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两封信,”贾尔斯说,“可是我们有理由认为那不是她的亲笔。”
“你们认为不是她的亲笔信?”阿弗利克似乎觉得有点儿好笑,“听着就跟侦探电影似的。”
“我们也觉得像。”
“她哥哥呢?那个医生,他不知道她在哪儿吗?”
“他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典型的侦探故事,不是吗?怎么没登广告?”
“我们登过了。”
阿弗利克毫不在意地随口说:“看着倒像是死了。也许你们是没听说。”
格温达打了个哆嗦。
“冷吗,里德夫人?”
“不冷。我刚才想到海伦可能死了。可我不愿意去想这种可能。”
“你说得对。我也不愿意这么想。她长得太迷人了。”
格温达有点儿失态地说:
“你认识她。你们交情不浅。我对她只有儿时的记忆了。她长什么样?大家怎么看她?你怎么看她?”
他注视了她一会儿。
“实话跟你说,里德夫人。信不信由你,我替那孩子感到遗憾。”
“遗憾?”她回以困惑的目光。
“正是。她那时候⋯⋯刚刚从学校回来,像每一个姑娘那样渴望得到一点儿乐趣。可她偏偏有那么个哥哥,人到中年,古板僵化,满脑子都是限制姑娘家的条条框框。毫无乐趣,那孩子从没得到过乐趣。哦,我给过她一点儿——展示给她一点点生活的乐趣。我并不是真的爱上了她,她也没有真的爱上我。她只是喜欢那种惹祸冒险的乐趣罢了。然后,当然了,别人发现我们在约会,他就不让我们再继续交往了。别埋怨他,说真的。她比我条件好。我们没订婚,也没有任何约定。有段时间,我是想过要结婚——不过得等我年纪再大一些。我想发家,想找个能帮我发家的妻子。海伦没什么钱,而且,不管怎么看我们俩都不般配。我们只不过是玩玩暧昧的好朋友而已。”
“可是,你肯定很生医生的气⋯⋯”
格温达没说完,阿弗利克接口说:“是很生气,我承认。谁也不乐意听人说你不够好。不过呢,脸皮太薄也没什么好处。”
“而且后来,”贾尔斯说,“你丢了工作。”
阿弗利克的脸色有点儿不快。
“我被炒了。给轰出了费恩和沃奇曼律师事务所。我很明白谁应该为此负责。”
贾尔斯用疑问的声调“哦”了一声,可是阿弗利克摇了摇头。
“我什么也没说。我自己明白是被人陷害了,就是这么回事,而且我很清楚主谋是谁,是出于什么理由!”他的两颊涨得通红,“肮脏的勾当!”他说,“暗中监视别人,设陷阱害他,造他的谣。哦,我有敌人没错。可是我从没让他们得逞。我承受了多少,就报复回去多少。我是不会忘的。”
他没继续往下说。突然之间,他的态度又变了回来,再次变得亲切了。
“所以我恐怕帮不到你了。我和海伦之间是有过点儿意思——但也就是这样了,没有深入发展。”
格温达盯着他看。这个故事非常清晰——不过,它是真的吗?她琢磨着。有某处受到了触动——她意识深处如是想。
“虽然如此,”她说,“你后来去迪尔茅斯的时候,还是去见了她。”
他哈哈大笑。
“为什么这么说呢,里德夫人。是啊,我去了。也许是想让她看看,我可没有因为被一个长脸律师赶出办公室就垮了。我的生意做得不错,我开上了豪华汽车,自己当老板干得好着呢。”
“你来看过她不止一次,是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
“两次⋯⋯也许是三次。只是顺路去看看而已。”
他点了点头,突然就结束了话题。“很遗憾,我帮不了你们。”
贾尔斯站起身来。
“占用了你那么多时间,我们非常抱歉。”
“没关系。难得谈谈往事。”
门开了,一个女人探进脑袋看了看,然后赶快道歉:
“哦,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
“进来,亲爱的,进来吧。见见我的妻子。这是里德先生和夫人。”
阿弗利克夫人跟他们握了手。她个子高高的,身材瘦削,神情压抑,身上的衣服倒是出人意料地做工精良。
“我们刚才谈了谈往事,”阿弗利克先生说,“是遇到你之前的事,多萝西。”
他转向他们。
“我和我妻子是在一次航行中认识的。”他说,“她不是英国人,是波特汉姆勋爵的堂妹。”
他说话的时候神色骄傲——那个瘦削的女人则脸红了。
“航行可真是好。”贾尔斯说。
“非常有教育意义。”阿弗利克说,“现在我可没有那种受教育的机会。”
“我常跟我丈夫说,我们非得去希腊旅游一次不可。”阿弗利克夫人说。
“没时间。我是个大忙人。”
“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贾尔斯说,“再见,多谢。你会把旅行的报价发给我,是吧?”
阿弗利克送他们到房门口。格温达回头看了一眼,阿弗利克夫人站在书房门口,死死盯着她丈夫的背影,目光有点儿好奇,又带着忧心忡忡的不豫之色。
贾尔斯和格温达再次道别,然后向他们的汽车走去。
“真烦人,我把披肩给落下了。”格温达说。
“你总是丢三落四的。”贾尔斯说。
“别板着脸了。我去拿回来。”
她跑了回去。书房的门敞着,她听见阿弗利克大声说:
“你闯进来干什么?一点儿脑子也没有。”
“对不起,杰基,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让你心烦?”
“他们没有让我心烦。我——”看见格温达站在门口,他住了口。
“哦,阿弗利克先生,我是不是把披肩落下了?”
“披肩?没有,里德夫人。这里没有。”
“我真笨。准是在车里。”
她又跑了出来。
贾尔斯把汽车掉过头来。一辆黄色的豪华大轿车停在路边,车身上是锃亮的铬涂层。
“一辆车。”贾尔斯说。
“一辆时髦的汽车。”格温达说,“记得吗,贾尔斯?伊迪丝·佩吉特提到过的,她说是莉莉跟她说的。莉莉打赌说是厄斯金上尉,不是‘咱们那位开豪华汽车的神秘人’。你觉不觉得,那位开豪华汽车的神秘人就是杰基·阿弗利克?”
“没错。”贾尔斯说,“莉莉在写给医生的信里,也提到过一辆‘时髦的汽车’。”
二人对视一眼。
“那天晚上,他在那里——用马普尔小姐的话说,他‘在现场’。哦,贾尔斯,我等不及星期四了,真想马上听听莉莉·金博尔怎么说。”
“万一她临阵退缩,不来了怎么办?”
“哦,她会来的。贾尔斯,如果那辆豪华汽车当天晚上在那里⋯⋯”
“觉得那是黄祸 一样的事?”
“喜欢我的汽车?”阿弗利克先生和气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他倚着他们身后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篱,“小金凤花,我这么叫它。我一直乐于好好地装饰装饰车身。它挺扎眼的吧?”
“可不是嘛。”贾尔斯说。
“我喜欢花,”阿弗利克先生说,“水仙花、金凤花、薄包花⋯⋯它们都是我的心头宝。给你披肩,里德夫人,它滑到桌子后面去了。再见。很高兴能和你们见面。”
“你说,他听见咱们管他的车叫黄祸了吗?”车子驶出去以后,格温达问。
“哦,我觉得没有。他态度挺好的,不是吗?”
贾尔斯脸上带着点儿担心的神色。
“是⋯⋯是吧,不过我觉得那也说明不了什么⋯⋯贾尔斯,他那个妻子⋯⋯她害怕他,我看见她的表情了。”
“什么?你说那个快活讨喜的家伙?”
“也许他私下里并不那么快活,也不那么讨喜⋯⋯贾尔斯,我觉得我不喜欢阿弗利克先生⋯⋯不知道他在我们背后偷听了多长时间⋯⋯刚才咱们都说了什么呀。”
“没说多少。”贾尔斯说。
可是,他仍然面带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