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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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梅特卡夫医生是丹尼茅斯最著名的外科医生之一。他对病人谦和有礼,总能让病房里的气氛轻松愉快。是个嗓音温和悦耳的中年人。

他仔细聆听哈珀警司说话,并且平和准确地回答他的问题。

哈珀说:

“梅特卡夫医生,这么说,我可以确定杰弗逊夫人的话是真实的?”

“是的,杰弗逊先生的健康状况不稳定。近几年,他一直在无情地驱赶自己。他要和其他人过一样的生活,因此生活节奏比健康的同龄人快得多。他拒绝休息、放松、慢节奏——完全不接受我和他的医疗顾问提出的任何建议。结果,他成了一台过度使用的机器。他的心脏、肺、血压全都超负荷。”

“你是说杰弗逊先生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

“是的。我没有责备过他,我从不对病人说这样的话,警司,但是一个人与其荒废,确实还不如忙得筋疲力尽。我的很多同事都是这样,而且我知道这个方法并不坏。在丹尼茅斯这样的地方,人们看到的大都是另一种情况:患病的人牢牢地抓住生命,他们害怕让自己过于劳累,害怕流动的空气和四处散落的细菌,甚至连吃一顿饭都会犹豫不决!”

“我觉得确实如此。”哈珀警司说,“这就是说,从身体方面来看,康韦·杰弗逊还很健壮——或者应该说肌肉强壮。对了,他精神好的时候可以做什么?”

“他的手臂和肩膀力量很强。空难之前他就是个很强健的人。他可以灵巧地操纵轮椅,依靠拐杖可以自己在房间里活动——比如从床挪到椅子上。”

“像杰弗逊先生这样受过伤的病人不能安假肢吗?”

“他不行。他的脊椎骨被损坏了。”

“原来是这样。我再总结一下。从体格方面来看,杰弗逊健康强壮。他自己感觉很好,是这样吗?”

梅特卡夫点点头。

“但他的心脏状况不好。任何紧张或劳累、震惊、惊恐都可能导致他猝死。是这样吗?”

“基本是这样。过度的劳累正在慢慢杀死他,因为他疲劳的时候也不休息。这让他的心脏病更加恶化。疲劳不可能导致他猝死,但突如其来的震惊或者惊恐则很容易导致这种结果。因此我已经明确提醒过他的家人。”

哈珀警司慢慢地说:

“然而,事实上震惊并没有夺走他的生命。医生,我的意思是,他还活着,不可能有比这更令人震惊的事了,对吧?”

梅特卡夫医生耸耸肩。

“我知道。不过,警司,如果你有我的经验,就会知道很多病例确实无法准确预测。本该死于震惊和寒冷的人,却没有因震惊和寒冷而死等等,不胜枚举。人体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坚韧得多。而且,从我的经验来看,身体上的打击通常比精神上的打击更加致命。简单地说,与得知自己喜爱的女孩死于非命相比,突然的摔门声对杰弗逊先生来说更加致命。”

“这是为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消息通常都能引起听者的防御性反应,让听者麻木。起初,他们无法接受。需要一点儿时间彻底弄清事情的原委。可是砰的摔门声、从壁橱里突然跳出一个人、过马路时一辆车疾驰而过——这些都是即发行为。用外行的话讲——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哈珀警司慢慢地说:

“不过每个人都知道,那女孩的死所带来的震惊或许会轻易要了杰弗逊先生的命?”

“哦,很容易。”医生好奇地看着对方,“你不会是想——”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哈珀警司恼怒地说。

2

“然而你必须承认,长官,这两件事非常吻合,”稍晚时候他这样告诉亨利·克利瑟林爵士,“一石二鸟。先是那个女孩——她的死同时会带走杰弗逊先生——在他有机会更改遗嘱之前。”

“你认为他会更改遗嘱?”

“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长官。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鲁比·基恩出现之前,我无意中得知他已经把钱留给了马克·加斯克尔和杰弗逊夫人。我不理解他现在为什么要改变主意,不过当然有可能这样做。也许他会把钱留给某个动物收容所,或是捐助给年轻的职业舞蹈演员。”

哈珀警司表示同意。

“你永远猜不到一个男人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尤其是他处理钱财而不必考虑道德义务的时候。这件事的背景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亨利爵士说:

“他喜欢那个男孩——小彼得。”

“你觉得他把彼得视为自己的孙子吗?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长官。”

亨利爵士慢慢说:

“不,我不这么认为。”

“还有一件事想问你,长官。我个人无法判断。可他们是你的朋友,所以你知道。我很想了解一下,杰弗逊先生到底有多喜欢加斯克尔先生和小杰弗逊夫人。”

亨利爵士皱起眉头。

“我不能确定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警司?”

“呃,是这样的,长官。抛开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谈,如果他们是普通人,他有那么喜欢他们吗?”

“啊,我懂你的意思了。”

“是的,长官。没有人怀疑他非常依恋他们两个——但是,在我看来,他依恋他们是因为他们分别是他女儿的丈夫和儿子的妻子。不过,如果他们之中有谁再婚呢?”

亨利爵士想了想,说:

“你提的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我不知道。我倾向于怀疑——这只是一种看法——这会使他的态度有很大改变。他会祝福他们,不会心存怨恨,不过我认为,他也不会对他们有更多的兴趣。”

“对两个人都是这样吗,长官?”

“我想是的。对加斯克尔先生的态度几乎可以肯定是这样,而且我认为对杰弗逊夫人也是如此,不过不这么肯定。我觉得他很喜欢她。”

“这和性别有关。”哈珀警司故作聪明地说,“对杰弗逊先生来说,把她当女儿比把加斯克尔先生当儿子更容易。反过来也一样。女人很容易接受女婿,而很少把儿媳看成女儿。”

哈珀警司继续说:

“长官,你介意和我一起沿着这条小路去网球场吗?我看见马普尔小姐坐在那里。我想请她帮个忙,事实是,我想请你们两个都来。”

“什么事,警司?”

“弄到一些我弄不到的消息。我想请你代我去查问爱德华兹,长官。”

“爱德华兹?你想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

“任何你能想到的事!他知道的一切以及他的想法!关于各个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他对鲁比·基恩这件事的看法,内部信息。他比任何人更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肯定知道!他不会对我说,但他会跟你说。我们也许能因此发现什么。当然,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亨利爵士严肃地说:

“我不反对。我匆忙赶到这里就是为了弄清真相。我会尽最大努力。”

他又补充道:

“你想让马普尔小姐怎么帮你呢?”

“是几个女孩,女童子军。我们已经找来了六个左右,都是帕米拉·里夫斯生前来往最密切的好友。她们很可能知道些什么。你看,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女孩真的要去伍尔沃思,她应该会找另一个女孩和她一起去。女孩通常喜欢一起结伴购物。”

“是的,我想确实如此。”

“所以我觉得伍尔沃思可能只是个借口。我想知道这个女孩真正去了什么地方。她可能会无意中透露了什么。如果是这样,若是有人能从这些女孩身上问出来,那人应该是马普尔小姐。我得说,她比较了解女孩——比我了解。再说,这些女孩害怕警察。”

“听起来,马普尔小姐最善于处理乡下的地方性案件。你知道,她非常敏锐。”

警司笑了,他说:

“你说得对。几乎没什么事能逃过她的眼睛。”

马普尔小姐看见他们过来,抬起头热情地打招呼。听了警司的要求,她答应了。

“我非常愿意帮忙,警司,而且我觉得我应该能做点儿什么。凡是关于主日学校、小女童子军和我们的女童子军,附近的孤儿院的事——你知道,我是委员会的成员,经常和主妇交流——还有仆人——通常是非常年轻的女佣。我一眼就能看出一个女孩什么时候在说真话,什么时候在说假话。”

“你是真正的专家。”亨利爵士说。

马普尔小姐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说:

“哦,请不要取笑我,亨利爵士。”

“我做梦也不敢取笑你,相反,你取笑我的时候倒是很多。”

“在乡下,见到的邪恶之事确实很多。”马普尔小姐低声解释。

“顺便说一句,”亨利爵士说,“我查清了上次你向我提出的问题。警司告诉我,鲁比的废纸篓里有剪下的指甲。”

马普尔小姐一边思考,一边说:

“是吗?那么就是……”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马普尔小姐?”警司问。

马普尔小姐说:

“是这样——呃,看到尸体时,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不知怎么的,她的手看起来不对。起初我想不出是怎么回事。后来我明白了,习惯浓妆艳抹的那种女孩通常都会留长指甲。当然,我知道女孩们喜欢咬指甲——这个习惯很难改。不过虚荣心常常能起作用。我当时还以为这女孩还有这个毛病。后来那个小男孩——就是彼得——从他的话里我知道了以前她是留长指甲的,只不过因为钩住了东西而断裂了。这样的话,她应该会把其他的指甲都剪齐。所以我问起指甲的事,亨利爵士答应去查一查。”

亨利爵士说:

“你刚才说:‘看到尸体时,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还有别的吗?”

马普尔小姐用力点了点头。

“哦,是的!”她说,“就是那件衣服,实在太不对劲儿了。”

两个男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这又是为什么?”亨利爵士问。

“嗯,你看,那是件旧衣服。乔西说得很肯定,我也亲眼看到了,那件衣服很廉价,很旧。这完全不对劲儿。”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对劲儿。”

马普尔小姐的脸有点儿红了。

“问题在于,我们是不是认为鲁比·基恩换了衣服是打算去见某个人,也许就是我的小侄子们所说的‘心上人’?”

警司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那是推测。她有个约会——和人们常说的男朋友的约会。”

“那么,”马普尔小姐追问道,“她为什么穿了一件旧衣服?”

警司挠了挠头,说: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她应该穿一件新衣服?”

“我认为她应该穿上她最好的衣服。女孩们都这样。”

亨利爵士插话道:

“是的,不过你看,马普尔小姐。我们假设她是出去约会了。她或许会乘敞篷车,或许会选一条不太好走的小路散步。她不想把新衣服弄坏,于是穿了件旧的。”

“这是明智的做法。”警司表示同意。

马普尔小姐转向他,立刻反驳道:

“明智的做法应该是换上长裤和外套,或者花呢衣服。这个(当然,我不想太势利,不过这次恐怕很难避免),这是女孩——我们这个阶层的女孩的正常做法。”

“一个有教养的女孩,”马普尔小姐继续这个话题,“总是会特别注意在适当的场合穿适当的衣服。我的意思是,无论天气多热,一个有教养的女孩决不会穿着丝绸花裙子出现在赛马场。”

“那么和恋人约会时合适的打扮应该是什么?”亨利爵士追问道。

“如果是在酒店或某个穿晚礼服的场合见面,她会穿上她最好的晚礼服。当然,如果在外面约会,穿晚礼服会显得滑稽,所以她会穿上她最漂亮的运动装。”

“那是时装模特的做法,但是鲁比这个女孩——”

马普尔小姐说:

“鲁比,当然——坦率地说——鲁比不是个淑女。她那个阶层的女孩在任何场合都会穿上她们最好的衣服,不管合不合适。你知道,去年我们去斯克兰特尔礁野餐。女孩们的打扮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丝绸的花衣裙,与众不同的鞋子,精致优雅的帽子。她们穿着这些衣服爬上山石,穿梭于金雀花和石南属植物之间。年轻的先生们则穿着他们最好的西服。当然,徒步旅行又不同,这种场合的着装是有规定的——女孩们却似乎没意识到,除非身材非常苗条,否则穿短裤是非常不雅观的。”

警司慢慢地说:

“而你认为鲁比·基恩——”

“我认为她会一直穿着她之前穿的那件——她那件最好的粉红色裙子。除非有更新的,否则她应该不会换掉。”

哈珀警司说:

“那么,你的解释是什么,马普尔小姐?”

马普尔小姐说:

“我没有解释——目前还没有,不过我总觉得这事很重要……”

3

在四周安着围栏的网球场里,雷蒙德·斯塔尔的网球课快结束了。

一个矮胖的中年妇女说了几句表示感谢的话,拾起天蓝色的羊毛开衫,向酒店走去。

雷蒙德对着她的背影嚷了几句轻松的客套话。

他转身朝长凳上坐着的三个观众走来。手中网球袋里的球摇晃着,球拍夹在腋下。现在,他脸上那欢快的表情像被擦掉一样忽然消失了。他看上去疲惫而焦虑。

他走近长凳,说:“结束了。”

笑意在他脸上绽开,迷人、孩子气、富有表现力,与他晒黑的脸庞和轻巧自如的优雅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

亨利爵士不禁在心里猜测他有多大年纪。二十五、三十、三十五?无法判断。

雷蒙德轻轻摇着头说:

“她永远也打不好,你知道。”

“这对你来说一定很乏味。”马普尔小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