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红了,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必须告诉她。”
整个过程都在专心倾听的西尔弗斯和怀利十分清楚地知道,有重大事情即将发生了。
“我同意西沃恩的看法,”怀利说,“我们要趁热打铁。”
西尔弗斯不同意,说:“你要知道代价,如果瞒着长官,她知道了可饶不了你们。”
“我们不打算私下里行动。”西沃恩盯着怀利。
“我们要行动,”格兰特说,“现在它是一起谋杀案,西沃恩,停止这个游戏的时候到了。”他双手撑在她的桌子上,“发邮件,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
“也许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反驳道,可话一说出她就有些后悔了。
“很高兴听到你终于说点实话了。”格兰特说。
“我都听到了。”约翰·雷布思说着从门口走了进来。埃伦·怀利站直身子,双手抱肩。“对了,说到这,”他继续说,“埃伦,对不起,我本来该给你打电话的。”
“没关系!”她虽然这么说,但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清楚她并不是这么想的。
当雷布思听过西沃恩对事件的解析后——尽管不时地被格兰特打断,然后发表一两句评论或者不同的看法——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他拿主意。他伸出一个指头指着笔记本屏幕的上方。
“你们告诉我的一切,”他建议,“都需要向总警司坦普勒报告。”
西沃恩看到,格兰特没有因为被证明正确就表现出令人厌恶的沾沾自喜。同时,埃伦·怀利看起来像要迫不及待地对某人开战……作为一个谋杀案工作组,显然他们还不合格。
“好了,”她想缓和一下气氛,“我们会报告给警司的。”看到雷布思点头赞成,她又补充道,“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说这并不是你们做的。”
“我?”他说,“我不可能拿到第一手线索,西沃恩,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在我看来,电子邮件是一门黑色艺术。”
西沃恩笑了笑,但在她心中还有件事悬而未决——黑色艺术……棺材被用于女巫的法术……菲利普死在一个叫Hellbank的山坡上。
巫术?
吉尔·坦普勒、比尔·普莱德、雷布思、埃伦·怀利、西沃恩,以及格兰特六个人挤在位于格菲尔德广场警局的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只有坦普勒一个人坐着。西沃恩已经把所有的电子邮件打印出来了,坦普勒在静静地翻看着,最后她抬起头。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们确认出Quizmaster吗?”
“据我所知没有。”西沃恩承认。
“还是有可能的,”格兰特说,“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不确定用什么方法,但我想还是有这种可能的。就说病毒吧,美国人好像能够跟踪到它们。”
坦普勒点头赞成道:“是的。”
“大都会警署有个专门的网络犯罪调查组,是吧?”格兰特继续说,“他们应该和联邦调查局有联系。”
坦普勒看着他,说道:“格兰特,你能够胜任吗?”
他摇摇头,说:“我喜欢电脑,但对它并不是十分精通,我的意思是我很乐意去联络……”
“好极了!”坦普勒转身对西沃恩说,“你对我们说过的德国学生……”
“怎么了?”
“我想知道更多细节。”
“应该不难做到。”
突然,坦普勒的目光转向怀利,问:“埃伦,你能解决这件事吗?”
怀利看起来很惊讶,说道:“我想可以的。”
“你正在我们中间搞分裂吗?”雷布思插嘴道。
“除非你能找到一个更好的理由不这么做。”
“一个玩偶落在了瀑布那儿,现在尸体又被发现了,这种情况之前也出现过。”
“我相信那个棺材制作者的话,它们是不同的工艺。”
“那你把这归为偶然性吗?”
“我现在没有把它归为任何结论,如果有其他相关的信息,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但现在我们遇到了一宗谋杀案,它改变了一切。”
雷布思朝怀利望去。她正慢慢回味着整个案件——从满是灰尘的案发现场到对一个学生离奇死亡的背景调查……这些都还没完全令她真正兴奋过。与此同时她再也不会一如既往地支持雷布思了——她必须努力改变自己受歧视的状况。
“好吧,”坦普勒打破沉默,“现在要做的是,回去调查尸体。对,我知道某些地方还不够清楚。”她把那些纸整理在一起,递给了西沃恩,说道,“你能多待一会儿吗?”
“好的。”西沃恩说。其他人都从屋子里出去了,他们很乐意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而雷布思却在坦普勒的门口徘徊着,他的目光越过房间落在了远处墙上的那些线索上——传真、相片以及其他资料。有人正忙着拆下那些图纸,因为这不再是一起人口失踪案。调查的速度似乎已经慢了下来,并不是由于受到震惊或是出于对死者的同情,而是由于事情已经改变了,没必要像原来那么匆忙,已经没有人等着他们去营救了……
办公室里,坦普勒在询问西沃恩是否愿意重新考虑下联络人的职务。
“谢谢你的好意,”西沃恩回答,“但我还是不想。”
坦普勒向后靠在椅背上,问道:“愿意告诉我原因吗?”
西沃恩环顾四周,似乎在搜索着那些隐藏在光秃秃的墙壁里的词汇。“我现在还想不出来,”她耸耸肩,“就是不喜欢。”
“好吧,那我也不追问了。”
“我明白,或许由于我自己陷在这个案子里太深了,我想继续查清楚。”
“好。”坦普勒拖着第二个音节说,“我想我们就谈到这里吧。”
“好的。”西沃恩伸出手抓住了门把手,试着不去想她话里的意思。
“对了,你能让格兰特来一趟吗?”
西沃恩将门打开了大概两英寸,然后点了点头离开了。雷布思在门口探了探头。
“吉尔,有空吗?”
“差不多吧。”
他迟疑了一下,说:“我忘记……”
“忘了?”她苦笑着。
他手里拿着三份传真,说:“这些传真来自都柏林。”
“都柏林?”
“那里有个联系人叫作德克兰·麦克马纳斯,我正在向他打听科斯特洛家族的情况。”
她看了看传真,问:“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只是种预感。”
“我们已经调查过那个家族了。”
他点头道:“当然,打电话很快,而后很快就得知并无犯罪证据。但你我都明白,所有故事都是这样开始的。”
在科斯特洛家族这个案件中,这个故事可长着呢。雷布思知道他已经让坦普勒上钩了。当格兰特·胡德敲门的时候,她告诉他5分钟后再来。
“最好10分钟后。”雷布思补充道,并朝这个年轻人眨了眨眼。然后他把三个文件箱从空椅子那里搬过来,这样会让他舒服点。
麦克马纳斯传过来很多消息。大卫·科斯特洛在青年时很疯狂,用麦克马纳斯的话说,就是由于拥有太多的金钱却没有得到足够关注的结果。由于飙车,在被开具的超速罚单上,曾有这样的口头警告:如果这些恶棍再作恶就让他们蹲监狱;还在酒吧打过架,砸过窗户,摔过手机,曾于下午3点左右在一个公共场合——奥康奈尔桥——至少酿成两起事故。最后一个事件甚至把雷布思都给镇住了。据说,当年仅有18岁的大卫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警告记录了,上面记载着那些同时禁止他出入的酒吧——鹿头酒吧、格罗根、戴维伯恩斯、奥多诺霍、多希尼和内斯比特、希伯恩……共11个。前些年,他的一位女友还向警察抱怨,她曾在利菲河岸一家夜总会外挨过他迎面一拳。坦普勒看到此处时抬起头来。
“她没能记清楚那个夜总会的名字,”雷布思说,“最后,她放弃了。”
“你觉得有人用钱做了手脚吗?”
他耸耸肩,说:“继续看吧。”
麦克马纳斯承认大卫·科斯特洛已彻底改头换面,并指明他的转变开始于18岁时的那次生日聚会。那时他的一个朋友,曾试图在两个屋顶间进行大胆的跳跃,结果不幸跌落到下面的巷子里。
他没有死,但脑损伤,脊椎受损……使他基本上和植物人差不多了,需要全天照顾。雷布思回想起在大卫公寓里那半瓶酒……他曾以为他不是酒鬼。
“当时非常震惊,”麦克马纳斯写道,“让大卫迅速清醒了,否则,他可能会变成与其父亲一模一样的儿子,就像一块残忍的大顽石。”
有其子必有其父。托马斯·科斯特洛已经报废了六辆车,却从没丢过驾照。他发怒的时候,他妻子特丽萨曾两次叫来警察。两次警察都发现他的妻子在浴室里,锁着门,但是在托马斯用餐刀攻击的地方,却不见任何碎片。“正试着把门打开,”第一次他向警官解释,“尽管是她自己把自己弄进去的。”
“不是我自己进来的!”特丽萨大叫着反驳。(在传真的空白处,麦克马纳斯写到:特丽萨因此两次服用过量药品,城市里的每个人都觉得她很可怜——如此勤劳工作的妻子,而她的丈夫则暴虐、懒惰,且未经丝毫努力而一夜暴富。)
在柯里奇时,托马斯曾因辱骂一位游客被管理员驱逐出游览区。当一个赌注登记经纪人问他是否要偿还他已经拖欠了几个月的巨额赔款时,他竟然威胁这位经纪人要割掉他的阴茎。
随着案情的发展,苏格兰那两间屋子现在看来……
“挺有意思的一家子。”坦普勒评论道。
“典型的都柏林家庭。”
“他家所有人都被警方调查过了。”
“啧啧,”雷布思说道,“那我们现在不用采取什么行动了吗?”
“天哪,当然了!”她苦笑着,“你如何看待这些事情?”
“大卫·科斯特洛的某些背景我们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家族背景我们同样不了解,他们现在还在这个城市吗?”
“几天前他们就回爱尔兰了。”
“他们还会再来吧?”
她点点头,说道:“是的,因为菲利帕被找到了。”
“通知大卫·科斯特洛了吗?”
“他肯定已经得知消息了。如果菲利帕的父母不说,媒体也会报道的。”
“我应该去趟他那里。”雷布思自言自语。
“你不可能无处不在的。”吉尔说。
“我想也不能。”他承认道。
“好吧,当他们来这里的时候好好和他们谈谈。”
“那她男朋友呢?”
她点点头,说:“但也不要过分了……不要在悲伤的人面前表现得太过兴高采烈。”
他笑了笑,说:“总要考虑到媒体因素,对吧,吉尔?”
她看着他说:“能让格兰特进来一下吗?”
“一位顺从的年轻警官马上就来。”他拉开门说道。格兰特站在那里,鞋跟着地,左右摇晃着。雷布思什么也没说,只在擦肩而过时瞥了他一眼。
10分钟后,格兰特看见西沃恩正在接一杯咖啡。
“坦普勒怎么打算的?”她情不自禁地问。
“给我提供了联络人的职位。”
西沃恩专注地搅拌着她的咖啡,说:“我想可能是这样。”
“我会出现在电视上!”
“我很高兴。”
他盯着她看了看,说:“你还可以再努点力啊!”
“没错,我本来就能的,”他们对视着,“谢谢你帮助我破解线索,没有你,我还真做不到。”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们的合作关系已经瓦解了。“噢……好吧,”他说,“听着,西沃恩……”
“怎么了?”
“对于办公室所发生的……我真的很抱歉。”
她勉强笑着说:“你怕我告发你吗?”
“不……我不是指那个……”
其实,他们都明白。“周末去理发,买套新西服吧!”她建议。
他看了看自己的夹克。
“如果你打算出现在电视上,那就穿纯色衬衫,不要条纹或格子的。噢,格兰特……”
“怎么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顺着他的领带滑落下来。
“这个也要纯色的,卡通人物一点都不好玩。”
“总警司坦普勒也这么说过。”他听到了很吃惊,低头去检查了一下领带上的辛普森标识。
格兰特·胡德第一次在电视上亮相是在当天下午。他坐在吉尔·坦普勒的身边,吉尔好像正在读着一份关于尸体的相关报道。埃伦·怀利注视着其中一部官方摄像机。暂时还没有胡德说话的分儿,但她注意到,当媒体都开始提问时,他斜着身子向坦普勒耳语,发表着自己的评论,长官一直点头回应。比尔·普莱德坐在吉尔的另一侧,圆满地回答着大部分问题。现场每个人都想知道尸体是不是菲利普·巴尔弗的,他们更想知道死亡的原因。
“我们的工作还没有进行到确定尸体身份的阶段。”普莱德澄清道,并通过轻声咳嗽以示强调。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怀利知道咳嗽是由于声带抽搐。她曾经也是这样,需要清清喉咙。吉尔·坦普勒瞥了普莱德一眼,看来胡德把此举当作对自己的暗示。
“死因还没有确定,”他说,“所以下午晚些时候我们还将安排后续的尸体检查,大家都知道,今晚7点还会召开发布会,到那时我希望会有更详细的信息可以提供。”
“那就是说死因可疑?”一个记者大声发问。
“在目前初期阶段,是的,我们认为死因可疑。”
怀利咬着圆珠笔头,随后又把笔立在桌上。毫无疑问,胡德打扮得很酷。他换了套全新的衣服——看起来也是新牌子。她想他的头发肯定也洗过了。
“现在我们只能说这么多,”他正在告诉媒体,“至于你们提到的鉴定,必须要联系家人才能确认身份。”
“我能问下菲利普·巴尔弗的家人会来爱丁堡吗?”
胡德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不打算回答此类问题。”他旁边的吉尔·坦普勒赞成地点了点头,并表现出了自己的厌恶。
“我想问问普莱德探长,对于失踪者的调查是否还在进行?”
“调查还在进行中。”普莱德确定地说,刚才胡德的表现已经给了他自信。怀利本来想关掉录像机的,但其他人都在注视着她,所以她站起身来走到走廊的饮料机前。当她回来时,发布会已经结束了,有人已经关掉了录像机,把她从痛苦中解救了出来。
“刚才他表现得不错,是吧?”
她看着发问的工作人员,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恶意。“是的,”她肯定道,“他做得很好!”
“比某些人好多了。”又有人说。她回头一看,三个警察正站在那里,都来自格菲尔德警局,却没一个在看着她。她伸手去拿咖啡,却没有端起来,她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发抖的双手。她把注意力转移到西沃恩给的关于德国学生的纸条上,她可以去打电话,先让自己忙起来。
相对于一直萦绕在她脑中的烦恼,拿起字条的感觉好多了。
西沃恩正给Quizmaster发邮件,她花了20分钟才做好准备。
Hellbank的线索已经解决。菲利帕的尸体已经找到。你想谈谈吗?
没过多久,他回信了。
你是怎么解决的?
亚瑟王座之谜,还有那个山坡的名字Hellbank。
是你找到的尸体吗?
不,是你杀了她吗?
不是。
但是提到这个游戏,你不认为有人在帮她吗?
我不知道,你想要继续玩下去吗?
继续?
接下来是Stricture。
她盯着屏幕,心想:菲利普的死对他真的没什么影响吗?
菲利普死了,有人在Hellbank杀害了她,我要你去那里看看。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过来。
爱莫能助。
我觉得你能,Quizmaster。
恭敬不如从命了,也许我们可以在那里见面。
她想了一会儿,继续发送:游戏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什么时候结束?
没有回应,她意识到有人站在她身后——雷布思。
“你的情人男孩怎么说?”
“情人男孩?”
“你们看起来经常在一起。”
“那是工作。”
“但愿是吧,那他说什么了?”
“他想让我继续玩这个游戏。”
“告诉他滚开,你现在用不着他了。”
“用不着了吗?”
这时电话响了,西沃恩接起来。
“是……好的……当然。”她看看雷布思,他正在四处转悠。她挂了电话后,他期待地扬了扬眉毛。
“是总警司,”她解释说,“既然格兰特现在是联络员,我会坚持待在电脑前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找出可以追踪Quizmaster的办法,你认为重案组怎么样?”
“我怀疑那些家伙只会拼写‘modem’,从来没想过要用它。”
“但他们会向政治保安处[1]求助。”
雷布思只是耸耸肩,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
“我还要做件事,就是再详细调查一下菲利普的朋友和家人。”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独自去Hellbank。”
雷布思点头道:“你认为她也没去吗?”
“那她需要知道伦敦的地铁线路、地理常识、苏格兰语、罗斯林教堂及拼字游戏。”
“要求很离谱?”
“我想是的。”
雷布思陷入了沉思。“无论Quizmaster是谁,他也必须知道这些。”
“同意。”
“也知道她至少有一线希望解决每一个谜题?”
“我想可能还有其他人……并不是我,而是菲利帕在玩时,他们不仅仅要限定时间,还要相互竞争。”
“Quizmaster没有说吗?”
“没有。”
“我想知道为什么。”
西沃恩耸了耸肩,说:“我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雷布思用手撑着桌子,说道:“看来是我错了,毕竟我们还是需要他的。”
她看着他,说:“我们?”
他举起手,说:“我的意思是,这个案子需要他。”
“好的,因为我在想你是否在用你的惯用伎俩……”
“什么伎俩?”
“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听你指挥。”
“不要那么想,西沃恩,”他停顿了下,“如果你想跟她的朋友们谈谈……”
“怎么了?”
“其中会包括大卫·科斯特洛吗?”
“我们已经跟他谈过了,他说他对这个游戏毫不知情。”
“但你还是打算要再找他谈谈,对吧?”
她忍着笑,说:“我就这么容易被人识破心思吗?”
“或许是我太会察言观色了,我自己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先请你喝杯咖啡,然后慢慢告诉你……”
那晚,约翰·巴尔弗由一位家族朋友陪着,对他的女儿菲利帕进行了正规的身份鉴定。他的妻子在雷纳德·马尔的车后座上等着,但他们并没有在停车场等待,马尔开着车在附近的街道转了转。在比尔·普莱德的建议下,20分钟后又回到了停车场。比尔·普莱德陪同巴尔弗先生来到身份鉴定工作室。
有几个执着的记者仍旧待在现场,但没有摄影师,看起来苏格兰的媒体还是有些职业准则的。没人上去向那些丧亲之人问问题,他们只是想让后续的报道更可信而已。鉴定结束时,普莱德用手机给雷布思打了个电话。
“然后就看我们的了。”雷布思对屋里的人说。他现在正和西沃恩、埃伦·怀利和唐纳德·德弗林坐在牛津酒吧里。格兰特·胡德拒绝了喝酒的提议,他说他必须迅速攻克媒体课程——名字和面孔。发布会的时间改在晚上9点了,希望那时能够结束验尸,能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
“天哪!”德弗林脱下夹克,在羊毛衫宽大的口袋里紧握着拳头,“多么可怕的耻辱!”
“抱歉,我迟到了。”吉恩·伯奇尔边走边脱下外套。雷布思给她腾出一个椅子,接过外衣问她想喝点什么。
“我来请客吧!”她说,可他摇了摇头。
“是我邀请大家的,至少第一轮应该由我来请客。”
他们已经占据了里面房间中最好的桌子,由于那会儿酒吧的人不多,加上对面墙角的电视很吵闹,这使得他们的谈话内容不太可能被窃听。
“是一种仪式吗?”雷布思走开后,吉恩问。
“也有可能是葬礼前的守灵。”怀利猜测。
“是她吗?”吉恩问。他们的沉默已经足够回答她的提问了。
“你从事巫术方面的研究吗?”西沃恩问吉恩。
“信仰体系。”吉恩纠正她,“不过,也对,巫术也是信仰体系的一部分。”
“那仅仅是些棺材,还有菲利普的尸体正巧是在一个叫Hellbank的地方被发现……你说过这个地方可能与巫术有关。”
吉恩点点头,说:“Hellbank可能真的是因此而得名的。”
“如果是真的,在亚瑟王座发现的小棺材有可能与巫术有关吗?”
吉恩看着一直在专心听她俩说话的德弗林,她正考虑要说什么时,德弗林说话了,“我十分怀疑亚瑟王座棺材和巫术之类的东西有关,那不过是你的一个有趣的假设而已。我们既然认为能从中受到启发,总是更愿接受诸如此类的神秘力量。”他对西沃恩笑了笑,“一位侦探会有这样的愿望,真令我印象深刻。”
“我又没说我是。”西沃恩很快恢复过来。
“或许,希望抓住救命稻草?”
当雷布思端着吉恩的柠檬苏打水回来时,他注意到整个桌子周围笼罩着沉默的气氛。
“好了,”怀利不耐烦地说,“既然我们都在这里……”
“既然我们都在这里……”雷布思附和道,同时举起了他的酒杯,“干杯!”
他没有直接喝,而是等着其他人都举起酒杯。这就是苏格兰:你不能拒绝别人敬的酒。
“好了,”说着他放下了酒杯,“现在要解决的是一起谋杀案,我只想打心眼儿里确定一下我们的立场。”
“不是在早晨例会上已经说过了吗?”
他看了怀利一眼,说:“那就把现在当作是非正式的情况介绍会。”
“把酒杯当成圣经了吗?”
“我向来支持激励计划,”他朝她不自在地笑了笑,“好的,我想下面这些就是目前我们掌握的资料:我们已经得知伯克和赫尔的情况——按年代顺序排列,紧接着在亚瑟王座发现了许多小型棺材。”他朝吉恩看去,发现尽管在德弗林旁边的长椅上还有空位,但她还是从另一张桌子那里又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西沃恩的旁边。“然后,不管有没有联系,在妇女们突然消失或死亡的地方,我们发现了一系列类似的小棺材。菲利普·巴尔弗失踪以后,在瀑布镇也发现了类似的棺材。然后,发现她死在了亚瑟王座——最初发现棺材的地方。”
“那里离瀑布镇非常远,”西沃恩觉得有必要指出来,“我的意思是,其他棺材不都是在案发现场不远处被发现的吗?”
“瀑布镇的棺材也和其他的不同。”埃伦·怀利补充道。
“我并不这么认为。”雷布思打断怀利,“我只是想确认,是不是只有我认为它们之间有联系?”
他们面面相觑,没人发言。直到怀利举起她的红玛丽酒,她看着鲜红的液体,提到了那个德国学生:“剑和巫术,角色扮演游戏,他们都死在了苏格兰的山坡上。”
“没错。”
“但是,”怀利继续说,“很难和失踪及溺水联系起来。”
德弗林看起来好像被她说服了。“是的,”他补充道,“在当时溺水被认为是可疑的,并且我对相关细节的检查也没让自己信服。”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放在他那宽松的棕色裤子闪闪发亮的膝盖处。
“好吧,”雷布思说,“那么我就是唯一持此观点的人了?”
这次,甚至连怀利也没有开口。雷布思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好吧,”他说,“谢谢大家的信任。”
“听着,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怀利把手放在桌上,“不就是因为你正努力说服我们要像一个团队一样工作吗?”
“我只是说这些蛛丝马迹或许最终会是一个故事的组成部分。”
“伯克和赫尔在Quizmaster的寻宝游戏中吗?”
“是的,”但是雷布思这时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自信了,“天哪,我不知道……”他将手伸到脑后。
“听着,谢谢你的酒……”埃伦·怀利的酒杯已经空了。她从长椅上拿起双肩包,打算站起来了。
“埃伦……”
她看着他,说:“约翰,明天是个重要日子,是调查谋杀案的第一天。”
“只有在病理学家宣布后,才能算作正式的谋杀调查。”德弗林提醒她。她看起来似乎有话要说,却只对他冷笑一下,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就道别了。
“他们一定与什么有关,”雷布思低声说着,几乎是自言自语,“我现在还想不出来是什么,但关系一定存在……”
“或许是不利的东西。”德弗林说,“开始就被困住——正如大洋彼岸的兄弟所说的——这是一种对案件的调查和其本身都不利的情况。”
雷布思也想给他一个刚刚埃伦·怀利那样的冷笑。“我想下一轮就该你们了。”他说。
德弗林看看手表说:“确实,我恐怕不能再逗留了。”他离开桌子站起来,好像有些痛苦,“我猜其中一位女士可以为我提供便车吧?”
“你家正好在我回家的路上。”西沃恩说。
当雷布思注意到她朝吉恩瞟了一眼时,他才变得温和起来,那意味着她将把他们两个人单独留下了。
西沃恩又说:“我想在走之前再陪大家喝一轮。”
“或许得下次了。”雷布思眨着眼睛跟她说。他和吉恩静静地坐着直到他们都走了,雷布思正要说话时德弗林却又拖着步子走了进来。
“假设我是对的,”他问,“我现在就没什么用了?”雷布思点点头,“如果那样的话,文件将会被送回原来的地方吗?”
“我会让怀利先着手去做。”雷布思答应道。
“那就太感谢了,”德弗林直接对吉恩笑了笑,“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她说。
“将来我也许偶然会到博物馆去,或许还能有幸让你领我四处参观一下。”
“我很乐意。”
德弗林低头鞠躬,然后向楼梯走去。
“我希望他不要回来了。”他走后,她嘟囔着。
“为什么?”
“他让我感觉毛骨悚然。”
“你并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转向她,“但不要担心,你和我在一起会很安全的。”
“噢,我并不希望。”她说道,杯子上方,她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当消息传来时,他们还躺在床上。雷布思光着身子坐在床沿接电话,意识到暴露在吉恩面前的画面后他感到很不自在——他腰部围着一圈赘肉,胳膊和肩膀的肥肉比肌肉还多。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幸亏不是从前面看,否则会更糟糕……
“是勒死的。”他对她说,又躺了回去。
“这么快?”
“毫无疑问,在颈动脉处有伤痕,她可能当时昏了过去,然后他把她勒死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被害人顺从、没有反抗,杀人会更容易些。”
“你很专业?曾经杀过人吗,约翰?”
“和你注意到的并不一样。”
“那是谎话,对吗?”
他看着她点点头,她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要是不想谈论,没关系的。”
他抱住她,吻着她的头发。房间里有一面镜子,是那种立式穿衣镜,所以能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全身。镜子对着床,雷布思想知道这是不是刻意摆放的,但他没问。
“颈动脉在哪儿?”
他指着自己的脖子说:“往这里使劲压,几秒钟人就会晕过去。”
她看清楚了,在她自己的脖子上试了试。“有意思,”她说,“除了我大家都知道吗?”
“知道什么?”
“它的位置和可能的后果。”
“我不这么认为,你到底在想什么?”
“只有那些做过的人才会懂。”
“警察也知道,”他承认,“由于这种方式太明显的原因,这几年已经不常用了。但曾有段时间,用这种方法可以制服那些不守规矩的犯人。我们过去称之为‘死神之握’。”
她笑着说:“什么?”
“看过《星舰迷航》你就会知道的。”他捏着她的肩胛骨。她扭动着身体,捶打着他的胸脯,之后将手放上去。雷布思想起了军事训练,以及那些传授给他的攻击术,包括颈动脉按压……
“医生知道吗?”吉恩问。
“或许那些受过医学方面训练的人可能知道。”
她看起来若有所思。
“为什么这么问?”最后他问道。
“只是从文件上得来的。菲利帕的一个朋友不就是学医的吗?也就是那天晚上她要去见的其中一个人……”
[1]属于英国警察部门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