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流浪猫狗女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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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压低了声音,带她走下一条地道。盛夏并不畏惧,下去看到一间封闭的地下室,还有张布满灰尘的病床,裸露着钢铁骨架。

乐园深呼吸,不在乎腐臭的空气:“但这个地下室,我从没进来过。”

回到楼上,盛夏大胆地推开一个房门,意外进入真正的怪物博物馆。

无数个大玻璃瓶子,浸泡着畸形人的标本,有的是刚出生的婴儿,有的是尚未出生而被引产的死胎。这些尸体不知经过多少年,沉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有的是两个脑袋的连体人,有的是微型侏儒,有的则是头上长了角的羊头人和牛头人,还有拖着粗壮鼻子的象头人,最恐怖的是四肢长出密密麻麻的无数根香蕉……

就算是个成年壮汉,看到这些东西,也不是晕倒就是呕吐。只有盛夏不动声色地一个个看完,可见她平常的口味有多重。

“十几年前,这是一所高校的实验室,研究神经学科。也是在这个地方,我开始对畸形人感兴趣了。觉得成为一个医生,研究他们的病理,帮助更多人摆脱天生的痛苦,大概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后来,我成为脑神经科的医生。我的博士学位论文,就是关于人类发生畸形的原因。这些人从出生的那天起,饱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苦难。有些人的寿命很短,大多数人活不到成年。有些畸形人,终身受到遗传疾病的折磨,还有些人内心阴暗扭曲,甚至走上犯罪的道路。”

盛夏压低声音:“你是说,他们这些人当中,就有杀害小倩或者焦老师的凶手?”

“你错了。三年前,我开始为畸形人免费检查身体。许多人在民间马戏团,他们被当作怪物,除了巡回演出,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封闭在自己的圈子里。他们没有社会保险,享受不到任何福利,生病不去医院,往往只能等死。”

“你见过阿努比斯吗?”

9月4日,上午十点。车停在大型商场的地库。几天过去了,叶萧的指甲盖和头发里,还残留着瑞典鲱鱼罐头的味道。他乘电梯来到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叶警官,你好,请叫我阿东。”

总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体已经发福,发际线过早退后。他不是南明高中的毕业生,当年就读于南明路上的一所职业学校——十年前就被拆了。他泡了很贵的茶叶,拿出最好的香烟,都被叶萧拒绝。而他的客套话和恭维话,就跟他的肚子一样饱满,他出人头地绝非偶然。

“你在1997年考入职校?”

“对,在香港回归那年。我的中考成绩与高中分数线只差三分,所以进了职业学校。当时没人好好读书,男生只想打游戏,女生出去谈恋爱。我是好学生,班长和学习委员,每晚读夜高中,准备成人高考。周末回家,我跟南明高中的小枝坐同一班公交车。她很漂亮,不像其他女生那样会打扮,更不会穿超短裙和小马夹,但只要从街上走过,男生们就会排队围观。我暗恋过她。呵呵,不好意思。她瞧不起所有人,要么不正眼看人,要么直勾勾盯着对方,多半把人吓跑了。”

田小麦向警方提供了信息。她说,二十年前,有个职校生喜欢欧阳小枝,两个人经常一起出去玩。她和小枝是同一间寝室的,慢慢认识了这个阿东——留给田小麦的印象不错,待人接物和谈吐,都不像那种流氓混混。

“那时候,我梦想吃到天鹅肉!虽然我的同学们,抽烟、喝酒、打架,乱搞小姑娘,坑蒙拐骗,敲诈勒索,但老师都不敢管,否则会挨揍,家门口会被泼粪。你看过周星驰的《逃学威龙》吗?就跟我们学校一样,公安局都挂上号了,三天两头来抓人。”

叶萧拧起眉毛,像这种学校里的流氓,当年被他揍过的不少。

“1998年,她在暑期打工。刚开始是游戏机房,后来是保龄球馆,最后是酒吧。她认识了一个社会青年,穿着打扮和发型,都是copy(模仿)《古惑仔》里的郑伊健,你知道他吧?”

“陈浩南!”

“我恨那个王八蛋,他夺走了小枝的第一次。”阿东手里“咔”的一声,掰断一根铅笔,“对不起!那是小枝告诉我的——我第一次见到她哭,眼泪沾湿我的衬衫。那也是我第一次拥抱她,那种感觉,还像是在昨天!”

阿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要是焦可明知道的话,一定会给他快递“宛如昨日”的。

“她说过细节吗?”

“没有,我哪儿好意思问?不过,我看到小枝脸上有一道血痕,估计是‘陈浩南’强迫她的吧。一个月后,恶人终有恶报,在我们学校门口,他被几个流氓截住,一群人大打出手,‘陈浩南’被捅死了。而且很巧,捅死‘陈浩南’的流氓,长得很像《古惑仔》里的山鸡。小枝悄悄对我说,杀人案发前一晚,她跟‘山鸡’睡过。唉,我很伤心,问她为什么要作践自己,她说是为了复仇,让别人为她两肋插刀,或者插别人两刀。那个‘山鸡’也是没脑子,只用下半身思考,为小头丢了大头——他被判了死刑。”

阿东用食指和拇指做出手枪的形状,对窗外喊了声“乓”!

“有两个男人因她而死,你不害怕?”

“说实话,我很怕!公安局处理案件的同时,追究了学校责任。‘山鸡’把小枝供出来了,但不能证明是她唆使流氓斗殴的。我们那所职校啊,本就是出了名的流氓窝。欧阳小枝却是名校南明高中的,结果不了了之。而我对她鬼迷心窍了。1998年的秋天,小枝找到了赚钱方法。”阿东故弄玄虚,解开西装扣子,让大肚子透透气,“炒股票!”

“未成年人能开户吗?”

“她借用别人的账号,据说赚了一大笔钱。要知道那年股市惨淡,受到亚洲金融危机影响,大多数人被套牢了。1998年,她请我吃了圣诞大餐,在黄浦江边的高级餐厅。哇,我第一次吃到那么贵的牛排,非常害怕万一小枝吃霸王餐,我刷一个月盘子都还不清啊。还好,小枝用厚厚一沓人民币买了单,服务员怀疑我俩是雌雄大盗,刚抢银行出来。不过,我想就算她真的有钱,这么大手大脚挥霍,迟早会坐吃山空。”

“阿东,你的记性不错!说说1999年吧。”

“让我想想——那年春节,小枝回过一次云南。她瞒着学校参加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居然通过了复赛,但缺席了春天的决赛。她说是看病的原因,预约好了医生,不能去参赛。但她不说具体看什么病,只是指了指脑子,我怀疑是精神病!”

“看病?”

叶萧把这个细节记了下来。

“对了,小枝说她在做一件重要的事,要把地下的秘密挖出来!还说南明路有许多鬼魂,而她具有通灵的能力,可以跟鬼魂们对话。她经常跟一条大黑狗一起出没,赶跑南明路上的流氓。因为小枝和大狗的缘故,这种现象渐渐绝迹了。也许是这些原因,让她有了魔女的外号。”

“看来魔女是个褒义词啊。”

“1999年的暑假头上,大概7月初,我请小枝滑旱冰——九十年代流行的娱乐方式。从旱冰馆出来,我看到有个男生在等她。那家伙戴着眼镜,也是南明高中的学生。”

“是这个人吗?”

叶萧取出焦可明的照片——高二那年在学校门口拍的,自带一股神秘气质,俨然未来的互联网巨头。那一年,马云和马化腾都还藉藉无名。

“嗯,应该是他!我看到过他好几次,印象蛮深的。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小枝坐在他的书包架上——真是气人!我没有想到,那是我和她的最后一面。”

“1998年12月,在南明路上发生过一起工厂爆炸事故,你还记得吗?”

“好像是圣诞节前。爆炸发生在周末,同学们都在家里,南明路附近也没什么居民,绝大多数人没能亲眼见到——除了欧阳小枝,她说那一晚在寝室过夜,因为叔叔婶婶嫌弃她,所以不愿意回家。爆炸第二天,我到职校上学,发现工厂已变成废墟,只有大烟囱幸存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整个天空都被类似雾霾的物质覆盖。连续三天,南明路上暗无天日。”

那不是患脑癌产生的幻觉,更不是游戏虚构的世界,叶萧翻到笔记本的前几页:“当时的调查报告说,工厂爆炸是易燃气体泄露导致,死亡九人,受伤一人。电视和报纸的报道也是这样说的。从此,地块废弃,隔了十多年,才拆掉盖起了主题乐园。”

“嗯,2000年,我从职校毕业了,再也没有回过南明路。”

“阿东,你还会想起欧阳小枝吗?或者说,对于1999年的暑假,她消失在工厂废墟的地下室,也就是魔女区里,你是怎么看的?”

“我相信她还活着,可能远走高飞去了国外,或者就隐姓埋名在我们身边。”

“感谢你今天的配合!再见。”

叶萧的笔记本已写满,记载了欧阳小枝的一半人生。回到商场地库,刚要开车出去,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

公安部计算机犯罪研究所的来电。他抛锚在收费口,后面汽车排着长队,喇叭声与咒骂声此起彼伏。电话那头是个姑娘:“叶萧警官,检测报告出来了:你送来的‘蓝牙耳机’样品,是一种虚拟现实可穿戴设备,内置针对脑神经的干性电极。设备的生产厂家,是广东的电子产品代工厂,订单客户是‘宛如昨日(中国)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宝贝,你太棒了!我能亲你吗?”

“流氓!”

“对不起,我在跟面前一只小猫说话。”姑娘要挂电话前,叶萧补了一句,“那家公司的老板叫什么?”

“左树人。”

13这个数字并不吉利,8月13日出生的人,一生中经常碰到难以克服的困难。不管是天生的不寻常,或受后天环境影响而异于常人,他们始终对人生怀抱深切期望。尽管被难以承受的困难或挑战压得喘不过气,感到沉重与沮丧,但还会以欢欣快活的态度面对世界。他们对别人的批评相当敏感,不由自主地往最坏方面猜测。千万不要以为他们容易亲近,事实上在允许他人进入私生活前,往往要经过几个月甚至几年观察。这一天出生的人相当奇特,很容易被一些不寻常的人吸引;反过来说,他们和严谨的人或保守的顽固派毫无共通之处。他们纵容自己遨游于充满高度理想的哲学或计划中,却对他人看似不切实际或过于乐观的想法嗤之以鼻。他们最大特征是无法容忍任何形式的束缚、法西斯主义与压迫,有机会就反抗到底。不过,由于具有领袖潜力,必须保持警觉,以防权威主义倾向。8月13日出生的人,都喜欢危险事物,只想完成看似不太可能的事。寻求这种不可能是他们的梦想,纵使最羞怯的人,也会拒绝一个完全不具挑战性的人生。等到经历过煎熬与苦难,幸运之神就会对他们露出微笑,让他们在料想不到的时候得到最需要的援助。

我×!几年前,她开始醉心于星座与塔罗,意外在网上发现自己的生日密码,高度准确地描述出她的性格与命运——“一生中经常碰到难以克服的困难”,没错,她无法克服脑子里的癌细胞,也许还有焦老师的灭门案,典型的“只想完成看似不太可能的事”。

“而我的幸运之神在哪里?”

她在墙上歪歪扭扭地画出两个男人,一个穿着黑制服的大叔,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欧巴。

妈的,这哥俩不是黑白无常吗?

死神睡着以后,盛夏独自熬过后半夜,等待真正的死神来敲门。她很想拒绝“宛如昨日”,不再进入那个游戏,但做不到。任何大型游戏,都要海量的人工和时间开发制作。唯独“宛如昨日”,焦老师再搭配一个盛夏,就能完成游戏代码。因为所有素材,无论视觉还是听觉,加上前所未有的味觉、嗅觉和触觉,甚至第六感……全部由玩家自己提供,只要戴上“蓝牙耳机”,就能源源不断地回忆,哪怕天马行空地幻想。这种不可抵抗的瘾,就像脑子里的瘤,只会越来越蓬勃,不仅来自游戏世界,还有1999年的魔女——欧阳小枝与她约定,每个深夜,不见不散。

她戴上“蓝牙耳机”,义无反顾,选择游戏世界,投身黑色隧道。

第六次体验“宛如昨日”——

出口是阁楼的天窗,金色月牙,屋顶瓦片野草。野猫光临窗外,黄绿相间的猫眼。

欧阳小枝,躺在小木床上,如长眠不醒的尸体,睁开眼对不速之客微笑。

两个女孩,相同年纪,一个发红如火,一个发黑如墨。红与黑,隔着十八年的光阴,在引力波的两端,就像折叠的白纸,上下半边紧紧贴合,严丝合缝,不可分离。左右手十指相扣,盛夏胸中小鹿乱跳,脸颊烧红,以前遇到心仪男生,也未有过这种感觉。在燥热不安的夏夜,躺在同一张床上,天窗泄露月光。她把头埋在小枝的黑发里,呼吸发丝间的气息。愿此刻永留。

“跟我来。”

欧阳小枝在她耳边吹气如兰,起来打开天窗,她们一同爬上屋顶,流浪猫般轻盈。

“还要去哪里?”

“跳下去。”

三层楼下是幽暗小巷。她害怕。小枝的手从冰凉变滚烫,在她耳边叮咛:“你相信吗?我会飞。”

“我相信。”

“你也会飞。”欧阳小枝的目光像天上繁星闪烁,“因为,你就是我,魔女。”

“嗯。”

于是,两个人飞到天上。

风吹过头发,摩擦每寸皮肤,让所有毛孔都打开。她们背后生出一对翅膀,自由自在,驾驭气流,几乎穿行到空气稀薄的云端,如一对暗夜飞鹰。盛夏略微怀疑,是否在真实世界,自己的肉身已脑癌发作死亡,灵魂升天体验最后的欢愉。俯瞰底下芸芸众生,依然是那座巨大无边的城市。市中心灯光星星点点,外围像黑色大海。九十年代末的中国城市,粗糙、凌乱、邪恶却又生命力旺盛蓬勃,像从淤泥与污水里长出的植物,很快就要盘根错节,枝繁叶茂,蔓延寄生到每个人的血管。它必将长成哥斯拉般的怪兽,硕大无朋,不可束缚。

“我们要降落了!”

终于,她们穿过黑暗天空,降落在一片空旷荒野。盛夏毫发无伤,脚下全是烂泥,体验过了天上的飞行,回到地面每走一步都很困难。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魔女,没等到回答,游乐场的灯光亮起,头顶旋转过摩天轮,两个小丑举着气球跑过,卖玫瑰的小女孩向她们伸出手。无数人影晃动,男女老少,有的欢快,有的悲伤,有的全家出动,有的成群结队……

万圣节的coseplay(角色扮演)!她看到《行尸走肉》的化妆效果,林正英电影的清朝僵尸,成人版的蜡笔小新,抗日神剧里被撕成两半的鬼子——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女人,打扮成和服少女、韩服少妇、民国范儿女神……日本鬼子把姑娘们推倒,迅速剥光衣服,就地强奸。主题乐园四处响起女孩们的哭喊声,还有男人们粗鲁的叫唤。她目瞪口呆,这是行为艺术?还是在横店?不,这分明是强奸慰安妇。

盛夏慌忙逃窜,以免成为下一个猎物。突然,有只手抓住她小腿,回头看却不是人脸——巨大的牛鼻子,头顶两个粗壮弯角,铜铃般的圆眼睛,牛头人身的家伙。这不是万圣节的面具,而是真正的怪物,来自克里特岛的米诺斯迷宫,或是至尊宝的拜把兄弟。

她挣脱那只手,继续在乐园狂奔,撞在一个人的背上。对方转过一个硕大的狮头,布满金色鬃毛,却有着强壮男人的身体,穿着健身教练的运动T恤。他露出无辜的表情,发出人类的声音:“小姑娘,过马路当心点哦!”

片刻间,所有人变成了羊头人、虎头人、猫头人、鼠头人、鸡头人、鸭头人、鱼头人……他们还穿着人类衣服,有着普通的躯干和四肢,唯独脑袋变成动物的。每个人都能说话,有的发出女声,有的像小孩那样疯叫,有的长着硕大的乳房,还有的唱着流行神曲。许多人规规矩矩地排队,等候登上云霄飞车。还有人在买马戏团门票,狼头人一家三口,大人教育小孩不要贪吃甜品。最奇怪的两个家伙,一个鳄鱼头人,一个非洲狒狒头人,西装革履地坐在星巴克的咖啡桌前,跷着二郎腿,抽着雪茄烟,高谈阔论美国大选,顺便预测了中国股市和楼市。

最后,她见到了一个象头人。

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脸上,长着粗壮的大象鼻子,嘴里突出两根白森森的象牙,还有两只招风耳,踩着皮鞋向盛夏走来。

她在尖叫,所有动物头人身的怪物,齐齐射来目光,异口同声地道:“不要让这个怪物跑了!”

在这些“人”眼中,长着正常人类面孔的少女,反倒成了丑陋不堪的怪物。但他们彼此踩踏,一分钟前相谈甚欢的鳄鱼人,此刻便咬掉狒狒人的脑袋……他们自相残杀,同时又来追杀盛夏。

盛夏逃到失乐园门口,欧阳小枝回来了,抓着她的手:“不要害怕!”

两个女生转回头,魔女握着一支手枪,把另一支交给盛夏。

“我不会用啊。”

眼看一个犀牛头人身的家伙冲到自己面前,欧阳小枝开枪打爆对方脑袋。盛夏尝试举枪,三点一线,瞄准侧面扑来的熊头人。扣下扳机,子弹旋转而出,从熊的左眼钻进去,右后脑勺飞出去,熊头人倒下。畅快淋漓地爽。盛夏举起手枪,冲到怪物们中间,依次对他们爆头。她感受到一个个头盖骨破碎,牛角或羊角飞到半空断裂,獠牙与长鼻子喷血,她浑身沾满动物体液与人类内脏,像进入不同物种的屠宰场。

两个女孩,两支手枪,如末路狂花,毒蛇般吐着芯子,所过之处,砍瓜切菜,血流千里,寸草不生……

最后一个被盛夏杀死的,是那个名叫阿努比斯的古埃及狗头神。耗尽子弹,她踩着狗头神尸体,将手枪插在腰间,抹去红头发上的腥臭鲜血——名副其实的发红如血。

失乐园门口,有数不清的怪物尸体,正如几十年前的坟场。一阵风来,又一阵风去。成群结队的流浪猫狗,喵喵与汪汪,欢快地谦卑地欣喜若狂地顿悟般地,围拢到十八岁少女的身边,庆祝十八年后,新的女王加冕……

她微笑着点头鞠躬,接受成百上千的臣民的膜拜,如同真正的女王,振臂一呼——

肿瘤啊,赐我以力量!

这声音在“宛如昨日”的世界传出去很远,暗夜的浓雾渐渐散去,走来一个晃晃悠悠的人影。

漏网之鱼?直到他来到盛夏面前,她才看清那不是怪物,而是一张老人的脸。他伸出一只皮肉松弛的手,抚摩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