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晋江正版首发
哪怕是骗他,只要她说她还在乎他,他就能继续欺骗自己。
他无法承受那巨大的落差,明明在半年以前,她还是那么热烈真诚地爱着他,无论他去到哪她都要黏着他,她的眼里除了他以外,她再也看不到第二个人,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她突然抽身离开,他连一丝一毫的准备都没有。
那种感觉就像是处在高空,可脚下的踏板突然被抽走,他直直地从高处坠落。
暴雨来临,雷声滚滚,这注定不会是宁静的夜晚。
温礼昂上半身已经赤裸,顶光下发间的水珠掉落在颈窝和肩膀,又沿着肌肉的走向往下蜿蜒,划过块块分明的腹肌、没有一丝赘肉的窄腰,最后没入西装裤内。
强烈的雄性荷尔蒙让空气都变得灼热,温礼昂的话冲击太大,姜筠还没缓过神,也还没弄清楚他口中所说的求婚是什么意思,大脑如同病毒入侵,处理信息的能力都变弱,只剩下最直观的视觉上的刺激。
温礼昂常年健身,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皮肤偏白,完美得像是古希腊的雕塑,姜筠看得入了神。怔愣间,温礼昂拉着她的手抚遍赤裸的上身,她被抵在墙上,细嫩的手掌覆在宽阔的肩膀,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瞧见她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抵触情绪,温礼昂眼底终于有了温度。
哪怕没有爱,至少她还对他的身体感兴趣。
“阿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在她耳畔低语,嗓音低哑性感,又吻上她的脖颈,留下细细密密的吻痕,“只要你开心,我都愿意。”
听说人亲吻时大脑会进入缺氧的状态,姜筠此刻竟无法进行理性的思考,被动地跟随着温礼昂的节奏。
她没有否认,她的确对温礼昂的身体有欲望,从很久之前便是如此。
温礼昂是她性启蒙的对象。
高一的暑假,陶影曾借给她一本言情小说,某天午觉她没睡着便打开看了一会,在书的后半段,有一整页都是关于性的描写,用词很露骨,她脸霎时红了,把书反面盖上,不敢再往下看。
次日傍晚,温礼昂打完篮球,在房间里换衣服没有关门,她刚从房间走出来便看到他双手交叉掖住衣角,把球服从身上脱下来,汗沿着精瘦的腰身往下滴落……
那天晚上,她便做了个梦,那些露骨的文字变成了画面,而主角是她和温礼昂。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做春梦。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感,况且她和陈琎现在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算今晚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必感到愧疚。
只是,她却频频想起那天在早餐店,那么嘈杂纷乱的环境里,陈琎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姜筠,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我永远都不喜欢别人,只喜欢你。”
以及俞诗荞曾经对她说的“而且那个把他甩了的还是他初恋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他没再谈过恋爱了。”
心里酸酸涨涨的,姜筠眼睛有些热。
温礼昂抱着她坐在床上,两人身体紧紧贴着,他刚要解开她睡衣的纽扣,下一秒,姜筠按住了他的手。
这是拒绝的信号。
温礼昂心往下沉了沉。
他装作看不懂,还在诱惑她。
“你和他一般用哪种姿势?”
头上的吊灯在摇晃,姜筠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看到姜筠疑惑的表情,温礼昂轻笑了声:“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他谁更厉害吗?你不是想知道体验会不会有所不同吗?马上你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他可悲地想到,如果他比那个人在那方面更令她满意的话,她是不是会多花点心思在他的身上。
由爱而性,由性而爱,两者是可以转化的,只要在他身上还有她想要的,她就不会放弃他。
他把姜筠的手拿开,攀在自己腰间,声音温柔得像冬日夜晚的月亮。
“阿筠,我会让你舒服的。”
只是,沉默了一阵,姜筠仍是摇头,她小声嘀咕着说:“不行。”
这话不仅是对温礼昂说的,也是在对自己说的。
如果真的迈出这一步,她要怎么面对陈琎,怎么面对邹淑玢和温永晟。
“为什么?”温礼昂低哑的声音仿佛在念着蛊惑人心的咒语,他努力摈弃她心里所有的顾虑,“相信我,他不会知道的,哪怕你们结了婚,我们可以在国外见面,每年我们可以选一个时间来这里,在那几天,我们完全属于彼此,如果你愿意,明天我们就在这里靠海的地方买一栋别墅——”
温礼昂还在畅想未来的生活,那些画面缓缓铺开在他眼前,为了那几天,他愿意承受剩下所有的痛苦。
只是还没说完,姜筠就打断了他:“因为,我想和他有未来。”
温礼昂心里一颤,表情变得扭曲,问道:“那我们的未来呢?”
姜筠摇头,苦笑地说:“我们本来就没有未来呀,这不是你说的吗?”
多年前的子弹打中了自己,温礼昂脸上失去血色,手腕上的伤口发炎般疼痛。
“阿筠,我错了。”
“温礼昂,其实我本来没有意识到陈琎对我那么重要的。
是这次旅行让我看清了自己,看到他不回我消息,我会感到恐慌,我会担心他不高兴;在飞机上你就在我的旁边,我却梦见了他,我梦见他和我说‘姜筠,你怎么敢让别的男人离你那么近’;路上看到那些新鲜好玩的东西,我会想如果他在这就好了……
大街上,你牵着我的手,我却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没有脸红心跳,没有耳根发烫,原来那六块钱一根的冰淇淋没有那么甜,而是因为上一次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是甜的。”
雷声在天边炸开,这场雨下得像世界末日,室内开了暖气,可仍然无法让他的心回温。
多可笑。
她竟然当着他的面对他说,谢谢你让我看清自己,谢谢你让我发现他对我如此重要。
她坦白直率得让人感到残忍。
温礼昂声音哽咽:“可你还是来了,不是吗?”
“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个,”她望向他被丝巾缠绕的手腕,目光变得悲伤,“不要再伤害自己了,爸妈会难过的。”
姜筠坐了第二天一早的航班回国。
出门前,凯里曼岛的雨还没停,地面湿漉漉的,温礼昂的房门紧闭,她留下一张字条便走了。
她特意带上了给陈琎买的动物小饼干。
就当是道歉礼物,确实是她言而无信爽约在先,他生气也正常。
她知道,比起爽约这件事本身,更重要的是——她是因为温礼昂而爽他的约。
飞机快要起飞,她给陈琎打了电话。
他没接。
也许是在开会,所以没看到?她想。
她在键盘上打字:
【陈琎,我上飞机了哦。】
【我给你带了礼物,准备好接收了吗?「笑脸」】
漫长的行程让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更煎熬,七个小时里她醒了三次,她看着屏幕上的飞行倒计时发了一会呆。
陈琎已经将近五天没回她的消息了。
那天从他家里离开后,他就再也没回过她的消息。
诚然她有错,但她为了他也牺牲了不少,她已经做得很好了,以温礼昂的皮囊,再加上他说的那些令人心动的条件,那样的定力不是谁都能有的。
她又小小安慰了自己一下。
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飞机,姜筠打开手机,仍旧没有收到陈琎的回复。
这七个小时里,他肯定看到了她的未接来电,可是却没有回拨。
事情似乎比她想象得要严重些。
下了飞机,姜筠打车去了陈琎在市中心的别墅。
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按响门铃。
等了将近五分钟,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难道是在公司?
正准备离开,门却打开了。
此时是下午两点,陈琎像是刚睡醒,身上穿着黑色暗纹的居家服,即便穿得如此日常,可身上那生人勿近的气息并没有减少分毫。
他冷冷地看着她,眼神没有温度。
姜筠不合时宜地走了神。
他冷着脸的时候,好像更好看了。
正愣神,陈琎忽然开了口:“姜小姐,找我有事?”
嗯,已经称呼她是“姜小姐”了。
姜筠心里咯噔了一声,看来确实是生气了。
那就棘手了,她根本不会哄人。
姜筠努力忽略他话里的冷淡,仍旧笑得灿烂。
“没看到我发的消息吗?我给你买了手信,特意拿过来给你。我跟你说,那家店超级多人的,我还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
话音落下,陈琎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却走了进门。
这是让她进来的意思?
姜筠利索地关上门,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陈琎坐在沙发,随手打开了墙上的电视,姜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那个饼干,你要不要现在尝一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把那盒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动物饼干放到茶几上,她想,如果他看到那上面印着他的名字,肯定会高兴的。
只是一打开那盒饼干,姜筠傻眼了。
精美的小熊饼干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一个饼干上面都印着“Leo”的名字,极其显眼。
她拿错了。
出门前她忘记打开检查,就把上面那盒放进了行李箱,也就是说留下来那盒写着的才是陈琎的名字。
姜筠眼皮跳了跳,倒吸了一口气,再抬头一看,陈琎脸色铁青,看向她的眼神像要把她生吞入腹。
“我、我拿错了。”空气几乎凝固,姜筠尴尬得直发憷,小声解释,“我买了两盒,一盒给他,一盒给你,走之前拿错了,本来这上面印着的是你的名字。”
显然,这个解释起不到任何正面的作用,反倒是雪上加霜了。
“挺好,挺好。”
陈琎被气得不轻,咬着牙点了点头,从沙发上起身。
姜筠不敢看他的表情,只听到他阴冷的声音落在头顶:“雨露均沾是吧,哄完他了,现在轮到我了?”
第62章晋江正版首发
周日晚上,收到温礼昂发过来的照片时,陈琎正在海边准备篝火和烟花。
过去了那么多天,他渐渐消了气。
“我只是去陪他过个生日,你别多想,我真的已经不喜欢他了。”
姜筠的这句话反复在他脑海里想起,每想起一次,心就软一次。
到了最后,这句话成了他给自己下的台阶。
那是温礼昂的生日,她名义上的哥哥,她只是去陪他过个生日,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她那天脸上的表情很纠结,说不定还是家里人逼着她去的。
而且她说了,她已经不喜欢温礼昂了。
他应该相信她。
陈琎就这样说服了自己,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海边、烟花、篝火,本来这一切就是为她准备的,哪怕姜筠不在,他也想拍下来发给她看。
这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花火大会。
他要让姜筠在温礼昂身边时也要想起自己。
九点整,烟花同时点燃,升至高空绽开,火树银花,无比绚烂,温礼昂的消息跳出来时,陈琎刚打开相机的镜头盖。
是一张在水族馆的亲吻照,温礼昂低头在姜筠发间轻吻,似乎是为了提醒他这是新拍的,右下角还显示了拍摄的时间。
陈琎盯着这张照片看了一分钟,头顶上烟花仍旧绚烂,可他的世界变成了灰色。
他们又在一起了。
她骗他,
她不是说她已经不喜欢温礼昂了吗?
心脏处的痛感缓缓开始蔓延,海风吹乱了陈琎额前的碎发,手心发冷,点燃的烟花还在接连升上高空,如此璀璨,像在庆祝一场盛大的失恋。
他记起当年在校门口,他拦住温礼昂,双手揪着他的衣领,愤怒地问他:“你不喜欢姜筠,为什么要耽误她?”
“虽然我不确定我的心意,但我很确定姜筠的心意,”那时,温礼昂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很肯定,她不喜欢你。”
夜晚的沙滩空无一人,他独自一人坐在海边,烟花燃尽,更显落寞。
讽刺的是,一个小时后姜筠给他发来消息。
【陈琎,我好像有点想你。】
看到这条消息,他忍不住冷笑了声。
明明在一个小时前,她还和温礼昂在水族馆里做那么亲密的事,现在却想起他了?
可是,他竟然还是为这条消息欣喜了一秒。
意识到这一点,他更是难过。
陈琎,你就这么贱吗?
这样三心二意的人,你还要继续喜欢她吗?
而此时此刻,他看着那盒印着温礼昂名字的饼干,眼底闪过痛苦的神色,连呼吸都不复平稳。
“姜筠,你有对我上过心吗?”
姜筠没说话了。
他的问话让她陷入沉默,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显得太单薄了,重逢后她唯一一次对他上心就出了这么大的乌龙。
哪怕她想反驳,她都找不到例子,就像以前老师教他们写议论文,她连一个可以支撑观点的论点都写不出来。
她的沉默更是印证了陈琎心里的想法,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一次都没有吗?”他问。
姜筠下意识地望向桌面上那盒印着名字的饼干,前提是没有拿错的话。
陈琎摇头:“我要的是你全心全意的喜欢,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不是可以和别人分享的,不是一样东西买两份,我只占其中一份的那种‘上心’。”
他在那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我说过让你等等我,等我把他从你心里赶出去,可是,我忘了思考一个问题,自始至终,你心里有过我吗?”
“你和他在水族馆里拍情侣照的时候,有想过我吗?你们在大街上牵手的时候,有想过我吗?在去之前,你明明说过你已经不喜欢他了,你骗我。”
“姜筠,你没发现吗,你每一次松开的都是我的手。”
姜筠眉心微颤,她终于明白陈琎这几天不回她消息的原因。
这件事走到这好像已成死局。
她了解陈琎,他最恨的就是欺骗他的人,她现在的行为在他心里无异于一脚踏两船。
她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就算把曾经和温礼昂的约定说出来,大概也不会起到任何正面的效果,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我以前——”
但话才开了个头,又听到陈琎冷声说道:“姜筠,我不是非你不可的。”
心跳空了一拍,姜筠听到了胸腔内空旷的回响,还有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脸颊有些发烫,眼前的人明明在一个星期前还说他永远只喜欢她,现在他却说他并不是非她不可。
她分不清哪句话才是真的。
就像温礼昂明明在半年前还那么坚定地拒绝她,可昨天却又在她面前流泪,卑微祈求她的爱。
这句话在她看来等同于结束,心脏好像自动开始了防御和保护机制,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就像在工作群里机械地回复领导一样,她说:“好的。”
连轴转的行程,身体本就已经到达了临界点,见面前所有的期待不复存在,她本来还期待他看到礼物时会高兴的,不过比起伤心难过,姜筠此刻更多的是觉得疲惫,她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她看向茶几上的饼干,自顾自地说了句:“这个你应该也不要了,那我拿走了。”
她自己都没给自己买一盒,正好可以尝尝。
说着,她盖上系着绿色丝带的礼品盒,放进行李箱。
心掉进了冰窟,陈琎没想到姜筠真的就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眼看着她已经走到门口,他紧紧攥住掌心,忍不住开口:“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站在门口,姜筠脚步顿了顿。
既然他开了口,她确实有一句话想问他。
“你刚才说,你不是非我不可那句话是真的吗?”
身后的人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
“当然。”
姜筠点了点头:“那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话音落下,她拉开门。
咔哒一声,门关上,她拉着行李箱在门口站了一会,忽然有些惆怅。
因为,她记起昨天她对温礼昂说的那句话“因为,我想和他有未来”。
好像……没有未来了。
—
一切如常,日子照旧,陈琎没再出现,姜筠的生活清静了许多。
不知是年岁增长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比起从前,她竟没有太多伤心或难过的情绪,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哭,没有反复打开对方的朋友圈查看他的动态,她似乎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还是会在某个时刻看到他留下来的东西,愣一愣神。
比如翻看摄影作品集时,看到当年陈琎为了配合她摄影而在雨中淋了两个小时的那张照片,鼻子仍旧一酸;
以及在看到邹淑玢买给陈琎的那条金项链时,她会想,当初应该早点送给他的,现在放在这反倒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邹淑玢偶尔会在电话里提及陈琎,让她放假带他回梨城看看。
“小陈上周给你爸买了台按摩椅,还是真皮的,应该得不少钱吧,你替我们好好谢谢他,等到了冬至,带他回家看看,你外婆自从知道你有男朋友了,经常念叨要见见。”
这次,她没有隐瞒,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邹淑玢,她和陈琎已经分手了。
这消息对邹淑玢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怎么就分手了?你们吵架了?”
“没有。”
“那就是他惹你不开心了?”
“不是。”
姜筠不想再说,邹淑玢也看出她脸色不好,没再追问。
挂电话前,她特意嘱咐不要告诉温礼昂。
“他最近在忙一个重要的项目,去西班牙出差了,你别告诉他,免得影响他工作。”
她半真半假地编了个理由,邹淑玢信了,连给温礼昂打电话都少了许多。
转眼又到了周一,开完例会,姜筠去了赵胖办公室。
瞧见她脸上忐忑的神色,以为她又要请假,赵樾辉正在想要以什么理由拒绝,但这次他猜错了,原来姜筠是和他提议可以多开一条国外的旅游线路。
她提到的那个地方叫凯里曼岛。
赵樾辉听她说完她的构思,觉得有利可图。
这个地方介于小众景点和网红景点之间,在网络上声量虽然不算大,但景色优美,当地旅游业也相对成熟,可以发展成高端旅游线路。
事实上,姜筠这次去凯里曼岛特意留意过当地的物价、租车方式、景点路程等,还加了不少当地商铺和景点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如果能顺利联络上,或许可以把成本降得更低,利润空间就更大。
赵胖把这事交给了她,她经验不足,心里没谱,又拉拢了阿黄过来帮忙,他当了向导那么多年,肯定比她看问题更全面。
“最近转性了?这么拼?这也不是你的工作,你这么积极干嘛,”阿黄开起她的玩笑,“有些人为了拿年终奖,真是不择手段。”
姜筠瞪了他一眼,拿笔砸了过去,他连忙闪躲,身体往后仰。
“还没升职就脾气这么大,对了,最近怎么看见陈琎来接你?”阿黄八卦了句,“你们闹矛盾了?”
姜筠正在查资料,眼睛没从电脑屏幕移开,说:“分手了。”
“啊?”阿黄惊讶得嘴里能塞进拳头。
他凌乱了一会,随后恍然。
难怪姜筠最近那么反常,肯定是伤心了,想通过工作来转移注意力。
“嗯。”她表情很平静,懒得多解释。
“难不难过?”
姜筠打字的手一顿,说:“还行。”
“话别说太早,哎,分手这种东西,都是有后劲的,往往都是慢几拍才能反应过来。”
十一月是旅游淡季,姜筠一直在忙开拓新线这件事,月中又和阿黄以及另一个同事敏敏去了实地考察。
那地方很多店主会坑外来的游客,姜筠下飞机时和他们说要注意避开哪些坑,敏敏问她:“姜筠,怎么感觉你对这路线很熟,以前来过?”
姜筠尴尬了一瞬。
她都没好意思说就是上个月来的,含糊地说:“对,最近来过。”
这次是抱着工作任务来的,姜筠当导游,带着他们把拟好的路程走一遍,因此没有心思看风景,只想着成本核算的事,况且再美的景点,来这么多次也看腻了。
经过那家饼干店,阿黄看到那么多人排队,也想过去凑热闹,敏敏跟在阿黄身后跑了过去,回头看到姜筠还愣在原地,朝她招手。
“姜筠!”
“哦,来了。”
她这才回过神,走进店里。
阿黄见她反常,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起呆了,昨晚没睡好?”
她勉强挤了个笑容:“可能吧。”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那个闹乌龙的饼干名字,她想,如果那天没有拿错的话,会不会一切会不一样?
半个小时后,他们从店里出来,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份印着名字的饼干。
阿黄和敏敏在饼干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只有姜筠写的是一个字母——“J”。
J,可以是姜筠姓氏的首字母,也可以是陈琎名字的首字母。
阿黄都有点看不懂了。
从烘焙店往海边的方向走,冬日的午后,阳光照在身上,和煦又温暖,沙滩上不少人躺在长椅上晒太阳,异常惬意。
阿黄刚要拿起手机拍照,忽然听到姜筠开口。
她对他说:“你说的那句话好像有点道理。”
他一下没反应过来:“哪句?”
姜筠没应,阿黄很快就被别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把这个问题忘在脑后。
“分手这种东西都是有后劲的,有些人要慢个几拍才能反应过来。”
站在异国街头,她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因为她发现,她好像有点想他。
第63章晋江正版首发
连轴转开了一天的会,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陈琎右手扯松了领带,神色变得焦躁。
助理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小陈总,那我把文件放到您办公室?”
“嗯。”
落地窗外夕阳正好,城市高楼染上昏黄的霞光,精神紧绷了一天,陈琎站在落地窗前,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夕阳快要落下时,陈琎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收到了一条群发的消息。
阿黄1896283XXXX:『新线路!海岛奇妙之旅,高端定制游双飞5天,纯玩0购物,明星景区一次性全逛够,独家摄影师全程跟拍,探索乌托邦般梦幻世界』
底下还附了一张海报。
是一条广告。
陈琎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皱,他的朋友圈什么时候混进这种东西了?
正要把这人删除,忽然记了起来这人是谁,手指顿了顿。
这是姜筠的同事,他在瑶甘旅游时的向导,他没有给这人备注,因此上面显示的还是他本来的昵称。
过了好一会,陈琎才点开他发的这张海报。
看到上面的地点,他手心紧攥。
凯里曼岛。
又是凯里曼岛。
他现在看到这个岛的名字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像是某种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夕阳还没完全落下,残影还挂在天边,陈琎却回到办公室把这张海报投影到了大屏幕上,逐字研究。
Day1:康森丁情侣大街-塞涅特斯水族馆-科威桑瀑布夜宿科威桑五星级酒店
Day2:撒伦岛追海豚-天涌河漂流-国家森林公园夜宿南部附近酒店
……
陈琎越看脸色越沉。
姜筠这是把她和温礼昂的定情地点都做成旅游线路了?
仰躺在椅背,陈琎盯着面前的巨幕投影,发了一会呆。
他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怎么姜筠没给他发?
难道她把他删了?
陈琎此刻才真正地慌张起来,心里空落落的。
五分钟后,他熟练地点开了姜筠的聊天页面,继而点开了“转账”功能,看到最上方显示了“转账给*筠”的字样,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分手第二天就把他删除,这是不是说明她并不是对他一点都不上心。
陈琎眼神变得柔和,太阳穴处酸酸胀胀的感觉减轻了许多。
这是他和姜筠分开的第十三天,这只是一年里的二十八分之一,但时间像被人无限延长,连梦中的世界都变得短暂。
明明他已经有不少经验,但这一次他还是没能习惯。
温礼昂发给他的那张亲吻照,他看了无数遍,他一次又一次地警戒自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可这些天,他反复想起出门前,姜筠向他确认的那句话,那是不是说明她也是在意他的。
下一秒,他点开了阿黄的朋友圈。
满屏幕的风景照和游客照,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姜筠。
三人的合照,每人手里都捧着一盒饼干,姜筠穿着鹅黄色的毛衣开衫,头发自然垂落在肩膀处,笑得温婉。
他留意到她手里捧着的饼干,上面印着一个字母“J”。
陈琎心里忽然麻了一下。
这个“J”指的是他吗?
还是指的是她自己?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和温礼昂没关系。
分开的第二个十三天,北城彻底进入了冬天,陈琎在西??路遇到了阿黄。
他的车在路上抛了锚,车靠边,他站在路沿打电话找人处理,顺便叫人来接他,免得耽误了一个小时后他在城南的剪彩仪式。
这边电话刚拨出,旁边路过的那辆白色的桑塔纳突然降下车窗,有人从里面探出头喊他,似乎有些不太确定:“陈先生?”
陈琎这才缓缓转过头。
那人望向他停在路边的车,又说:“需要帮忙吗?”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很快认了出来,这是姜筠的同事。
陈琎言简意赅:“我要去城南的炽霞路。”
阿黄咧嘴笑,朝他招手。
“那刚好顺路,我正要回公司呢,我送你过去吧。”
“嗯,麻烦了。”
陈琎走了过来,习惯性地想走向后座,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车上有一股廉价的香薰味,是玫瑰香精的味道,很呛鼻,陈琎皱了皱眉,随后降下了车窗。
此时此刻,他有些后悔,看来他不该急这十几分钟。
陈琎坐在副驾驶座,一言不发,脸色晦暗不明,阿黄又想起了曾经在瑶甘给陈琎当向导的恐惧。
有些人的压迫感还真是与生俱来的,明明这是在自己车上,这是他的主场,阿黄反倒有些发怵了。
他开始没话找话。
“车路上出问题了?”
“嗯。”
“是发动机出故障了?还是离合器坏了?我上回曲轴给断了,差点没把我吓死。”
陈琎:“不知道。”
话题又尴尬地断在这,阿黄看了眼导航还有半个小时路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口。
“陈先生,其实我听说了。”
“听说什么?”
阿黄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声说:“就是,你和姜筠……分手的事。”
陈琎望向窗外,下颌线绷紧,没说话。
“你们是为什么分手的?”姜筠不肯说,他就只能找他八卦了。
陈琎挑了挑眉:“她没告诉你?”
“她说是性格不合。”
但阿黄了解她的性格,这肯定只是个托词。
又是性格不合。
陈琎冷笑,她这是连理由都懒得编了。
阿黄见他没反应,不敢再问,自顾自地往下说:“不过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姜筠谈恋爱,我工位就在她对面,有时候看到她看着屏幕一边打字一边在那傻笑,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在和你聊天。”
陈琎嘴角勾了勾,笑得讽刺。
确定是在和他聊天,而不是和温礼昂?
他脸色阴沉,没有反驳,又听到旁边的人说:“所以听到你们分开还是挺可惜的,听她说,她妈妈很喜欢你,当初还给你买了金项链呢,是不是有这回事?”
阿黄原是想找他求证,可陈琎却愣住,神色变得茫然。
“什么金项链?”
——
姜筠下班后和陶影吃了顿饭,庆祝她买了辆新车。
升职、加薪、买车,陶影今年的喜事可谓是一桩接着一桩,姜筠每次见她,她脸上的笑容是一次比一次灿烂。
“不会下次见面,你就要在北城买房了吧。”
“说不定哦,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想法?”陶影问她。
“我?”姜筠认真地想了想,她还真的对未来没什么规划,不过却开起了玩笑,“我的想法就是等你买了房子,我就去当你的租客,每个月给你还月供,怎么样?”
交通指示灯变绿,陶影打转方向盘,笑道:“你别说,还真的可以,多个人帮我供房子,赚了。”
她最近事业上风生水起,除了感情路依旧坎坷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烦恼的了。
送姜筠回来的路上,她又开始说起她那套理论。
“你别看现在是我在倒追那个大冰山,其实主动权掌握在我这里的。我想什么时候给他发消息就什么时候给他发消息,我想什么时候晾着他就什么时候晾着他,我开心了就对他热情点,不开心我就自己呆着,反正我和他之间的进展,都掌握在我这里,妥妥是我在吊他,好吗?”
姜筠没反驳:“你开心就好。”
陶影问:“对了,你哥呢?怎么最近没见他?”
“他在西班牙出差。”
庆幸他还在出差,姜筠可以暂时不用面对他,她和温礼昂的助理打听过,他起码还要一个月才能回国。
她刻意不去想那晚在凯里曼岛发生的事,只要见不到温礼昂,她就不会回想起来。
这段时间,温礼昂只给她发过零星几条消息,和以往一样,他每到一座城市都会给她发些照片,他们从前共同建立的云端文件夹里多了一些风景照,以及风声、海浪声的白噪音。
只是这周开始,对话框里多了一些在健身房的照片,让人面红耳赤,她每次都是点开看了一眼又匆匆关掉了。
这实在有点考验人了。
姜筠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沦为欲望的奴隶,不能“误入歧途”。
陶影开车送她到小区门外,吃得太撑,姜筠在楼下散了一会步才上楼。
搬过来快半年了,楼道的灯修了又坏,坏了又修,每一层的灯轮着报废,每次进门她都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但今天不巧的是手机没电了,她只能极其小心地握着扶手一步一步走上去。
五楼的感应灯是坏的,视野里一片漆黑,但姜筠刚走到拐角就觉得不对。
有人站在她出租屋门口,从身上的高级香水味来看,她好像猜到了这人是谁。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脑变得混沌,姜筠走得更慢,很多想法在大脑里一一划过。
黑暗中,她知道那人也看到了她,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站在狭窄的过道,两人之间只隔了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窗外洒进来的光太暗,姜筠拿着钥匙在门口对了半天还没插进去,突然,旁边的人微微叹了叹气,紧接着宽大温热的手覆在她的手背,又按住她的手,一下就把她手里的钥匙插进了匙孔。
钥匙扭转,咔哒一声,门打开了,那人的手也随之松开。
墙上的灯打开,姜筠回头打量身后的人。
陈琎穿着浅棕色的长款大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腕间的手表,右手插在口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在她开口询问前,陈琎走到她面前,手心往上,摊开手,说:“还给我。”
姜筠没听懂,皱着眉。
“什么?”
陈琎语气认真:“阿姨给我买的金项链。”
大脑宕机了一秒,姜筠当下确实愣了愣,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嗯……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琎没说话,大概是不想搭理她。
空气凝固了一秒,姜筠脸上的表情变得纠结,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那个,能不能缓两天,”姜筠思忖了片刻,给出解决方案,“或者缓一天,我明天拿去你公司给你。”
陈琎没反应过来,问:“什么意思?”
“项链不在这。”
姜筠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再问下去了。
但下一秒陈琎就开了口:“在哪?”
姜筠抿紧下唇,小小声地说:“在金店里。”
“金店?”
姜筠点头,迅速移开眼睛,不看他的表情。
他也不早点来拿,她放在床头柜每天看着碍眼,又害怕邹淑玢过来看到责怪她,恰好最近金价涨疯了,所以她上周就拿去金店卖了,还卖了个不错的价钱。
陈琎这下终于听懂了,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好啊,姜筠,阿姨送给我的东西,你都敢拿出去卖了?”
“姜筠,真有你的。”
知道这事是自己做得不对,姜筠立刻认错。
“之前一直想给你,但都没找到机会,分开之后,本来想寄给你,但是——”
说到这,姜筠停了下来。
陈琎:“但是什么?”
“我怕你以为我在找存在感,”担心陈琎没听懂,她还解释了一下,“分手后不是会有那种情况吗,故意找个理由去见对方什么的。你别生气,我明天就去金店买回来,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拿去你公司前台给你。”
陈琎目光凝在她身上,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此刻的神情,很矛盾的神色,像是在自嘲,又像是鄙夷。
以为他是不满意这个解决方案,姜筠又给出了第二种:“或者我直接转钱给你?项链一共是12。50克,当天的回收价是630一克,一共是7875块,我不知道我妈买回来的时候是多少钱,那项链看着挺漂亮的,应该也要一点工本费,那我给你转一万吧,凑个整。”
她的嘴嘚吧嘚吧地说,数学计算得倒是好,陈琎瞧见她点开了他的微信聊天页面,忽然又抬头看他,比起刚才精明算钱的样子,她的眼神里终于有了点别的情绪。
“对了,谢谢你给我爸买的那台按摩椅,他说很有用,最近腰都没那么酸了,这个按摩椅要多少钱呢,我顺便一起转给你。”
她其实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把按摩椅的钱转给他,但她在网上没搜到同款,不知道给多少合适,他买的东西一般都不便宜,想着等月底发了工资再问他。
陈琎低头看着她,眼底翻涌着情绪:“不用了。”
“要的。”
她很坚持。
陈琎叹气。
“姜筠,”他喊她的名字,嗓音深沉,“你还看不出来吗?”
“什么?”
“我在乎的不是那条金项链,我也不关心它到底值多少钱,那只是我给自己找的台阶。”
这一个月,他思前想后,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台阶来见她。
只是,他没想到这台阶还绊了自己一跤。
第64章晋江正版首发
鱼缸里的灯变幻着颜色,从暖黄到深蓝,色彩鲜艳的孔雀鱼穿行其中,鱼尾扫过水草,自在又惬意,狭小的客厅像被重新注入了氧气,那种无形中的闷窒感减弱了许多。
陈琎就站在她面前,姜筠抬头看他,眼睛忽然有点酸。
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也有过很多次想去找他。
在她深夜加班一个人走回家的路上;
在她半夜梦醒辗转反侧的夜晚;
在她回看两人聊天记录的无数个时刻;
甚至在冬日街头,她看到情侣亲密相拥都会莫名鼻酸,想见他的念头变得愈加强烈,她发现她好像比她曾经认为的还要更在意他。
但她不确定,他见到她是不是高兴的。
漫长的沉默裹挟着两人,姜筠刚想开口,又听见陈琎说:“我看到了你同事的朋友圈。”
同事?
姜筠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阿黄。
“怎么了?”姜筠想了想,问,“是不是他发太多广告,打扰到你了?”
阿黄的朋友圈都是各种各样的广告,最近一直在宣传凯里曼岛的新旅线,有时一天发好几个。
陈琎对她的疑问避而不答,只说:“凯里曼岛的路线,你提议的?”
“嗯。”
姜筠点头。
得到确认,陈琎冷哼了声,装作不在意地说:“姜小姐还真是浪漫,为了纪念你们之间的爱情,还特意定制了个新的旅行路线。”
这是什么脑回路?
这回鄙夷的人变成了姜筠,她眼睛都瞪得浑圆,声音拔高:“怎么可能?我只是为了年终奖,和他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双手在胸前交叉,做了个拒绝的姿势,又说:“禁止恶意解读。”
心头压着的巨石终于有所松动,他愿意相信姜筠说的话是真的,哪怕是假的,至少此刻他愿意自欺欺人。
他望向鞋架上那满是灰尘的男士拖鞋,心里还有无数的疑问。
“怎么,他最近没来找你,还是他看到你也买了饼干给我,生气了?”
既然她拿错了饼干,那说明留给温礼昂的那盒写着的是他的名字,那个内心阴暗的人,指不定怎么发脾气呢。
等了好一会,姜筠都没回答,只是看着他。
她这反应,陈琎猜不准是什么意思。
他还在往下试探:“他最近没有给我发照片,看来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所以没有必要再刺激我了。”
姜筠还是没说话。
“不过我看到你同事朋友圈的照片,事先说明,我可没有那闲心思故意点开看,只是那天无聊不经意间看到了你们去凯里曼岛的照片,看到你手里拿着的那盒饼干印着字母‘J’,温礼昂要是看到可能会认为是我的名字,说不定又要误会了。”
陈琎说了那么多,可姜筠仍是没有任何回应,陈琎来气了,眉头皱了皱:“你怎么都不说话?”
话音落下,他听到姜筠轻轻笑了声。
以为她在笑话他,但下一秒,他听到她说:“没误会,就是你的名字。”
好像被什么突然击中,陈琎心脏停了一拍,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渴望的答案到了眼前,他连高兴都不敢太明显,担心是他误解了她的意思。
“姜筠,你——”
他正要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很快,姜筠打断了他。
她说:“别问了,我喜欢你。”
从他开口问凯里曼岛的第一句话开始,她就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所以,不用再问了。
饼干上的字母“J”是他,她喜欢的人也是他。
巨大的狂喜像浪潮袭来,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甜腻,如同坠入梦境,陈琎下意识地望向墙上的时钟、角落里的鱼缸,以及头顶的绿色风扇,一切都没有任何异常,说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姜筠再开口时,心情变得忐忑,有些话已经在大脑里转了几转,明明不加思索就可以说出来,但她却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其实我想过去找你解释的,但我不确定你见到我会不会高兴,我瞻前顾后,想了很多,我发现我好像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勇气了,那种哪怕被拒绝也要继续坚定的勇气,可能在我放弃温礼昂的时候也一并丢失了,身体好像开启了自动保护机制,我不想让自己收到任何伤害,因为每次我很努力想要争取的事,最后一定会落空。
在你说你也不是非我不可的那一刻,其实我有点想哭的,我在想,明明这个人不久前还说永远不会喜欢其他人的,为什么这么快就变了。
就在前一天,我才对温礼昂说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能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在飞机上,温礼昂就在我的旁边,我却梦见了你,我梦见你对我说‘姜筠,你怎么敢让别的男人离你那么近’,我下一秒就吓醒了,下了飞机,我给你发了微信,但你没有回复,我心里很慌张,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路上我看到那些新鲜好玩的东西,我会想如果你在这就好了;还有,我给你发的消息,我说我很想你是真的,不是骗你的……”
看到姜筠的眼泪从眼角掉下来的时候,陈琎觉得自己真的该死。
心被灼穿了一个洞,他一下变得手足无措,眼神里只剩下心疼和自责,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极其紧绷。
“我说的是气话,你怎么会相信呢?我以为你要和温礼昂在一起,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所以在他再一次被拒绝之前,他先把这句话说了出口,没想到差点让他们就此错过。
姜筠看着他,一眨眼,眼泪又掉了下来,他立刻弯腰抱住了她。
环在腰间的手收得越来越紧,陈琎像小狗一样在她颈间蹭了蹭,以此示好,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姜筠,我就是非你不可,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在认识你以前,我对爱情从来没有过任何想象,我的家庭并不美满,是你让我感知到什么是幸福,同居的第一天,你把你的枕头放在我的枕头旁边,你抱着我说以后这间房里都是两个人了,那是我第一次理解到婚姻存在的意义。”
拥抱炽热,姜筠的眼泪越来越多,只是这次不是因为委屈。
突然,陈琎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快步走了出门。
姜筠一脸迷茫,望向陈琎的背影。
“去哪?”
陈琎转头,比星星还要明亮的双眸专注地看着她:“我知道怎么向你证明了。”
等姜筠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珠宝店里。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而上一次,就是在这里,陈琎为她戴上戒指,说他保证永远都不喜欢别人。
姜筠不知道他突然带她到这里,是有什么用意。
正想着,陈琎就开了口:“其实那天,我在这里买的是两个戒指。你想知道另一个是什么吗?”
姜筠愣在原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他手上红色的丝绒盒子。
他缓缓打开,说:“是求婚戒指。”
其实这个定制的戒指上周就已经到了,但他一直没有过来取,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再有机会把它交到姜筠手上了。
陈琎:“现在你相信了吗?”
看到钻戒内圈刻着她名字的首字母,姜筠心里一震,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一整天心情起伏不定,此刻眼睛一热,眼泪似乎又有跑出来的迹象。
没有任何预兆,陈琎突然在她眼前跪下,手心因为紧张变得濡湿,可眼底却闪烁着热切的光,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划过,他声音变得哽咽。
他问她:“你愿意吗?”
“姜筠,你愿意把未来交给我吗?”
—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松木燃烧发出清脆的爆裂声,火光的倒影放大了无数倍,在墙上摇曳。
巴塞尔的冬天比想象中还要冷,温礼昂长腿交叠坐在沙发前看书,面前的实木长桌放着喝了一半的波尔多红酒,角落里的留声机正流淌着李斯特的《爱之梦》。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闲适惬意。
前几日公务结束,他独自来这里度假,他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这样的闲暇时刻,只是心仍是乱的。
独处也无法让他获得内心的平静,他刻意隔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尤其是和家里,每一通响起的来电,他都担心听到不好的消息。
红酒饮尽,杯里空无一物,他缓缓解开手腕上绑着的丝巾,旧伤快要愈合,看到伤疤成形,他竟感到遗憾。
那日鲜血淋漓,沿着手腕流下,浴缸里的水染红了一片,原来那么深的伤口,最后也会变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为什么有些事,他却无法释怀和遗忘。
傍晚时分,外面下了雪,漫天的白色,银装素裹,像童话里的世界。
他特意出了门,走到室外拍了照片,顺带录下了踩雪声,从前有段时间姜筠睡眠不好,他答应过她,每去一个地方都会录白噪音存到云端,让她失眠时可以听着睡觉。
后来她失眠好了,可是他习惯却没改。
只是这天他正要把录音上传,登录上去,却弹出提醒“账号密码不对”。
以为是输错了密码,他又试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反复几次,仍是不对。
键盘按击的力度逐渐变重,他渐渐失去耐心,那串密码他早已烂熟于心,他不可能记错。
直到这一刻,温礼昂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是姜筠把密码改了。
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的,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突然被剥夺了权限,他感到无助,久久没有回过神。
不知在电脑前坐了多久,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他要知道原因,他要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做。
实在太了解她,温礼昂只试了三个密码就登录了上去。
“这里保存的都是我最重要的回忆,你肯定是置顶的第一个。”姜筠曾经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响起。
当年,他看着她坐在电脑前,把以他为名的文件夹置顶。
而如今置顶的文件夹,那个叫“温礼昂”的文件夹不见了,不仅仅只是删了一张、两张照片,而是整个文件夹都消失了。
她删除了和他有关的所有照片,除了家庭合照外,他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头痛如同经历了宿醉,短短几秒里,他似乎猜想到了什么,鼠标不停地往下拉,终于,他的视线凝住。
满屏幕的文件里,他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陈琎”。
他忽然明白,她删掉他的原因,当然是他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取代了。
他对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也不再需要了。
第65章晋江正版首发
温礼昂坐在二楼的观景台看了一晚上的雪。
风雪交加的夜晚,铺天盖地的白色,只有路灯昏黄,成为视线里唯一一抹暖色,偶有雪花飘进来,温礼昂摊开手,雪花缓缓落在掌心,他看着它在掌中融化。
听说人在极度寒冷的时候,大脑反而会变得更加清醒,但于他而言,清醒是一种痛苦。
越清醒,越是痛苦。
尼古丁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手上的香烟快要燃尽,这个夜晚,他频频记起姜筠拒绝他时说的话——
“因为,我想和他有未来。”
那天,他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和底线,用他最为不耻的方式企图让她动摇,可她还是不屑一顾。
他甚至不祈求得到她完整的心,只要她施舍一点点的爱,他就能活下去。
在她面前,他做了最极端的假设,他对她说他不要任何的名分,他说他可以成为她婚外情的对象,成为她躲在暗处的情人,虽然这只是欺骗她的说辞,但她也没有任何动摇。
她不要他的身体,不要他的尊严。
她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他的爱。
曾经他一点点的好,她都甘之如饴,如今他几乎把他的心全掏出来给她,她却不要了。
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他向她走近一步,她就会往后再退一步。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无力的时刻。
本以为远离了这一切就能渐渐淡忘,但他低估了姜筠在他心里的重量,逃离了北城,他在陌生的国度呆了将近一个月,环境变了,但心里的记忆无法删除。
日出之时,太阳挂在林间枯木上,如同油画里的世界,静谧又温柔。
直到尖锐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这一切。
任由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来人不厌其烦,似乎要等到他接听电话为止,温礼昂不耐烦地起身走向客厅,看到微信显示的昵称,他眉头皱得更深。
“大外甥,吃午饭了吗?最近过得怎么样?”
粗犷带着口音的男声在电话那头响起,夹杂着电视里嘈杂的声响灌入耳膜,异常刺耳。
“有事?”他用的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好久没联系了,这不是阿东就要娶媳妇了,想喊你回老家喝喜酒,那娘家人瞧不起咱们,嫌家里穷,你回来给咱们长长脸。我和他们说,我外甥是个企业家、大老板,经常登报纸,他们还不信呢。”
温礼昂站在阳台握紧了手机,林间草丛里有小动物一跃而过,他大脑开始放空。
见他不说话,男人又开始翻起了旧账。
“咱们说到底也是一家人,以前你家里出了那样的事,要不是我收留你,你都要露宿街头了,舅舅是对你不好,但好歹也把你送到好人家家里去了,你才能走出我们椟边村,你现在能有这么大的成就,你多多少少也得记点舅舅的恩。”
温礼昂最想遗忘的记忆就这么被他轻飘飘地提起,拳头紧攥,正要把电话挂断,又听见他笑嘻嘻地说:“顺便也带你女朋友一起过来,沾沾喜气。”
温礼昂神色一愣:“什么女朋友?”
“就前两年到家里来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我倒是忘了,”男人咳了咳嗓子,“反正长得很漂亮的,说是刚毕业,那会过来还给我们买了很多东西。”
一颗心吊在悬崖边上,温礼昂额头冒出了冷汗,几乎拿不稳手机,连声音也在颤抖。
“是不是叫……姜筠?”
男人努力回想,但还是想不起任何细节。
“记不得了,都那么久的事了,不过你舅妈手机里倒是拍了好些照片,但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怎么了?”
壁炉里的火还在燃烧,温礼昂把手靠近,但先感觉到热的竟然是眼睛。
是姜筠吗?
她曾经来过那个南方的小镇找过他吗?
为了这张不确定的照片,次日,温礼昂从苏黎世机场飞往云城国际机场,又历经三个小时的高铁和一个半小时的大巴车才到达椟畋镇。
山路崎岖,人坐在座位上晃晃荡荡如同在海上漂流,鼻间嗅到的是大巴车上难闻的气味,温礼昂心酸地想,所以当年她也是这么爬山涉水过来的吗?
温礼昂回到了他从小长大的村落,那个影响他一生的地方。
从离开的那天起,他就发誓不会再回来,他要挣脱这里的一切,好好生活。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厌恶,连做梦梦到这个地方都会止不住地干呕,他从不敢向姜筠提起他的过往,在监狱惨死的父亲,自杀的母亲,没有自尊寄居人下的自己,他害怕在她的眼睛里看到鄙夷和厌恶的目光。
他更担心她会害怕他,因为他是“强奸犯的儿子”,是“没人要的野种”。
没有人在知道了他的过去后,还会爱他。
和离开时一样,再回来时也是个雨天,道路泥泞,遍地水洼,他凭着记忆走到巷口尽头。
那个破旧、天花板缠满蜘蛛网的地方已经建成了两层的低矮楼房,门口贴着的春联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墙上挂着晒干的蔬菜,藤蔓也在往上攀爬。
他毫无预兆地站在门口,吓了张建淞一跳,刚开始他还不敢相信,认出这是自己的大外甥后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跑了出来。
“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这就回来了,阿东的婚礼在下周呢,他娘家人也还没来,你这来得不是时候啊。”
温礼昂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问他:“照片呢?”
“什么照片?”张建淞愣了愣。
“她两年前来这里的照片。”
张建淞这才反应了过来,撇了撇嘴:“哦,你说那个女孩的照片是吧,但过去那么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温礼昂没和他废话,递给他一个信封,张建淞的眼睛立刻亮了,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厚厚的一沓,忍不住又打开看了眼,立刻变得热情,眉开眼笑。
“肯定能找到的,我这就去喊你舅妈拿手机下来。”
张建淞穿着布鞋几步就跑了上去。
温礼昂坐在客厅,听到楼上传来争论的声音——
“人家小姑娘都说了,不要让阿礼知道,三番四次地说了,你这人怎么嘴上没把门的?当时应得倒是勤。”
“别废话,你知道给了多少钱吗,赶紧把手机拿过来。”
“你就是掉钱眼里了,整天就是钱钱钱!”
“没钱拿什么给阿东摆酒,没钱谁瞧得起咱们家,别啰嗦,快拿好手机,跟我下来。”
……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温礼昂闻着空气里咸腥的海鲜味,从屋檐往里看,幼时他写作业的那张沾满油渍的桌子如今还摆放在角落。
楼道终于传来脚步声,张建淞快步走了下来,堆着笑脸把手机递给他。
“大外甥,你看看,就只拍了这么几张,主要她就来了一个下午就回去了,我喊她吃完晚饭再走的,她说晚了就赶不上高铁了。”
温礼昂把手机接了过来,视线凝在屏幕上许久都没有移开。
他没有猜错,是姜筠。
愿意爬山涉水来这里的人只有姜筠。
手机的像素很低,拍得并不清晰,但透过这几张照片,他好像看到了两年前的姜筠出现在这间屋子里。
她蹲在门口和邻居家的狗狗玩,笑得眼睛半眯,变成月牙眼,墙角处是她带过来的礼物,有保健品、茶叶、还买了一箱牛奶。
她那时候刚毕业也没什么钱,却买了这么多东西,一路提过来。
最后一张照片,姜筠穿着湖水蓝的连衣裙,挽起袖口在厨房里帮忙洗碗,头发半垂在肩膀处。
张建淞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解释:“不是我们逼她洗碗的,她自己要求洗的,你舅妈还让她别干这些粗活来着。”
温礼昂留意到了照片拍摄的日期,2021年8月21日。
舅妈补充着细节:“那孩子那会还给我们看了你们的合照呢,问我们是不是很般配,特别活泼的一个女孩子,性格也好。我问她是怎么找过来的,她也不愿意说,只说差点迷路了,太丢脸了,让我们不要告诉你。
那孩子是真心喜欢你的,听到我说起你小时候的事情,还没听完就哭了,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我看得出来,她是在心疼你。”
温礼昂心脏一紧:“你全都告诉她了?”
舅妈神色变得惊慌,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我以为她知道。”
天边有雷声炸开,温礼昂久久没有回过神,血液仿佛在体内倒流。
所以她早就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世,她早就知道他那些难堪的过去。
返程时,坐在从云城飞往北城的飞机上,机舱外的世界一片漆黑,温礼昂想起了照片拍摄的日期,陷入了沉思,有些记忆从模糊变得清晰。
他终于想起她那日的反常。
他还记得那天是周六,他将近晚上十点才回到家,门刚打开,他就被姜筠迎面抱住,她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她身上氤氲着淡淡的酒精味。
他问她:“你喝酒了?”
姜筠脸颊泛红,呆呆地点头:“嗯,喝了一点点。”
“不是和同事去邻市玩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姜筠没回答他的问题,却将他抱得更紧。
“温礼昂,以后你有我了,你不会孤单的,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事的,你以后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的。”
他轻声笑:“又说什么胡话?”
“是上天把我补偿给你的,我要一辈子对你好,”说到这,她抬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今天回来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小时候认识你就好了——”
“为什么?”
姜筠信誓旦旦地说:“因为,我要当你的骑士,我要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他当时以为她是喝醉了在胡言乱语,原来是这样。
他一生都被困在过去,而唯一要把他从过去拉出来的人,他却推开了。
从飞机下来,温礼昂径自去了姜筠的出租屋。
此时此刻,他内心里有无数的疑问,也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
在姜筠小区外等了三个小时,终于看到她回来。
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雪地里,陈琎走在前面,姜筠走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踮起脚踩他走过的脚印。
她乐此不疲地玩着游戏,朝身前的陈琎喊道:“陈琎,你别走那么快!”
“陈琎,你让我一下我,不行吗?”
“陈琎,再不等我,我不理你了!”
最后,她假装摔倒,惊呼了一声,陈琎果然关切地回过头,姜筠做好了准备,笑着抓起一把雪砸在他身上,笑得灿烂。
在车里的温礼昂握紧了方向盘,为什么看到她幸福的笑容,他却比死了还要难受。
第66章晋江正版首发
衣服和发间都是落雪,脖颈处传来雪花融化的凉意,陈琎望向姜筠,笑得无奈又宠溺。
姜筠这会恶作剧成功,心情大好,雪地里,她张开双手保持着平衡,小心翼翼地踩着陈琎走过的脚印,跳到他眼前。
两人面对面站着,脚尖对着脚尖,姜筠穿着厚厚的雪地靴,而陈琎穿着前几日姜筠送给他的登山靴。
她又给他送了鞋。
不过这次她说不是为了送他走,而是要“陪她一起走”。
她说:“穿了我送的鞋,以后我去到哪,你就要跟到哪哦。”
他当然乐意:“好。”
正想着,姜筠又开了口。
“陈琎,你弯腰。”
话音落下,陈琎听话地低下了头。
姜筠踮起脚细心地帮他把头发上的落雪拨落,连她自己都没留意到她的神情变得温柔,爱意快要从眼底溢出来,陈琎喉结动了动,顺势把她圈在怀里,脑袋枕在她肩膀处。
他知道不远处那辆黑色轿车里的人正在看,于是动作变得更加亲昵。
温礼昂的车牌号后四位是姜筠的生日,他很难认不出来。
那辆车从他们回来时便一直停在那了,从车顶积雪覆盖的厚度可以推知温礼昂已经在这等了很久。
他在等姜筠。
他要找姜筠做什么?
拥抱炽热,姜筠听见陈琎忽然问她:“你喜不喜欢我?”
姜筠勾着他的脖子,笑道:“当然。你怎么每天都要问一遍。”
陈琎看向那辆黑色轿车,故意说:“我没有安全感。”
姜筠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下,又抬头看他:“现在有了吗?”
陈琎得寸进尺,仍旧摇头。
姜筠又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大约是今天心情好,她极其有耐心地哄他:“没关系,那你每天问,我就每天都回答一遍。”
陈琎忍不住嘴角上扬:“以前怎么没对我这么好?”
他指的是大学的时候。
“因为现在我是真心喜欢你呀,”姜筠没有避讳这个话题,“只要我喜欢一个人,我就会全心全意地对他好。”
陈琎心里了然。
见过她爱温礼昂的方式,他自然明白“全心全意”这个词的含金量。
两人牵着手在雪地里散步,经过那辆黑色轿车时,陈琎侧身挡住了车牌,问姜筠:“那以后能不能不单独和温礼昂见面?”
姜筠愣了愣,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人。
“怎么了?”她问。
陈琎神情恳切,让人难以拒绝:“我知道他是你的家人,不可能完全杜绝联系,但至少不要单独见他,可以吗?”
隔着那么近的距离,两人的对话被车里的男人听得一清二楚,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骤起,如同盘踞蜿蜒在皮肤之上的蛇形纹身,看上去极其骇人。
明明在来之前他有那么多话想亲口告诉她,可现在他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知道陈琎不过是在刺激他,但他无法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