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有利的信息。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主动入局,不是明智之举。
她要做的不是引火烧身,而是作壁上观,看着李家姐妹自相争夺。若是有事找上侯府大门,便祸水东引,引给谁都行,就是别漫入自家门里。
说到底,这些事儿和她沈逆又有什么关系?
沈逆根本不在乎谁当皇帝,谁当对她来说没差。
一切还是看边烬的意思。
看边烬想不想管唐Pro这烂摊子。
此时,边烬的注意力正落在远处的高空。
观众席正上方,有个从高处延伸出来的小岛。
那是整个斗技场视野最好,最中心的位置,正是昔日的贵宾包厢。
透过破败肮脏的琉璃观景窗,隐约能看见包厢内有模糊的人影。
边烬什么时候注意到那头的,沈逆居然现在才发现。
包厢内是谁,又看了多久的热闹?
沈逆开启飞艇的侦查系统,扫描。
果然有高天赋者反应。
初步估计,六个S级战斗天赋者,四个S级机械师,两个S级精神天赋者……
还有一个。
沈逆眼眸微睁。
拥有两种天赋,还都是S级。
这是谁?
“向知番。”
边烬在她耳边为她解惑。
“目前已知唯一一个在世,拥有两种S级天赋的人。”
向知番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出现在长安城中了。
他曾是先帝最为亲信的内侍,官拜总管太监,风光不可一世。
先帝万世之后,李渃元临御宇内,昔日先帝宠臣慢慢被李渃元的心腹取代。
向知番就是那时离开了中枢,追随曾经的裴贵妃前往睦洲。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能记得向知番的,恐怕也只剩边烬这些旧臣。
沈逆好奇问道:“哪两个天赋?”
边烬:“战斗天赋和精神天赋。”
其他都好说,这S级的精神天赋已经很稀有了,再加上一个S级战斗天赋,难怪连边烬都有些忌惮,可想而知相当不好对付。
斗技场外传来一声巨响。
有人在愤怒又急切地砸门。
护院跑过来道:“侯君,夫人,外面围了好几百名南衙护卫。”
话刚说完,大门轰然崩碎。
她们的注意力才被吸引过去一息,一直在等待时机的康逸和繁之已经带着李极消失了。
连带着贵宾包厢里向知番等人的气息也迅速模糊。
南衙护卫军冲入斗技场,为首的是一位极其高挑的女将军,头束武将抹额,身着绢甲,双手握着闪着紫电的重锤,眼神焦灼,四下巡视。
此人在场的都认得,路苍梧,她是左骁卫将军,也是南衙十二卫里李司之外另一位女将军。
“娘——”
被护院护在怀里的小娘子一直忍着哭意,在看到娘亲时终于忍不住,大声哭喊。
路苍梧原本焦灼的眼神一定,看到了女儿,收了武器立即跑上前,扣着她胳膊上上下下地看,问她有没有事,有事一定和娘亲说。
小娘子摇着头,看上去意识还有些昏,但能清晰对话,身上只有些擦伤。
路苍梧大惊过后情绪翻涌,一把将女儿摁进怀里,久久难分。
南衙护卫队看到上司的女儿没事,纷纷松了一口气。不少人目光投向边烬和沈逆她们,以及不远处被切割的异兽和一堆的尸体,暗暗低语着。
边烬擅于应付官方套话,和一名旅帅说明今晚事件,沈逆便乐得躲在师姐身后,悄悄把异兽身上的符纸揭下,准备带回去研究。
突然,感觉脑袋上蹦来一颗石子,沈逆“嘶”一声接住,心想谁这么无聊。
摊开手掌,不是石子,居然是颗糖。
回头看,一身官服的李司对她鬼鬼祟祟地笑。
沈逆:“你怎么来了?”
“这话说的,我可是金吾将军,这京师城里城外出点什么事,不都得我兜着。”
李司靠近,先是打量了一番沈逆新座驾,满眼的艳羡,随后低声细语着。
两人看着像在盘问,实则一边吃糖一边递消息,说闲话。
这一大波甲胄兵可不止右骁卫,还有李司的金吾卫。
路苍梧是右骁卫将军,在军中很有威信,听说她女儿被人绑了,几百名下属跟着她满长安找,正好遇上巡查的李司,金吾卫这便一块儿追过来了。
李司道:“最近禁军出了点事儿,南卫北军的几位统领家人接连失踪,闹得人心惶惶。路将军那独生女从小养在身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本想送到南边外祖家避一避危险,没承想人还没送出去,先失踪了。我认识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急成这样。”
桃子味的硬糖含在口中,把沈逆脸颊撑起一个小圆弧。
两人面对面站着,挡着别处投来的目光,沈逆手指轻勾,李司悄然挨得更近些。
“安王干的?”
李司“嘶”了一声,这事儿比想象的还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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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逆拍了拍李司,“李将军可得当心。”
毕竟李司可是金吾将军,禁军统领之一。
李司:“我一孤家寡人,有什么好当心的。”
沈逆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李司:……
她是孤家寡人没错,可也有心上人。
她和窦璇玑的事儿已经传到金吾卫里了,上回还被她听到几个说她和窦璇玑闲话的。
李司是一厢情愿觉得和窦璇玑一定能成,可人家还没答应呢,就沾一身风言风语不像话。几个爱嚼舌根的下属是教训了,但李司心慕窦璇玑的事儿已经收不回,估计早就传遍了金吾卫。
若安王真绑了窦璇玑来拿捏她,她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李司掉头就要走,“我得找你璇玑妹妹一趟。”
“等会。”
沈逆从飞艇里抽了个金属盒子递给李司。
“答应给璇玑打造的新武器,你去就帮忙捎过去给她。”
李司拿过那盒子,矩形,不大,沉甸甸的,感觉里面装的应该是把匕首。
李司有点馋,娇娇软软道:“侯君什么时候给人家也打一把武器?”
她这德性让沈逆有点辣眼睛。
“小乔别闹,赶紧找你未来媳妇去。”
李司“哼”一声,走了。
那头边烬大致说完情况,路苍梧对曾倾洛恩谢不已,与她互加好友,郑重道:
“往后曾女郎和靖安侯府有任何需要差遣之处,尽管开口。”
曾倾洛不太好意思地说:“路将军客气了,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小娘子身上裹着一件月光色外衫,路苍梧将它脱下,换上自己的披肩,对曾倾洛道:
“曾女郎的衣衫脏了,我先拿回去清洗干净再还给女郎。”
曾倾洛看着这件李极的外衫,温热的血喷溅在掌心里的触感浮现于脑海中。
还有那不管不顾,几乎要将她吞没的烫吻……
曾倾洛压住渐渐发热的脑子,回道:“这外衫,是安王给她罩上的。”
并不想抢了李极的人情,曾倾洛实话实说。
“安王?”
路苍梧神情明显有些惊讶和迟疑,略略思索后对曾倾洛淡笑了几声,有些犹豫道:
“那……”
曾倾洛想了想,说:“还是给我吧,我来处理。”
边烬见曾倾洛拿回李极的外衫,想到方才两人热吻的场面,又见曾倾洛唇都被咬破了,一身的血……颇有些头疼.
回到侯府,沈逆去看了两位受伤的护院。
所幸伤得都不重,休养几日便可康复。
沈逆赞赏她们英勇,加了月钱,亲自修复损坏的义体,顺手升了个级。
其他的护院看着有点眼馋。
谁不知道她们侯君一双手乃是稀世之珍,从来不在外面给人修复改造,达官显贵都排不上队,她的技术可谓有市无价。
这会儿沈逆居然能帮府里的护院修义体,传出去可得把人羡慕死。
沈逆拎着工具箱到护院所居住的院子里,工具箱一开,里面全是罕见的珍贵材料。
受伤护院脑袋包着,只露出一只眼睛。
独眼里也写满了震惊。
“这……这是给我用的吗?”
沈逆被她逗笑了:“是啊。”
谁都知道,能让沈逆亲手修复升级义体,战力定会提升一大截。
更别说这些来之不易的珍贵材料了,成天都在暗网上拍卖,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贵价物品。
沈逆的慷慨让护院们很感动,沈逆也承诺,往后只要是为了保护侯府受伤的,她一定亲手修复。
“只要脑子还在我就不会让你们死。”
以命换得庇护的家奴,乱世危局之下身微命贱,随时都要做好为主而死的准备。
原本京师近日的动荡,让护院们跼蹐不安,看到同伴受伤,一颗心更是惶恐难平。
这随时都有可能倾覆的时代,跟对明主是最重要的。
靖安侯年纪不大,为人却大度又可靠。
这番话更是让她们吃了定心丸般松一口气,想要一直追随沈逆的心情更为坚定。
这厢护院们被沈逆安抚好了心思,对靖安侯府的忠诚度又上一阶。
那厢边烬和曾倾洛一同坐在小池塘前,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鱼竿,慢悠悠地钓鱼。
大半天,一条鱼都没钓上来,鱼饵倒是放了一波又一波。
不像钓鱼,像是喂鱼来了。
其他话题都好说,情感问题是边烬最不擅长的。
可再不擅长,边烬也不可能不闻不问。
曾倾洛自小没有耶娘保护,还少一条腿,时常被欺辱,性子也软,在这兵连祸结的时代最是要不得的。边烬曾担心她活不到成年。这些年去燕落打过仗又当了探子,磨练出了些扎人的棱角,边烬总算能稍微放心一些。
可她到底本性温柔敦厚,旁人用刀用剑伤她,她还能抵挡一二。若是用上一副虚情假意的坏心肠来诱惑她,伤害她,怕她只有被人生吞活剥的份。
想说的话在边烬心里斟酌再斟酌,最后还是曾倾洛受不了这份让人害怕的沉默,率先开口。
“大师姐,不用担心,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能处理好的。”
边烬握着鱼竿的手指微动。
“你们……”
“嗯。”
边烬从来没有对感情之事这般敏锐。
能从一个“嗯”字里解读出巨大的信息量。
边烬揉揉发痛的脑袋。
除了唇上那暧昧的痕迹,李极的确没能伤到曾倾洛。
两人对峙时,那些隐秘的动作瞒得了李极的下属,却瞒不过边烬的眼睛。
李极是自愿将匕首递到曾倾洛手中的……
曾倾洛伸了伸腿,望着池塘里浮动的点点碎金道:
“之前的确有些意外。既然发生了我也不去后悔,只当是上了一课。我已经十八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患得患失。别担心我啦。”
边烬当然知道她不可能护曾倾洛一辈子,路该给孩子自己走。
边烬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任何时候都能来找我倾诉。”
没想到曾倾洛听了“噗呲”笑出声。
边烬:?
曾倾洛:“你和小师姐真的很有默契,连说的话都一样。”
边烬并不知道沈逆曾经想象过她安抚人的模样,试着模仿她的语气安抚过曾倾洛。
曾倾洛找到那个记忆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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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烬嘴角微弯。
还真是一模一样。
……
从池塘回来,边烬正好遇见万姑姑。
万姑姑手里抱着个木箱子,道:“夫人,千姿楼掌柜送定制的夏衣来了。”
边烬:“谢谢,给我吧。”
边烬抱着木箱往寝屋的方向走,沈逆埋着头从转角转过来。
沈逆手里夹着两张符纸,一张是她从异兽身上揭下来的,另一张是她防着造出来的空白纸,一边走一边模仿着符纸画那扭曲的曲线。
还真奇怪,连精度超高的3D打印机都打不出精髓,手动临摹,怎么画都觉得结构上差点意思。
沈逆画得太投入,转弯也没停下速度,迎头撞上边烬。
沈逆心一惊,边烬顺着她的步子往后撤了撤,随后稳稳护住她,没让她磕疼半分。
“师姐?”
边烬右手单手环着木箱,左手搂住沈逆的腰。
边烬眼眸淡然,这一揽弄得沈逆心跳有些乱。
皮肉还记得边师姐出现的那一夜发生之事,腰间的记忆一下复苏,一时分不清眼前这是哪位师姐。
体温透过薄薄的夏衣染上沈逆的肌肤,沈逆注视着边烬的面庞,试图找到分辨二者的依据。
沈逆是更倾向烬师姐的。
毕竟边师姐很少大白天出现。
可是眼前人的氛围又非常接近边师姐……
边烬单手抱着沈逆,一时没放,迎着她那藏着事儿的双眸凝了片刻,忽然吻上来。
软唇轻碾,沈逆笔都掉在地上。
这般强势,真是边师姐……
她……为何会在这时候出现?
吻很快结束,主动吻人的人反而把自己耳朵吻红了。
沈逆心也被搅得怦怦跳。
她留意到边师姐怀里那个奇怪的木箱。
难道突然出现在昼时,与这箱子有关?
说起来,边师姐有几日没出现了。
边烬心头有些说不清的欲动,拉着沈逆进寝屋。
沈逆竟有些害羞,又乱乱的,问道:“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沈逆的问话入耳,边烬不动声色地关上门,放下门闩,长臂一展,将沈逆挡在门边。
“谁来了?”
沈逆一怔,心跳漏了半拍。
救命,是烬师姐。
第107章
“谁来了?”
房门已关,边烬挡在沈逆面前,神色看似平静,却是不回答问题不会让她离开的架势。
沈逆掌心里发潮,手指微微弯曲。
到底是同一个人,威慑力分毫不差。
沈逆也有脑子放空,张口结舌的时候。
气氛正是焦灼,她忽然看到了木箱上“千姿楼”三个字。
倏地想起这木箱是什么了。
傻了,真傻了。
这哪是边师姐突然出现的理由。
分明是她们订做的另一批夏衣。
千姿楼,哈哈,绝了。
怎么会在这紧要关头突然换包装?
沈逆喉头滚了滚,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没有异样。
“千姿楼啊,这夏衣,怎么这时辰送来了?我记得还要好几天才能做完。”
千姿楼为了大主顾加快了速度,提前送来了,没想到闹了这么个乌龙。
边烬不置可否,神色也没有明显的波动,但不耽误沈逆后背的皮自个儿绷紧了。
边烬撤回手,转身把木箱放到桌上,打开。
里面的确是千姿楼的夏衣。
沈逆心有余悸的同时,发现边烬慢悠悠地脱了手套,在水盆前净手。
边烬一贯喜欢戴手套,洗手或睡觉时会摘了,能让沈逆仔细瞧的机会不多。
这会儿沈逆才发现,边烬手背上有一道已经有些结痂的伤口。
沈逆目光一直追着伤口,待边烬擦干净手消完毒后,沈逆才用也消了毒的手捏住她的指尖,小心地拉到面前,仔仔细细地看着。
伤口不算浅,看上去已经伤了几日了。
“何时伤着的?”
边烬读着沈逆眼眸中的心疼。
“炼体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
“怎么这般不小心啊……”
“意外发现了一件事。”
等沈逆抬眸好奇地看她时,她才道:
“痛觉被修复了。”
听到这句话,沈逆捏着边烬指尖的力道有微弱的加强。
眼眸里的神采也有一瞬的凝滞。
鬓角渗出一些汗。
是啊……推进了逆芯的完成度,师姐的痛觉自然也被提升了。
现在师姐应该和正常人的痛觉差不多了。
前几夜沈逆被边师姐熬干了精力,注意力前所未有的涣散。之后多件事同时推进,还不断有新的事件发生,需要她想需要她查,这么要紧的事都没能提前知会边烬一声。
沈逆握住边烬的手。
“逆芯有自动修复功能,先前有跟你提过的。上回例行检修的时候我理顺了接口,系统和逆芯联网,能自行完善逆芯。现下逆芯已经快要彻底完工,自行修复能力也变得更强,痛觉也被它自动修复了。”
基本是实话。
逆芯的自我修复能力的确很强。
只不过完善逆芯的不是系统,而是沈逆本人。
边烬没对她的回答有什么置喙,像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对话。
沈逆看起来冷静,实则呼吸紊乱不堪。
圆场面的措辞让她心里乱糟糟的。
她又一次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做才能两面周全。
事实上,边师姐并没有说不能把她的身份告诉烬师姐。
毕竟边师姐什么都没说过,问一句反问三句的。
可要是她跟烬师姐说了,边师姐一定在意识的某个角落里全程看着,沈逆也有种泄露了她的秘密的惶恐。会导致什么后果,沈逆能不能承担得了,都是未知。
不好鲁莽处理。
自从边师姐出现,沈逆一直被边师姐牵着鼻子走,不让问也不让说,这样下去很不妙。
师姐无论在谋划什么,一定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沈逆不打算继续等下去。
只有知道被封印的那三年的记忆,沈逆才能握住主动权。
只有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能明白该如何化解烬师姐的不安,才能保护边师姐。
回到最初的计划,沈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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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逆双手握住边烬的右手,弯起,指骨贴在自己下巴下。
“今晚继续梦境互通吗?”
若是能破解记忆的禁区,沈逆打算将梦境的内容告诉烬师姐,也会适当暗示另一个意识就是她本人。
最了解自己的人永远是自己。
烬师姐肯定能比沈逆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如何自处,如何前行。
从边烬的视角看沈逆,就像只心慌的小狗。
忐忑地讨好着,生怕主人会生气,可怜兮兮。
沈逆的手有些微微的潮湿。
以前她的手掌总是很温暖,今日却有些发凉。
紧张和不确定的情绪传入了边烬的心里。
边烬靠过来,摸她的后脑勺,再往后背抚。
熟悉的安慰手法调整了沈逆无章的心跳,轻柔舒缓,每一次抚摸都能将压力从她身上削下去一分。
沈逆好贪恋边烬的安抚,埋进她的怀里,嗅她身上让人安心的香味。
沈逆自己靠过来,边烬就没让她走了。
边烬手掌很烫,压在沈逆单薄的后背上,隔着薄薄的寝衣,触她肌肤下起伏的骨骼。
瓷白的脸庞因为边烬的触碰沁出粉意,让边烬想到她喜欢的冰蓝夜昙。
脸被抬起,随之而来的是刚才没能尽兴的吻。
要是说方才在游廊的吻是蜻蜓点水,此刻的吻就凶了许多。
沈逆的唇几乎是被揉碾开,柔软的双唇被重重地吮着。
一时有些喘不上气,紧张地攥着边烬的衣襟。边烬在沉默中吻得更深,沈逆被吻得“唔”了好几声,被迫张大了双唇。口齿间的侵入前所未有的汹涌。
难怪边烬刚才洗了手,还消了毒。
寝衣扯得凌乱,沈逆被抱到边烬腿上,肌肤相贴,双眸失焦。
深深地被操控着,水痕失控地往下淌,沈逆昏昏沉沉地搅边烬的长发。
边烬眼尾和脸颊燥出了潮红,某个时刻垂眸,看自己的手。凝在手腕上的水珠一点点往床面上滴。
沈逆没力气了,额头垂落,抵着边烬的额头,双唇中淌着热气和沉沉的气息。
边烬抬头吻她,又一次往深里吻,与此同时托着怀中人的腰,控制着她的动作。
不想停。
想在沈逆身上笞上只属于她的烙印。
好烫。沈逆已经不知道自己口中在哼呢什么了,天地都在发白,双腿的肌群被牵连着颤抖,刚一次,又一次,根本没给她停歇的机会。快要受不住,想起身,边烬咬着她的肩头,单手扣着她软得快要支不起的腰肢,将她摁回来。
“师姐,师姐。”
沈逆双眼红彤彤的,肩头和腰肢上都是边烬的咬痕,眼里浸着泪,早就承受不住了,断断续续地求饶,晕厥感一阵阵蒙在脑中,可抱着她的人就是不停。
受不了,沈逆脸埋在师姐的肩头,手指压在边烬的后背上,发着颤,到最后也没舍得挠。
边烬的双眸也迷离了,爱意和酸涩感从心口不断往外涌。
“阿摇……”
沈逆知道,还是烬师姐。
很奇妙,即便都是沉默中尽情占有她,但她能从一点点细节里感受出区别。
在边烬温柔唤起小字尾音中,在自己像哭腔的破碎声音里,再一次天旋地转,耳边有些微弱的鸣响。
腰肢紧绷到极限,最后,随着颤抖终于流尽。
……
四肢不再冰冷,甚至有些烫手,沈逆从来没感受过这种事,靠在边烬怀中。
比十鞭子还要让她难以承受。
边烬亲了亲她的唇,问:“困了么?”
声音很轻,是温柔的气音。
沈逆太困太累了,眼睛已然睁不开,脑袋在边烬的肩头上下蹭了蹭,算是点头。
“那,现在到我的梦境来。”
两日前,边烬在线上联系了贺兰濯,问她有没有控制梦境的方法。
上笔生意的尾款已付,加之贺兰濯最近心情不错,便告诉她可以通过潜意识来引导梦境,详细教她控制梦境的方法,且只收了很低的费用。
当然,她俩都还不知道,当初那笔交易并没有达到顾客想要的效果,即便它的后续的影响算是不错。
沈逆睡着了,边烬从她身后抱住她,一同入睡。
……
呼——
沈逆还没睁开眼,先听到了风从耳边掠过的声响。
风很凉,让沈逆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吹过山谷时的声音像呜咽。
她就在这呜咽声中缓缓睁眼,看见了一片蓝天,和望不到尽头的树。
还是那片犹如迷宫的森林。
风正托着沈逆的身子,浮在空中。
咕咚,咕咚,咕咚……
下方有奇怪的声音,沈逆往下看,居然是一根小菌菇在着急地蹦跶。
小菌菇脱离了菌菇小队,单独在这儿跳来跳去,伞盖时不时抬起,好像想叫沈逆,又出不了声,正着急着。
沈逆试着在空中转身,发现那风像一只温柔的手,无论她怎么转挪身子都很自如,没有摔落的风险。
沈逆缓缓下降,站到小菌菇面前,问它:
“你是在等我吗?”
小菌菇点了点伞盖,柔软的伞盖忽闪忽闪的,被沈逆理解了意思,很开心的样子。
实在太可爱,沈逆戳了戳它的伞盖。
厚实的伞盖被戳了一个小坑,小菌菇一下子蹦起来,扭着身子往某个方向蹦了好几下,见沈逆还站在原地,又蹦回来。
“要我跟着你走么?”
小菌菇点脑袋。
这回真有意思,以前师姐的梦境世界不是迷惑人就是在防御,这回居然主动要求带路。
小菌菇,你是不是叛变了?
先跟去看看,反正现在亲密度高,梦境互通的时间也更长了。
跟着小菌菇前进,走着走着,沈逆发现周围的景色好像有些变化。
树的颜色变深了,脚下的泥土也更加潮湿,虫鸣鸟叫一概听不到,只有不知从何而来隐隐约约的雾气萦绕周身。
她似乎被小菌菇带到了森林深处。
继续往前走,雾气越来越浓。
浓到要遮蔽视野。
小菌菇继续前进,沈逆紧跟其后,生怕慢一些连它都要瞧不见。
忽然,天地之间只剩浓雾,没有小菌菇,没有森林。
沈逆犹豫地停下。
阴森又未知,不知道迷雾里藏着什么,有点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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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逆调整了一下呼吸,往浓雾里去。
还未走两步,浓雾内骤然散出一波威压,将她往后推。
沈逆一个趔趄,身子就要倾倒时,风从身后拥上来,把她托了回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迷雾深处传来。
“回去。”
沈逆心头一震。
是边烬的声音。
边师姐?
第108章
“回去。”
浓雾之中有个徘徊的黑影,沈逆感受到了边师姐的气息。
沈逆没有听从她的话,没有回去,任浓雾从身体上流过。
“这里面藏着你的记忆,对吗?”
黑影没有回答。
好熟悉的沉默方式。
“那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在计划什么?连我都不能说么……师姐?”
沈逆是真心实意在着急。
眼看真相就在眼前,她迫切想一探究竟。
黑影依旧沉默着,沈逆试着往黑影的方向去。
就在她要进入迷雾时,一只手压住了她的肩膀。
“回去。”
还是那两个字。
声音犹在耳畔,但看不到对方的脸。
黑影整个人都被浓雾笼罩,那只手上也裹着一层浮动的雾。
沈逆没再硬闯,她知道自己没能力越过师姐。
而且师姐吃软不吃硬。
将那只手从肩头握下来,双手牵着,娇声道:
“就看一眼,好不好?”
师姐最是疼爱她,从小到大,但凡她撒娇,师姐就拿她没办法。
谁知,话刚说完,那黑影抬臂一挥,飓风迎面而来,沈逆直接被扇飞到半空。
沈逆的身体在空中失控地翻转时,听到那声音提高了不少,带着着恼的意味——
“回去!”
呼。
待视野稳固,沈逆睁开双眸,不知道自己被扇到何处。
脑袋冲下,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里都是树叶,严肃地摸着下巴沉思着。
不对啊,怎么失效了。
难道边师姐不吃这套?
不可能,以她多年的实践经验判断,但凡是师姐,就不可能不上当。
等下……
沈逆忽然想起,在进入梦境世界之前自己在做什么了。
她和烬师姐恩爱的画面,边师姐恐怕全看到了吧……
“嘶。”
沈逆倒吸一口凉气,揉了揉脑袋,将自己调转归正。
好吧,难怪会二话不说把她扇出来。
换成谁都会生气吧……
沈逆五官都要皱一块儿了,这可怎么办啊。
小菌菇又出现了。
只是这次它没那么活跃,支棱在地上,安静地瞧着天空中的沈逆。
沈逆有种被蔑视的感觉。
小菌菇是不是也觉得她没用?
得再试试。
就算这回还是没法进迷雾里,也得去哄哄。
而且也可以讲讲道理。
边师姐就是烬师姐,烬师姐就是边师姐,是一个人啊,她做了什么等于你做了什么,不用分得太清楚吧……
再次来到迷雾前,这番话还没说完,就被再一次扇飞。
这次飞得更远。
直接四仰八叉挂在树上。
沈逆:……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卧倒。
沈逆躺在树杈上,双臂交叉,再次沉思。
这么说起来,烬师姐先前那样弄她,分别也是带着点气恼的。
烬师姐太聪明,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被她抽丝剥茧,何况是一直在意的另一个意识。
烬师姐应该猜到另一个意识最近出现了,但沈逆没跟她说。
所以,这头烬师姐因为生气,在床上折腾她。
那头,边师姐也因为生气在梦里各种扇她。
她就是个被师姐握在掌心里反复摩擦,旋转不歇的陀螺是吧?
沈逆:“哈哈。”
气笑了。
你俩,轮番出现,我能怎么办?
有本事一起出现!
想着想着,脑海里还真上演了一出边师姐和烬师姐一起出现,把她夹在中间的画面。
沈逆:……
好像也不行,这哪受得了。
脸好烫。
不对。沈逆一咕噜坐起来。
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梦境互通的时间有限。
还得去试试。
……
窦璇玑带队在缓冲区驻扎了两夜,清扫了缓冲区里出现的异兽。
两天两夜没睡,身为队正还得带兵、调度,精神丝毫不能松懈。清扫完,窦璇玑也憔悴了一圈。
这会儿坐上回程的马车,胳膊靠着房判睡了一路。
到了丽景门,窦璇玑冲澡的时候险些站浴房里睡着。
回到寝屋好不容易躺下,困劲儿过了,反而不想睡了。
加之丽景门内的冷气坏了,又赶上阴云密布,大雨将至却迟迟不至,闷热潮湿的感觉压在心上,弄得人半点睡意都没有。
窦璇玑翻了个几个身又乏又困,就是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没忍住,从抽屉深处拿出那枚漂亮的璇玑石。
这璇玑石被打磨得通体圆润,内藏星河,一根漂亮的金线坠着,触手生温,和普通的石头大不相同。
真的很漂亮。
这么漂亮的东西,李司那傻子居然舍得给一个半生不熟的人……
万一被弄坏了,被辜负了怎么办?
正用拇指抚摸璇玑石,思绪被“吱嘎”一声推窗的声音打断。
窦璇玑立即把璇玑石收回去。
“谁?!”
居然有人敢爬她的窗?
窦璇玑一声质问,把翻窗进来的人吓一哆嗦,直接掉了下来,砸在窦璇玑床上,“咣当”一声好大的动静。
窦璇玑的单人床小到可怜,那人掉下来等于直接掉到窦璇玑怀里。
窦璇玑抽出床边的电刃就要砍人,那人急忙道:
“别,是我!”
窦璇玑看清了,是李司。
“……你翻窗做什么?”
路过门口的下属隔着门问:“队正,什么动静?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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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司本来也没想开口,窦璇玑却是怕她胡来,横掌一捂。
窦璇玑对门口解释道:“没事,一只野猫顺着窗户掉进来了。”
门外下属“哦”一声便走了。
李司被她捂这一下眼神都不对了,舒舒服服躺在她床上,脑袋上下晃一晃,用高挺的鼻梁蹭她掌心。
窦璇玑立即缩回手,压低声音质问:“你干嘛?”
李司砸进来后还就地侧卧,摆出尽显曲线的姿势。
“小野猫不都这样蹭人么?”
“……你好好的,到底干嘛来了?”
李司还委屈上了,“我都等你好几天了,每天都跑来看你回来没有。去哪儿了?给你传信也不回。”
窦璇玑没和人同床共枕的习惯,床让给李司,她就靠在屋内唯一的柜子边,双臂抱在身前。
“怎么就好几天了?我统共去缓冲带才两天。缓冲带没网,当然收不到你的传信。”
“那我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嘛。别说,你这床看着小,还挺结实。”
“被你这人高马大的一砸还没塌,特新鲜是吧?”
李司眼睛笑得弯弯的,她就喜欢窦璇玑骂她,拆她台,整个人劲劲的,感觉浑身都活了。
窦璇玑:“到底找我干什么来了?”
李司从腿侧抽出一个沉甸甸的盒子。
“给你的。”
窦璇玑以为又是什么聘礼。
“我不要……”
“你靖安侯姐姐给你造的武器,真不要?”
窦璇玑立即拿过来。
“不早说。”
李司:……
窦璇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把比她现在所用的电刃还要精巧的匕首,附带详细使用说明。
还真的用了星河铬素……
窦璇玑随手一挥,一道紫色的电光闪过,李司“我去”了一声,立即翻身躲闪。
下一刻,窦璇玑的床就被劈成两半。
窦璇玑:……
还是刚才那个下属,洗完脸再次路过,又一次问道:“队正,野猫……把床弄塌了?”
窦璇玑:。
李司坐在地上一身的冷汗,待窦璇玑把属下打发走,李司还心有余悸。
“下次要试刀,能不能别往我身上试?我一个大活人来给你送个礼,结果命落这儿了,你觉得合适么?”
李司衣角都被削掉半边,要不是她躲得及时,恐怕真得出闹出点血光之灾。
这升级版的电刃比先前沈逆紧急情况下搓出来的要厉害得多,窦璇玑爱不释手,又的确有点儿对不起李司,想到她刚才连滚带爬逃走的样子,笑意忍不住往脸上浮。
“行了,我错了,别生气了,嗯?”
窦璇玑对她粲然一笑,眼眸亮亮的。
她很少笑,常年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偶尔一笑,好看到李司都忘了生气。
李司面上还在“哼”,其实心口早就被拱得火热了。
“那,我请你吃饭赔罪行不行?赏个脸?”
窦璇玑说半道,又乐不可支。
李司:“……我出糗的样子你能笑到明年是吧?”
说着窦璇玑还放声大笑起来。
李司:“这会儿就不怕别人过来敲门了?”
“没事儿,我就说小野猫慌不择路的样子太好笑了。”
李司咬着牙,“行吧,我是猫你是狗,咱们正好一对。”
窦璇玑“呵”了一声,把电刃对准李司。
“还想再慌不择路一回?”
李司撒着娇耍着赖,嘴里哼唧着“你就吓唬我”。
要是以前,窦璇玑肯定一脚把这闹腾玩意踢出去。
现在么,不仅没踢,熬了两夜又赶上冷气坏了的倒霉心情被李司治愈不少。
有点开心,脾气也好了些。
“你就是专程帮侯君给我送武器来的?”
“还有一件要事。”
李司正了神色,还真有几分将军的严肃。
她把最近安王四下绑架禁军首领亲眷,试图控制禁军的事儿说了。
窦璇玑:“所以,你觉得安王会来绑我?”
后面几句窦璇玑没说。
我是你什么人,没名没分的一头热,至于么……
若我遇险,你真的会掏出性命来搭救吗?
李司点头,抬起手。
窦璇玑的目光跟了上去。
以为李司会来牵手,李司其实也是这样想的,抬了一半,想到什么,又降了半程回去,只拉住窦璇玑的衣角。
“我真挺担心的。这两日你没回我的信,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连着几夜都没睡好觉。”
窦璇玑才发现李司眼下浓浓的青黑。
李司继续道:“你看你这儿,大热天冷气都能坏,现下床也没了,要不然你搬去我府上住吧?我还能经常护着你,心里踏实点。”
李司的双眼专注,真诚,是窦璇玑长这么大没见过的眼睛。
这一刻她觉得,在这浑浊乱世,若自己遇险,眼前这个尚算陌生的女人,可能真的会拼死护她…….
沈逆深吸一口气,醒了。
望着悬在床边柜上的夜灯,腾空的感觉还残留在体内。
沈逆数了一下,今晚一共被边师姐扇出来二十多回,森林里几棵树的树叶都差点被她卷秃了。
沈逆眨眨眼,不唉声叹气,不想让师姐跟着她一块儿沮丧。
没事的没事的,想想办法,争取两天之后再进去的时候能攻克边师姐。
在心里组织语言,计划着一会儿怎么跟师姐说情况。
等啊等,边烬一直没醒。
“师姐?”
沈逆试着唤了一声,身后抱着她的人没有回应,气息依旧很平稳。
沈逆轻轻在她怀中转身,面对她。
又唤了一下。
以前梦境互通结束后,沈逆醒了,边烬很快会跟着醒来。
可今天,边烬还在梦里。
边烬的意识此刻身处另一层梦境世界。
她曾经一次次涉足的地方。
依旧有迷宫般的森林,和纠缠在森林之中的浓雾。
边烬的长发被风卷起,锋利的眼睛直视迷雾。
“你最近占用我身体太多次了。”
边烬来到迷雾前,一把抓进去,抓到了一只手臂。
“你到底是谁?滚出来。”
第109章
“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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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濯告诉她,梦境世界因你的意识而生,你自然是这世界的主宰。为什么人会觉得自己在梦里身不由己,那是因为不知自己深陷梦中。
“只要你明确认定自己在梦境内,那么你就拥有掌控这个世界的能力。因为你就是梦境世界的神明。”
边烬心中念动,想要吹散恼人的浓雾,看清浓雾里的真容。
下一刻,平地起狂风。
邪乎的浓雾被吹得飞散。
边烬紧紧扣着黑影的手腕,要让狂风吹尽这困扰她多时的隐秘。
忽然,狂风的风向变得凌乱,向犹如一只失去了眼睛的野兽,在危机四伏的丛林里四下逃窜。
边烬是此处的神明,可此处不止一个神明。
仿佛有另外一个她,控制住了天地间的躁动。
方才散去一些的浓雾又开始凝聚。
聚在黑影身上,凝成了一个人形。
边烬拽着对方,对方也在拽着她。
两方巨大的力量不相上下,边烬额头和手背上渐渐浮出发力的青筋。
她使出了全力,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势均力敌。
浓雾中传出了人的声音。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以前她们一直是用意识直接交流,这是边烬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
突然而起的声音让边烬心头猛颤。
这声音……
边烬有一瞬间的走神,浓雾中的人忽然松了力道,借着边烬拉拽她的力量猛然扑上前,一腿扫中她腰间。
长腿为鞭,这一招也过分熟悉。
咚咚咚——
几棵树接连被边烬撞倒。
边烬从未感受过这般巨大的力量撞在身上。
不知被踢出了多远,在一片乱糟糟的树枝中刚要起身,喉咙忽地被扼住。
窒息感灌顶,边烬箍着那只手,用力一掰将其掰开,与此同时挺起上身,左肘顶向浓雾。
浓雾像早就预料到她的招数,抬起胳膊挡下不少力道。
这一招却有后手,左胳膊肘出去之后,前臂立即前弹,居然也被接下。
边烬一脚把浓雾蹬到了安全距离之外,对方将浓雾凝成鞭,对着边烬猛抽。
奇怪的是,边烬居然猜到了她的想法,与此同时也从腰间抽出长鞭。
两鞭对抽,掀起的劲风冲断树林,巨大的力量震得边烬虎口发麻。
长鞭如游龙,双方缠斗着从森林打至一片平镜般的湖上。
边烬心念起,原本安宁的湖面下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条庞大的影子。那影子躁动地游弋着,以惊人的速度蹿上湖面,瞬间破水而出。
那是一条鱼,一条全身透明,一眼就能看见骨骼的巨型鱼。
这条鱼凶残暴躁,张开嘴冲着浓雾猛咬。
却在下一刻,被浓雾坐到身下,温顺得像只坐骑。
以念化成的兽就这样被轻松驯服。
这一路势均力敌的对战,心有灵犀般的拆解,边烬心里有数了。
无需狂风,一阵清风拂过,浓雾自行散去。
边烬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那是自己的脸。
和自己的脸庞对视,边烬的呼吸凝滞了几息。
随后,很快平稳了。
边烬:“我早该猜到是我自己。”
这段时间另一个意识有出现过,沈逆肯定见过,甚至有了交集,却没有告知边烬。
短暂的惶恐和心酸过后,很快她就有了新的猜测。
为什么身体会被修复,沈逆为何又对她缄口无言。
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
也只有她本人,才能让沈逆守口如瓶。
云舒云卷,边烬的梦境世界恢复了宁静祥和。
另一个自己坐在鱼头之上,正看着她。
和以镜自照的感觉很不同,眼前的自己有思想,有自己的行动和判断,甚至知晓的事情也比她多。
深潭般的眼眸却比她还安静,读不出企图,望不穿情绪。
边烬慢悠悠地卷起长鞭,她知道用不上了。
“一开始的计划就是回到长安城,但因为身负叛国之罪,不想被李渃元发觉真相,便用了极端的方法,锁住记忆。只有一无所知才能不露破绽。只有失去了记忆,才能毫无痕迹,不被大理寺窥探,不让李渃元知晓这一切。”
说到此处,边烬抬眸看向眼前人。
“所以,为什么非得回到长安城不可?长安城内藏着什么秘密?还是说,一早就预料到长安城会爆发黑魔方?”
另一个她沉静得如同消失了一般,并没有打算开口回答。
边烬了解自己,不想说的事谁也撬不开她的嘴。
“如果这些你都不想回答,那你可以保持缄默。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害她。”
不用提名字,她们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沈逆。
就在这时,另一个自己开口了。
“你现在做的才是在伤害她。”
和自己对话方便很多。
藏在话中的深意,不用解释,也能一息领悟。
另一个自己的言下之意便是,她爱得越多,离开的时候沈逆就会越痛苦。
晴朗的天际压下来一整片阴云,一丝风都没有。
厚厚的云层里积攒着巨大的雷暴,闪动着,随时都有可能穿越天际,撕裂大地。
“我不会走。”
边烬的眼眸里倒映着蓄势待发的紫电,这四个字极其笃定。
另一个自己背对着雷电,一模一样的眼眸中,却是灰沉沉的阴霾。
“早就失控了。”另一个自己说,“我本以为我很了解自己,也计划好了一切,唯独没算到阿摇会这么做。”
边烬问道:“没算到阿摇会救我们出大理寺?”
说“我们”这个词很别扭。
“不,她会的。”
边烬:“……那便是你没想到,她会向李渃元求这场姻缘。”
对着自己说“你”,更奇怪。
另一个自己没有回答。
边烬知道自己说对了。
因为边烬也没想到沈逆会这么做。
那时的沈逆还是六年未见的旧人。
是告白被拒绝,被罚在师门跪着,狠心抽了十鞭子的小师妹。
沈逆如何埋怨都情有可原,甚至落井下石也未尝不可。
但沈逆没有埋怨也没有落井下石,她选择将濒死的边烬从坟墓之中拉起,用尽一切办法治疗她,修复她,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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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了那条通天的坦途,与边烬一同走向布满荆棘的窄门。
阿摇,还是这么傻。
另一个边烬道:“也没想到,你会陷得这么深。”
边烬反问:“那你呢?频繁占用我身体之时你在做什么?也只是冷眼旁观吗?”
另一个边烬从鱼巨大的脑袋上跃下,飘然至边烬面前。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距离极近。
边烬凝视着自己的脸,乍看之下并无差别,但眼前这双眸中暗藏的锋芒,因那三年的存在更为锐利。
另一个边烬扣住边烬的手,与她十指交握,渐渐加深力道:
“提醒你一下,那也是我的身体。她也是我的妻子。”
相扣的十指像流动的两堆沙砾,渐渐交融,合为一体,分不出彼此。
边烬要往后挣,她跟上来,脸部也有些沙砾飘向她。
另一个边烬道:“李渃元撑不了多久了,本该顺利推进的,可你该做的事情没能做完,脱离了计划,我只能现身,把一切拉回轨道。”
边烬眼眸轻闪,“你在利用阿摇?”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边烬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阿摇也是你回到长安城的目的之一?”
天地昏暗,连风都凝固了,唯有她的质问在回荡。
没人给她答案。
……
李渃元深吸一口气,惊醒。
继而是一阵昏天暗地的咳嗽。
咳着咳着,她发现自己正伏在某个人的腿上,那人的手还在她后背上疼惜地轻抚着。
“……阿复?”
这是成年女人的身形,她以为是韩复。
可韩复从来不会在没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和她这般亲密。
安抚她的人叹了一声。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成年女子的声音低沉,即便在说这般忧伤的话语,依旧怀着不服输的倔。
是那个总是藏在暗处的女人。
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邪祟!
李渃元想要支起身,可后背上的手掌只是轻轻贴着,就像有千钧之力,压制着,让她无法动弹。
“你,你是谁?你究竟是谁!竟对朕如此无礼!来人……阿复!阿——”
嘴被捂住,与此同时李渃元的眼睛也被捂住。
捂她的这只手很奇怪,像一只变异的义体,冰冷,宽大,不似人形。
身后人将李渃元抱起来,面对不远处那面立着的镜子。
“你确定要知道我是谁吗?”
女人的声音诱惑中带着嘲讽。
李渃元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
继天立极的这些年内忧外患,她的帝位有多少人觊觎。
风云开阖玄谋庙算,这二十多年来她行走在生死之间,见过太多刀光剑影阴谋诡诈,几时怕过。
无论此人是谁,如何能让唐Pro帝国的天子惧怕?
李渃元的思绪行至此处,就听身后人咯咯地笑出声。
“唐Pro帝国的天子,哈……”
李渃元刚要挺起的身子,忽然凝住了。
为何身后这人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
殿外传来脚步声。
是一直守着的韩复。
“陛下?”
韩复一直没有离开,听到殿内传来一阵低喊,又戛然而止。
担心里面出事,可李渃元说了,没她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打扰她。
就在韩复的声音传入殿内时,捂着李渃元眼睛和嘴的手忽然撤开了。
猝不及防看见镜中人。
身后那人狰狞怪异的模样冲入李渃元的眼底,让她心头为之一颤。
那人一半的脸还保留着人类的模样,甚至可以称之为“好看”,而另一半脸就像被巨大的力量拧得扭曲不堪。
左眼、半边的鼻子、同侧的嘴、皮肤和耳朵,甚至是身体,都像被吸入漩涡之中,搅成了漩涡状,凌乱又丑陋。
黑色的乱体横生,她像一棵已经枯萎的树,长满了凌乱的枝叶,干瘦如柴,阴森恐怖。
李渃元双唇颤了颤,“你是异兽?”
女人笑着,将脸凑到她肩膀之上。
距离镜子更近,让昏暗的灯光更多地铺在脸上。
“异兽?你不觉得,咱俩长得很像吗?”
李渃元深吸一口气。
很像……
是啊,很像,那仅存的半张脸,和她如此的相像!
像到就像是同一个人。
一个是小时候,另一个则是成年之后的模样。
“陛下?陛下?你还好吗?”
韩复还在喊她。
此刻没有人捂住李渃元的嘴,可她已经在极度震惊中无法开口了。
闷了多日的暴雨忽然而至。
骤然炸开的滚雷惊得李渃元发抖。
女人疼惜地揽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凄凉道:
“二十多年了,我也舍不得你。可是炼丹炉丢了,我能怎么办呢……”
李渃元还想说什么,忽然,浑噩的意识骤然注入一股清明,所有的思绪被某种力量打通了。
那力量操控着李渃元对着门口道:“阿复。”
韩复:“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李渃元:“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的语调很平稳,可她本人此时分明处于极度惊恐的状态。
以前她也有过思路极为活跃清晰的时候,总以为那是乍现的灵感、
可此时此刻她忽然回过神,明白了,不是灵感,而是有人打通了她的意识,正在操控她的身体使用她的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属于她。
如果她有见过身在弦昼国的秦无商是怎么操控远在千里之外长安城的魔种,她会发现,和此时身后的女人操控她一模一样。
韩复顿了几息,道:“陛下有没有摔伤?”
李渃元想让韩复进来,现在就进来保护她。
可嘴里说的却是:“我没事。”
身后的女人横卧在李渃元的软塌上,吃着她的点心,愁绪满眸。
“阿复,派去弦昼国的密探如何了?”
韩复听李渃元语气如常,本来略松了口气,李渃元的问话又教她愁绪上眉心。
韩复道:“陛下,此旅一千人在距离弦昼国都城十里之外受到不明生物袭击,生死未卜。”
李渃元淡笑道:看来天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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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她身后的女人怀念起了和边烬君臣一心的日子。
那时还没怀疑过她的边烬,她的边总都督,所向披靡。
区区一个弦昼,哪够得上边总都督一脚呢?
可惜啊,回不去了……
女人完好的那只眼里落下一滴泪。
很快就消失了。
甚至都没有留下泪痕。
“阿复,传朕旨意,宣其他五王进京。明日午时,朕就要看到他们和永王出现在广膳殿中。”
韩复眉心拧得更紧。
这命令太奇怪,她甚至一时间没有回应李渃元。
最后,李渃元带着一丝隐笑道:
“安王若要来,朕也不是不能见她一面。”
第110章
窦璇玑的床塌了,往上报,说得过两天才能送新的来。
管内务的同僚还好奇。
“窦队正,咱们这床结实得很呐,你这都能睡塌?”
窦璇玑:“嗯,从窗户爬了只野猫进来,打架打塌了。”
同僚一时无言。
窦队正年纪小,脾气可真不小,连一只野猫都要较劲。
床还没来的日子,窦璇玑就和房判挤一起睡。
幸好冷气修好了,这单人床也就睡起来窄,不容易翻身,不然还得热出个好歹。
作为搭档,她们每天都在一块儿行动,第一次同床共枕也没什么陌生感,反而挺让人安心。
而且房判睡觉很老实,躺下什么姿势,醒来也什么姿势,半点不带动弹。
相比于窦璇玑这个翻身大户,房判跟挺尸没什么区别。
窦璇玑就喜欢她这种挺尸的风格,方便自己调整。
昼时上值时,窦璇玑专注度很高,基本不说闲话,房判想跟她讨论点儿午间吃什么都会被她白眼,附带一句“就知道吃”。
也就夜深人静,睡不太着的时候能聊点儿闲话。
窦璇玑和李司那档子事儿,她全跟房判说了。
听到李司说要让她搬到将军府,房判嘴里“哇”个没完,替窦璇玑高兴。
窦璇玑:“我没答应。”
房判:“李司的将军府那么大,还有护院,可比咱们这儿安全多了,你为何没答应啊?”
窦璇玑:“我和她非亲非故的,就这样搬去住,像什么话?”
“不如直接成亲?”
窦璇玑没吭声。
“李司是正四品金吾将军,长得好看,人也蛮可靠的样子。这般出类拔萃的人,想和她议亲的人应该不少吧……你若是再犹豫下去,被旁人抢了先,可没地儿后悔去。”
这话房判劝说的小心翼翼,生怕窦璇玑嫌她啰嗦。
可又控制不住多这个嘴。
丽景门的女官,看似穿着威风的官服,走哪儿都气势汹汹,面上威风,实则就是一群没耶娘的死士,无根的浮萍,死就死了,有时候灵堂都不会费心布置。薄棺一口,死后不到一个月就不会再被人提及。生如草芥死若灰。
偶尔看到温馨的一家子从眼前走过,她们都会沉默地注视一会儿。
窦璇玑知道房判是在为她着想。
李司姓李,虽是洛阳郡王的血脉,也是和李氏沾亲带故。无论谁当皇帝,只要这江山不易主,她都是皇室的血脉,前途不可限量。
李司年轻有为,性子又讨人喜欢,惦记她的人肯定是不少的。
先前窦璇玑觉得李司是因为同情她才接近她,这话窦璇玑肯定不会去向李司求证的,房判替她着急,冒着被窦璇玑掐死的风险问过了。
李司说喜欢她性子,这回答房判也转告给窦璇玑。
窦璇玑没掐她,当时甚至都没什么反应,房判还以为她没听见。
其实都听见了。
窦璇玑翻了个身,背对着房判。
窦璇玑自认长得就那么回事儿,性子还不好,让她杀人还行,若是要她爱人,她脑子里想不出应该怎么做才是。
更别说如何对自己的妻子好了。
她完全没想过此生会有“妻子”。
“李司对我根本不了解,就那么几次的相遇就提成亲,无非是一时新鲜,顶多是觉得我性子烈,相处起来刺激罢了。若真因此高攀了这金吾将军,待这份激情过去她不喜欢我了,我可就真成笑话了。”
窦璇玑心里乱糟糟的,紧闭着眼,捡了几句,没头没尾地跟房判说了。
说完后有点儿后悔。
感觉自己患得患失的,很傻。
房判完全没笑话她的意思,用手指戳戳她的后背。
“万一,她会一直一直像现在这么喜欢你,在意你呢?”
房判的话,让窦璇玑一直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
房判又道:“万一,往后每一年她都会更喜欢你一些,永远愿意保护你呢?”
窦璇玑被她说得心跳有些快,一种向往的冲动撞上她的心口,热热的。
“别说了……”
房判哈哈笑起来。
“好娇哦璇玑。”
窦璇玑:……
窦璇玑一个翻身掐在房判腰间的原体上,房判被她摁那修理了半天,最后讨饶道“不敢了不敢了”。
两人闹了半天,险些把房判的床也闹塌,最后累得双双躺倒。
房判学着窦璇玑以前捶她的动作,捶她的胳膊。
“想那么多干嘛,无论未来怎么样,此刻开心不就好了?”
窦璇玑:“真想像你一样没脑子。”
房判:?
房判:“不是吧,我安慰你,你骂我?”
窦璇玑踹她一脚,“而且,我走了你怎么办?就你这缺心眼的不得被欺负死?”
房判沉默了几息后,问:“你这么在乎我哦?”
窦璇玑正想骂她,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脚步声。
脚步到她们屋门口时,似乎有什么重物掉了,正好砸在门上。
“咚”的一声闷响,几滴血透过年久失修的木门门缝,溅到了屋内。
窦璇玑和房判对视一眼,立即去开门。
门外,两位同僚正在把地上另一人搬起来。
窦璇玑见被搬者口鼻都是血,脸色发紫,模样诡异,制止道:
“怎么回事?你们要把她搬去哪儿?”
那两人瞧一眼窦璇玑,没说话,继续搬。
房判和窦璇玑一起把她们拦下。
窦璇玑摸了一下那人的脉搏,对房判道:“死了。”
房判双唇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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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具尸体。
正说着话,从后面的寝屋里又搬出来一具尸体,搬尸的两人瞧向窦璇玑的方向,憔悴且麻木。
这两具尸体,同样的脸色发紫口鼻冒血,正是她队中不服她的三人之二,前几日还与她有些口舌之争。
那三人之中还剩一人,名叫丹樱。平日里这三人小团队一般走哪儿都不紧密不分。这会儿丹樱从墙后冒出一双眼睛,心惊胆战地往这儿看。
窦璇玑一和她对视,她便缩回了头,调头就走。
窦璇玑一把扯住她的后衣领。
“你杀的?”
丹樱惊惧道:“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杀她们?”
“那你跑什么?”
窦璇玑学会了李司那套“问心有愧”论,的确好使。
“我,我怕尸体不行吗?”
“身为丽景门女官,还有怕尸体的?行,我明日就把你调到庖厨生火做饭,免得你出勤时晕倒。以后你就当个厨娘吧。”
厨娘没有官阶,薪水自然更加微薄,又累又穷。
丹樱:“你……”
窦璇玑逼近她,一双眼睛凶得能吃人。
“说,到底怎么回事。”
丹樱:“……不就是每年在正常死亡,今年轮到我们小队罢了。”
正常死亡?
都口鼻流血了,还能称之为正常?
两人拎着丹樱到杂物间,将门一关,质问道:
“什么叫正常死亡?你管死状惨烈叫正常死亡?”
丹樱一副不太想说的样子,窦璇玑便知她知晓内情,抽出新打造的电刃,往她身边一插。
蓬勃的电花闪现,吓得她一哆嗦。
丹樱缩着肩膀道:“每年,每年到夏季的时候,咱们丽景门都会有一部分人突然死亡啊。有时候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忽然发作,人没了。有时候是躺在屋子里,睡着睡着就死了。这事儿你们不知道么?每年都发生的事儿,当然正常了。”
窦璇玑来丽景门的时间不短了,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房判抓了她一把,窦璇玑明白房判应该有些线索。
窦璇玑轻拍她手臂,示意回头两人单独的时候再说,此刻继续问丹樱:
“所以这件事是丽景门众所周知的秘密?”
“也不算,反正,我是之前的队正跟我说的。”
意思是窦璇玑上一任队正。
难怪窦璇玑不知晓,以前她只是位底层女官,接触不到上层的信息。
可这事不蹊跷么?
“每年夏季都会有一部分的人突然死亡?只是在丽景门内?”
丹樱:“这我就不知道了,丽景门内部的秘密怎么可能透露给我?大侦探,你想要调查的话麻烦你去问问别人。直接问门主呗,她那么疼你,说不定真会告诉你呢。”
窦璇玑“哦?”了一声,沉着脸道:
“那我现在就地把你打死,也可以说是正常死亡了。”
丹樱脸色一变,惊恐地抱住自己。
窦璇玑一把将电刃拔起,她吓得一哆嗦。
窦璇玑收好电刃,懒得再吓唬她,嫌弃道:
“丽景门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窝囊废。”
房判在一旁小声蛐蛐,“靠卖搭档才活到今日。”
被戳中痛处,丹樱对着房判“你”了一声。
窦璇玑凶狠的目光等过来,丹樱没敢多言,绕过窦璇玑,匆匆离开杂物间。
窦璇玑拉着房判到寝屋中,把门关上,问她:“你也知晓此事?”
房判:“我之前的搭档就是这样莫名其妙死的。”
“口鼻流血?”
“嗯,一模一样。我还记得她一入夏就咳嗽不止,到盛夏就能好些,连续三年都是如此。她死的那一年直到夏日都要过去了,咳疾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之后的某个清晨她就死了。当时的场面和今日相同,口鼻流出大量的黑血,什么时候死的不知晓,咱们都住在单间嘛,若是虚弱濒死,想要求救也不容易。周围的人都在说她是正常死亡。那时候我也觉得很诡异,想问为何死得这么惨烈也能算正常,所有人都讳莫如深,没人告诉我。”
窦璇玑脊背发凉。
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没有任何证据支持。
她只是个小小的队正,以她的力量难以得知真相。
可她知道,如若不查,总有天和她和房判也会和这些人一样,蹊跷死去,草席一卷,丢入乱葬岗中。活得艰辛,死得不明不白。
她把此事加密,发送给了沈逆。
向沈逆求助,希望沈逆能帮忙调查丽景门这隐秘的诡事。
沈逆收到她加密传信时,正担忧地伏在边烬身边。
边烬一直没醒。
大多数情况下气息是平稳的,偶尔加快。
沈逆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能一直守在身边,等她自己醒来。
电子表震了好几下,沈逆趴在边烬身旁打开传信。
顺了一下窦璇玑说的事儿,起初只觉得这件事情诡异,越看到后面越是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让她联想到李煽。
房判前任搭档死前一直咳嗽,想起那日见到的李煽,也是在烈日之下咳喘不止,有些相似。
这念头一起,又觉得自己太多疑了。
咳疾再普通不过,别说李煽,就是李渃元也是一样的毛病,怎么长安城里多少人都有咳疾。
怪是怪在丽景门将非正常死亡的人看作正常。
内廷官吏的死亡记录都在礼部,沈逆试着黑入礼部系统。
礼部的系统虽不像最高研发署那般严密,却也不是说黑就黑的。
有点复杂。
沈逆先让系统自己跑着,初步评估时间为六个时辰。
沈逆回复窦璇玑,需要一点时间调查,有结果再联系她。
信才传出去,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边烬不知何时醒了,没有说话,只深深地将沈逆拥入怀中。
沈逆想问她何时醒的,方才是怎么了,睡得那般沉。
话未问出口,先察觉到环着她的这双手臂在隐隐发颤。
“师姐?”
沈逆握住边烬的手,好凉。
“师姐,怎么了?”
“阿摇。”
边烬把沈逆的两只手都扣进掌心里,箍紧。
“我带你离开长安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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