,掌柜的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了微笑。
“现在去了。请做好准备。”他拿起内线电话,通知给什么人道。
紫云间马上就找到了,系井洋子站立在室前,热血冲冠。在铺有小石粒的微型庭院后面,被渡殿连结在一起的宫殿式构造的紫云间前,煞有其事地挂着一张帘子,在微微地摆动着。这种摆动使人联想到里面的痴情世界。
“畜牲!”洋子口出非女人所能启齿的骂声,从渡殿上跑了过去。檐下有板门,用手一推,门开了,没上锁。在垂挂着帘子的里间有一张王朝风格的金黄颜色的床,那上面有一对赤裸裸的男女纠缠在一起。
系井洋子目睹这无法逃避的受骗的场面,顿时气得头晕脑胀。
“好啊,好啊。”
话说不出来了。她手里握着偷着带进来的水果刀,向帘后的床边跳去。
大吃一惊的是那两个人。他们依着经验和意志的力量,在细细地享受着性的快乐,在终于因控制不住即将冲剌之际,发现一个女人握着明晃晃的刀子跳了进来。他们惊愕、发呆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起的惊恐使这两个人的身体僵直了。跑是跑不掉了,不,男的出于潜意识的自卫本能是想逃脱的,可是逃脱不了。两个人的身体在肉感的熔炉中溶化,溶接在一起了,勉强的引离带来了剧痛。
六
田岛惊恐之下想使身体离开,但女人的身体却不容许他这样做。两个人的肉体成了粘在一起的一个肉体,互不分离。愈是惊慌、害怕,粘着得愈紧。
身为医生,田岛明白了束缚身体自由的原因所在。这是因为在女性体内产生了阴道肌痉挛的症状,是女性器官的一种痉挛。原因是在性行为中,由于极度的外部剌激,引起女性的惊愕和精神打击而引起自律神经失调,产生生殖器肌肉痉挛。
产生痉挛后,男性生殖雜被女性生殖器牢牢地系住不能分离。随着时间的延长,男性生殖器血液循环受阻,在女性生殖器内充血、膨胀,痛苦难忍。
他们是遇到了阴道肌痉挛。这种症状一般在夫妻之间或经验丰富的女人身上不会发生,而在老练的西川洋子身上出现,则是由于系井洋子突然持刀闯入本来十分保密的情人旅馆引起的惊愕和她面无人色的可怕样子。
“喂,放下!这是误会。听我说。”明知逃脱不了的田岛,一边在尽力地将袒露的后背避开系井洋子,一边在拼命地辩解。
被人堵在无可辩驳的现场,已经不存在什么误会不误会了。系井洋子面对看着自己,但还仍然紧抱在一起不肯离开的两个人,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没什么可说的,畜牲!”系井洋子气得发昏。
“原谅我这一回吧。”田岛哀求着,尽力地躲闪着举起来的刀锋。然而,西川洋子完全把田岛的身体当做了盾牌,两个人争斗着,都想用对方的身体挡住自己,这是一场没有爱情的肉欲真面目的可悲呈露。
两个人身上的被单从床上滑落,与当初的欲望相反,两个人悲惨的结合体在系井洋子眼前暴露无遗。瞬间,系井洋子向这两个人的动物式状态投去了难以令人相信的目光。作为护士,她明白了在他们的身体之间发生了什么。
满面的怒气消失了,餺出了一丝苦笑。
系井洋子在象狗一样连在一起的一对男女面前捧腹大笑。笑过一阵,她把手里的刀扔在地板上,说:
“对于你们用不着这东西,倒是应该泼上一桶水。”系井洋子镇静下来了,但镁光灯却在她的背后闪动了。
田岛和西川洋子在闪光中,比面对着刀更惊恐不安。
结果,两个人被情人旅馆喊来的救护车送进了医院,终于“分离”开了。事件被大肆报道,虽然一流报纸对这种报道有所节制,但却成了晚报和周刊杂志的热门题材。
更何况,西川洋子是现任总理的亲生女儿,情夫又与当前的新闻人物海部隆造的主治医生是同一个诊疗所的年轻医生,报道难免更具有煽动性。
西川洋子的丑闻使整个社会为之一震。精心策划的长沼清荣和秋山二郎对这世俗的效果更是感到惊讶。他们的目的是想通过揭露仓桥英辅私生女的不轨行为,给这时缠在斯普鲁特问题里的仓桥政权以一次打击。不出所料,请事活灵活现地被端上了报刊。
与长沼一伙的兴高彩烈相反,仓桥一派却狼狈不堪。
以揭露丑闻为己任的三流报刊毫不客气地大肆报道了仓桥英辅和西州洋子的关系,宛如对仓桥本人的不轨行为一样大肆渲染。
其中的一家杂志,从洋子的丑闻开始,写出了非同小可的内容。
——国防厅前技术开发本部长砂田氏的死因可疑。据报道,砂田氏于X月18日在涩谷的明日香餐馆因心脏麻痹骤死。现已基本查明,当时有一女人与其在一起。其女性是银座六丁目“青年人”夜总会的女招待,名为及川真树(28岁),她于5月24日夜从岛根县簸川郡大社町日御崎坠崖身亡。目前,地方警方对其是自杀还是事故死亡正在调查中,但据可靠消息表明,及川真树是砂田氏的替身情妇,真正的情妇是西川洋子。
因此,及川真树的死因被蒙上了一层疑惑。为了掩盖砂田修策和现任总理私生女的情事而找的替身情妇,不久便原因不明地死去,对此任何人都会感到奇怪吧,不仅如此,砂田修策的死也是可疑的——
当然,是不能把刊载这种报道的三流周刊杂志送与仓桥过目的,但他的亲信们看后都大惊失色。
“小吉宛是砂田情妇的事,究竟是从那泄露出去的?”在亲信们之间,称仓桥的第二夫人的女儿洋子为“小吉宛”。
“不是堵住明日香的嘴了吗?”
“可是,泄露也只能是从哪儿泄露出去的。”
“不过,说为了掩盖小吉宛而杀死及川真树的这种写法可是来者不善呀。”
“即使是明日香泄露的,也不可能有如此透彻的推断。”
“是不是周刊杂志查到的?”
“不会,准是什么人向周刊杂志提供的材料,这个三流杂志不可能有如此厉害的采访能力。”
“有件令人担心的事。”
“什么?”
“小吉宛正在目黑情人旅馆和情夫幽会时,被那情夫的情妇给堵住了,并且当时的情景被人拍了下来。这完全象是事先埋伏在那儿的,无论多么灵敏的报社记者和周刊记者也不会如此迅速地赶到。”
“是有问题。”
“莫非是圈套?”
“肯定是,有人知道小吉宛和情夫在情人旅馆交媾,并事先埋伏在那儿了。”
“那么,情夫的那个情妇也不是偶然闯来,那是有人告诉她吧?”
“对,知道小吉宛和情夫在情人旅馆幽会的人把消息告诉了新闻界和情夫的情妇。”
“是谁干的呢?”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如果是使总理下台而从中获利的人,那范围就缩小了。”
“是长沼?”
“还有大下产商。”
“国产派怎么样?”
“他们也不能排除,但由于牵扯到砂田的死因,他们大概也不想露出小吉宛。”
“那么长沼最可疑。”
“如果长沼动起来可就麻烦了。他很固执。”
“长沼有一个不好对付的激信,叫秋山二郎,这次可能是他干的。”
“眼下不能放松对他的监视。”仓桥的亲信们基本上正确地看透了形势。
七
另一方面,对丑闻的败露感到吃惊的是丰往。因为,自认为只有自己掌握的绝密材料,被平日置之不理的三流周刊杂志揭了底儿。
“到底是怎么搞的!”遭到总编辑的斥责,丰住的面子丧失殆尽。他立即见了木崎。
“不会是你泄露出去的吧?”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儿。”木崎愤然。
“那么,是从哪露出去的?”
“那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没数?”
“莫非是秋山?”
“秋山?是你说的那个长沼的秘书?”
“对,他缠着明日香的女招待了。”
“你不是封住了女招待的嘴了吗?”
“封是封了,不可靠。那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可能是转卖情报了。”
“即使如此,秋山能从及川真树的死上做出这种程度的推测吗?”
“为了让女招待开口,我说了砂由和真树可能是被杀的。”
“这话转给秋山了?”
“如果知道砂田的情妇是西川洋子,谁都会做出这样的推测,如果仓桥参与了杀害川真树,就成了长沼派绝好的突破口。”
“仓桥派乱营了吧?”
“中经管的情况怎么样?你的公司不也是仓桥派的吗?”
“信息传不到我们这样的底层。”
“净说轻松话。你要注意点周围的情况。”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如果是明日香的女招待转卖了情报,秋山肯定也知道了我在行动,说不定这也会暴露给仓桥派的。”
“那么我也要暴露啦?”
“不,女招待不知道你我的关系,所以秋山也不会知道。不过,如果知道我在和你联系,你就危险了。”
“别吓唬我啦。”
“不,不是吓唬你,敌人接受岛根警察的调查后,又被发了这样的报道,是要走投无路了。说不定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总之,你是在虎口里的。”
“我不想在中经管干了。”
“不干可不能为及川真树报仇啦,她不是你的命运之交吗?”丰住揶揄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