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载具载着沈逆她们回到地面时,一身血的路苍梧正在整军。
左骁卫不愧是禁军之中最悍勇的一支,死伤惨烈,也未见他们面容有何改变。
路苍梧让旅帅分配任务,该收尸,该收拾、记录现场的也去执行。
沈逆检查了曾倾洛的膝盖,确定还能修复,便暂时安下心,回头唤了一声“路将军”。
路苍梧绢甲破破烂烂,脑袋被削开了一道,血流不止,随身携带的止血喷雾喷了好几层,根本没用。
正有些烦躁,懒得管了,听到沈逆唤她。
“路将军伤得不轻,得立刻缝合,不然这血一时半会儿止不住。”沈逆道,“若是放心,我来为将军处理。”
路苍梧微笑道:“谁不知侯君医术精湛,有侯君为某缝合,是某的荣幸。”
路苍梧不是个热闹人,性子偏冷,平时话也不多。不过行走官场这么多年,场面话怎么也会说些。更何况沈逆一番好意,还是曾倾洛的师姐兼上峰,她哪有不承情的道理。
沈逆熟练帮她缝合完,还从载具里摸出一瓶消除疤痕的特效药。
“这罐用完,保证半点疤痕都看不着。”
路苍梧身为武将,身上的伤就没好全过,哪会在意留不留疤的。
瞧这机械师长得这般漂亮,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路苍梧笑着感谢,收下了。
两人又闲叙几句。
沈逆想套一套路苍梧对胡乔珏的看法,毕竟她全程在和胡乔珏对战,又是身经百战的宿将,肯定会看得更深更远些。
“侯君是想听真话么?”
路苍梧点了根电子烟,烟草味和淡淡的薄荷气味弥漫在充满血腥的空气里。
沈逆:“自然。”
路苍梧舒服地呼出一口烟,语气未变。
“长安城要完了。”.
窦璇玑和房判今日休假,房判说想去吃一家老早就想吃的西北菜馆,窦璇玑没兴趣,房判就自己去了。
窦璇玑赴了李司的约。
来到城南一处偏僻的茶斋,李司说这是她一处小别院,没别人。到了门前把漂亮的小脸蛋往门禁系统上一贴,门就能开。
窦璇玑到门前扫脸,还真直接开门了。
窦璇玑在一处浮桥尽头的亭子里见到了李司,第一句就问她:
“你什么时候弄到我的人脸识别的?”
李司慢悠悠地倒一壶琥珀色的茶。
“这对机械师来说算事儿?”
自从她从沈逆那边学到更多的黑客技术后,灵感爆棚,忍不住这摸一把那敲一下,效果很不错。
窦璇玑正要再骂她,李司抢先一步道:“别骂了,说正事儿。丽景门‘正常死亡’的事儿我查到一点头绪。”
窦璇玑:“你查?”
“呵,是啊,你放着我这个金吾将军不用,非要去找你侯君姐姐。那你侯君姐姐还不得找到我这儿来?”李司不爽道,“下次能不能直接来找我?你和我很生分么,还得让臭狐狸转达。”
窦璇玑轻咳了一下,其实是因为她银子还没还完,欠李司的实在太多,不想再麻烦她。
不过这种话不能说,只怕说了之后会让李司更生气。
窦璇玑:“这茶我能喝么?”
李司觑她,“还学会转移话题了?喝吧,这一壶好茶不就是为你准备么?”
窦璇玑拿起茶杯,一双刀眼从茶杯上透过来,“凶死你算了。”
李司把一些档案投到桌面上,“论凶比不过你。”
这些都是内廷的绝密文件,李司用自己的权限再加上一点点小手段才弄到的。
李司道:“我筛选了一下近十年来丽景门非公事死亡的名单,又去掉了有明确疾病档案的人,剩下的便是这二十六人。你有没有发现她们有个共同的特点?”
窦璇玑把二十六人的档案反复看了几遍,抬起头:
“她们……在进入丽景门之前,都没有任何天赋。”
“对。”
李司继续给她倒茶。
“我接着往下查,这二十六人之中有十五人能查到家族的信息。你知道,天赋的觉醒方向和高低与基因密不可分——虽然这规律很烦人,却是事实。然后,我追查了这十五人的家族,近亲中极少有天赋者,极为少数的天赋者中只有一个C级的机械天赋。也就是说,这二十六人很有可能在进入丽进门之前都是一辈子无法觉醒天赋的人。然后,一进丽景门,不到一年的时间,她们陆陆续续全都觉醒了,还都是B级以上的高级天赋。为丽景门当牛做马,再然后,在不到一年和十年之间的某日,无缘无故暴死,毫无规律可言。”
窦璇玑脸色渐渐发白,思绪也有点乱。
“这……说明什么?”
“除非丽景门是个绝世风水宝地,能让完全没天赋的人一入门齐刷刷觉醒天赋,不然的话只有另外一种可能——有人用了某种不知道的暴力手段,强迫她们觉醒。”
窦璇玑嘴张了张,一时无言。
李司讥笑道:“怕是瞎子四处网罗没耶没娘的孤女,施以恩惠,带入丽景门,之后用不知名的手段让她们觉醒天赋。但这种非自然的觉醒对身体的伤害极大。这二十六个人之中,进入丽景门后死亡的时间最长的为十年,最短的不到一年。无论她们是因何而死,作为没有家族庇护的孤儿,死了便死了,没人会去追查。瞎子一句话,也没人敢提。所以一直都没被揭到明面上来。”
窦璇玑呼吸急促,半个字都应不上来。
李司看她这副模样,忽然想到了什么,握住她的手腕急问道:
“你,在入丽景门之前有天赋吗?!”
窦璇玑任她握着,心不在焉道:“我,是在入丽景门之前一个月自己觉醒的天赋。”
李司大大地松了口气,“吓死我了,那你这副模样做什么!”
窦璇玑双手交握在一起,攥得指骨发白。
李司又问:“可是,你都觉醒了天赋,为什么还要跟着瞎子来这倒霉的丽景门?出去自己当个赏金猎人都比做丽景门的女官强吧。”
“当时,只是……”
李司想了想,酸溜溜地说:“哦……想报答你们门主的恩情吧,行,知道了。”
窦璇玑的思绪还停留在天赋觉醒这件事上。
她是自己觉醒的,毫无疑问。
可是,可是……
紧紧相扣的冰冷掌心里,忽然钻进来一团温热。
李司皱着眉把她双手分开,声音软软的,心疼道:
“怎么回事啊,把自己捏成这样……”
李司的手有点粗糙,但很干燥很温暖。
一丝丝暖意从掌心传到窦璇玑的心尖上,让她紊乱的心跳渐渐平复。
窦璇玑将手慢慢收回,“我……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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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司大概能猜到她因为什么这般魂不守舍,一双明亮的眸瞧着她,担忧道:
“我跟你一起去。”
李司的存在,让窦璇玑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的安全感,本能地想要依赖她。
但这件事,先不好让别人知晓。
“不用了,我自己去。”
李司也没勉强,点了点她弯曲的指骨说:“有事儿联系我。我随时为你待命。”.
窦璇玑回到丽景门大门口,正好撞见房判。
房判手里拎着个外卖袋,开开心心道:“给你带回来的点心!他们家真的好吃,你一定得尝尝。赶紧趁热吃,凉了不好吃了。”
窦璇玑也是服了她满脑子都是吃,拉着她到寝屋里,外卖袋往桌上一放,往院子里看:
“是我的错觉么?怎么没人?”
往外走,见院内冷冷清清,安静得出奇,不是伤员就是刚入门的小孩儿,中坚力量全走了。
“有什么紧急任务?”
房判打开任务系统查看。
“的确有,西市有突发危情。妈呀,与鲲鹏级异兽同等的危情,全去增援了。”
窦璇玑纳闷,“什么叫同等的危情?意思是……不是异兽?那能是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窦璇玑思绪一紧,立刻朝咳嗽声寻过去。
有个在扫落叶的小娘子正撑着扫把咳得天昏地暗。
窦璇玑认得她,去年才入门的小孩儿,名叫百里,听说是门主从城外破败的村子里捡回来的孩子。
百里咳得难受,捶着胸口,想用这种方式止咳。
窦璇玑问她:“你怎么咳得这么严重?”
百里喘了两下,“就,我也不知道,咳咳咳……普通的伤寒吧?”
窦璇玑:“从什么时候开始咳的?”
“入、入夏开始的?没事的窦队正,去年我也这样,夏天过完就好了。”
窦璇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问道:“你在入丽景门之前,是不是没有天赋?”
小孩儿没少因为没觉醒天赋的事儿自卑,急声道:
“我现在有了啊!喝了门主给我的药之后就有了!”
窦璇玑呼吸都凝了一刻。
“门主给你喝的药……什么药?”
小孩儿被窦璇玑这副模样吓得不轻,支支吾吾道:“我,我都喝完了。”
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谎。
房判不知道窦璇玑在做什么,但估计是查到了什么事儿,反正先帮她把小孩堵了再说。
正好现下门内无人,她俩把百里堵到偏僻的角落。
窦璇玑:“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百里吓得腿有点抖,说:“我,其实只喝了半瓶,还留了一半。我想留给我妹妹……她很能干的,就是没有天赋,所以没办法找到好的差事。我,我只想给她谋个前程。”
窦璇玑:“喝了药一定能觉醒天赋?”
房判忽然搭腔,“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啊。”
窦璇玑听到她这句话,心猛地往下坠,脑门上起了一层冷汗,对百里说:“剩下的半瓶,给我。”
百里:“啊?可是……”
窦璇玑抽出刀,“给我!!”
百里被吓得够呛,只能去房里翻出来,依依不舍地往外递。
窦璇玑一把抢过来,拉着房判就往寝屋去。
门一关,窦璇玑用微微发颤的声音问房判:
“你是……九年前加入的丽景门?”
“也快十年了吧。”
“那,是不是……进了丽景门之后才觉醒的天赋?这药,你也喝过了?”
“有点像,不过那时候门主给我的是营养液。”
房判看一眼外卖袋,没扎好,去帮窦璇玑绑得严实些,不然真得凉了。
“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窦璇玑宛若被冰水迎头浇下,冻得发颤。
昂贵的营养液,能觉醒的药,都只是量身定做的谎言,包裹着剧毒的糖果。
欺骗了一个又一个努力想在这世间活下去的小孩。
房判在扎口袋的手忽然被窦璇玑握住。
房判一回头,见窦璇玑双眼通红,眼泪正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房判“哎”了一声,立刻转身面朝着她,慌张道:“怎么,怎么哭了……”
她俩搭档这些年,房判无数次见她流血。
流泪,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找了半天也没见着纸在何处,房判只能笨拙地用手背为她拭泪。
“怎么啦,怎么还哭鼻子了?嗯?”
窦璇玑摇摇头,垂着脸无声地哭,停不下来。
想起口鼻冒血死亡的同僚,房判心里有了些不太妙的预感,心里也乱成一团。
可窦璇玑的眼泪才是最紧要的事儿,来来回回只会问她“怎么了”,对自己的嘴笨无可奈何。
手足无措,最后只好抱抱她,拍拍她的后背,傻傻地安慰道:
“璇玑,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窦璇玑无法自控地哭了一会儿,缓了又缓,抹掉眼泪。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她们找到了药,寻到了源头,或许还有挽回的办法。
对,一定有挽回的办法!
窦璇玑用袖子重重抹了两下眼睛,努力憋住眼泪,不哭了。
房判还是很不放心她,但见她好像也不太想说的样子,也不再追问,碰了碰她的手背,道:
“眼睛好红啊,难不难受?”
窦璇玑摇头,她哪有这么脆弱。
拿上半瓶不明液体,打算立即去找一趟沈逆。
不知道她能不能救房判一命。
窦璇玑拉上房判,“你也跟我一起去。”
刚出寝屋门,却见一女人站在门口。
“急急忙忙的,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啊?”
是丹樱。
却又有点不像她。
颞颥两处突起,整张脸被拉宽了似的,怪得很。
窦璇玑正想说“与你何干”,忽然眼前一黑,巨大的冲击力撞向她和房判,还没看清袭击她们的究竟是什么,戴在手腕上的金属手环狂震,瞬息间张开一张巨大的能量盾,护住了窦璇玑和房判。
乱体往四面八方分散,掀飞了丽景门破旧的小屋。
眨眼间,丽景门没了一半。
灰尘泥沙俱下,断壁颓垣间,丹樱轻佻地“哦?”了一声。
“没想到啊,还藏着这么厉害的护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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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判,甚至窦璇玑本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身后的房屋,连带着相连的一排寝屋,全都变成了废墟。
恐怖且让人无法反应的伤害,是丹樱用手里那把黑色的刀斩出来的?
记得她只是个B级精神天赋者啊,何时有了这么强大的战力?
那,救了她俩一命的是……
窦璇玑看向灼热的手腕。
是李司送给她金属手环,正在冒着烟,明显已经报废了。
——保命神器。可以为你抵挡一次S级的伤害。
当时窦璇玑勉强收下,戴上后倒也没摘了。
没想到会在这么出其不意的时候,救了她和房判一命。
房判拽窦璇玑一把,提醒道:“她身上有黑魔方的乱体!”
被房判这么一提示,窦璇玑也看出来了。
丹樱颞颥突起的事物,的确是黑色的金属物,黑魔方的乱体。
而刚才袭击她们的刀,亦是乱体。
就连丹樱的瞳孔,在颤抖的同时,也向着周围散出不规则的黑色波纹。
第122章
恐怖的压迫感之下,默契的搭档二人往左右两侧横跳。
窦璇玑抽出电刃的同时,房判落到了更远的房顶上,拉满弓。
沈逆为窦璇玑量身打造的这把电刃,电力超出想象的强劲。
紫电在丽景门中流荡,所到之处轰起蓬勃的电花,暴烈声震得地面狂颤。
丹樱游走在电流的缝隙间,脚步轻盈,如鬼魅般难以捕捉。
窦璇玑的肉眼竟有些跟不上她的动作。
“后面!”
站在房顶上的房判大喊一声,在喊之前手里的爆破箭毫不犹豫地射出。
丹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移步到窦璇玑身后,乱体拧成的刀刃寒气都喷中窦璇玑的后颈了,激得她头皮发麻。下一息,被房判的箭逼退。
丹樱其实已经发现房判在远处放冷箭,躲了一下,那箭的来势却像预判了她躲避的轨迹,恰恰好好偏了一点,正中躲避之后的她。
丹樱的心口被炸开一个大洞,冒着烟惊讶地看向房判,笑道:
“原本以为你是个只会跟在窦璇玑身后的废物,没想到还有些本事……”
话音未落,窦璇玑一刀斩下她的脑袋。
“废物说谁废物呢?”
窦璇玑这一下气狠了,力道过重,手有点抖。
丹樱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下,正好落在躲在墙角偷看半天的百里面前。
脑袋翻滚的最后一下正好面部朝上,百里哆哆嗦嗦地看向那颗诡异的脑袋。断口处完全没有血。
原本丹樱的脸庞上还有些凝滞的神色,忽然眼珠下转,瞪向百里。
“这还藏着个人呢?”
与此同时张开嘴,口中就要吐出乱体。
窦璇玑心想,糟了,这小孩没什么实战经验,还遇上这么个怪物,命得交待在这儿。
没想到百里吓得大叫一声“娘”,惊恐万状之余什么也顾不上,闭着眼狠狠一脚踹出去。
这一脚正中丹樱的脸,脑袋被踢得在空中旋了一整圈,最后被乱体扒回了脖子上。
丹樱的脸上多了个醒目的脚印以及一道鼻血。
丹樱:……
窦璇玑:……
行吧,莽有莽的妙。大力出奇迹。
这小孩年纪虽小,到底也觉醒了B级战斗天赋。
百里看她脑袋说断就断,说合就合,腿更是软得发颤。
“她,她怎么这样了?”
窦璇玑:“小鬼,她不是我们同类了,看到乱体了没有?她就是只人形异兽。”
百里当然看见了,要是没看见也不至于吓得慌不择路,居然敢空腿踢它。
窦璇玑:“小鬼,不想死就逃远点。”
百里:“窦队长,我好像和你是同年的。”
窦璇玑:……
百里还心心念念那半管可以改变她妹妹人生的药,即便害怕,还是抽出了长矛,指向丹樱,问窦璇玑:
“我我我如果杀了它,你能不能把药还给我?”
百里话还未说完,丹樱跺脚,下一息乱体蓦地从数丈开外的百里脚下的地里飞蹿出来。
百里:!!
要不是窦璇玑一脚把她踢出了丽景门,躲过一劫,此刻她已经肠穿肚烂了。
百里跌在地上,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惊恐回看,窦璇玑已经和丹樱缠斗起来。
房判一边瞄准一边对百里说:“去求援啊,笨蛋。”
百里连连“哦”了好几声,站起身拔腿就要跑。
“药别喝了。”房判嘱咐一句,“是毒药。”
百里听得倏然发怔,本能地反驳一句“怎么可能”,跑两步回头看一眼,越想越心慌,之后发了疯般狂奔。
丽景门的中坚力量全支援西市去了,她们完全没想到就在丽景门中,也有一只迭代出了高智慧的异兽。
没人知道丹樱为何成了副模样,更不知她何时感染了黑魔方病毒,但能非常直接地感受到她的战力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一个C级精神天赋者,居然能在战力上碾压A级战斗天赋的窦璇玑,必定是借助了黑魔方的力量。
幸好丹樱不是A级战斗天赋顶格的胡乔珏,不然这会儿窦璇玑和房判已经没命了。
窦璇玑的天赋在A级里算是中游,主打一个敢打敢杀,即便实力不占优势她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
除了本身性子烈,更是因为她知道房判的成长非常迅速。
房判穷归穷,眼睁睁地看着这世道越来越难行走,她也想给自己改装升级一下。前两个月她控了控口腹之欲,再熬夜写了一大堆食肆点评,赚了一小笔银钱,全用在自身的改造上。
加上苦练的射箭技法,配合窦璇玑那把威力翻番的电刃,以及几位留在丽景门内养伤的伤员时不时援助一把,能勉强和丹樱战个平手。
双方从地上战至屋顶,毁了一排的屋顶之后又砸回地面。
窦璇玑肩膀被削出一道血口,她完全没被这一下逼退,反而直杀到丹樱面前,电刃往心口处切。
丹樱冷笑着用乱体搅住电刃。
“你的套路有点无聊。”
“是么?”
窦璇玑笑容刚起,丹樱的心口就被她刺穿了。
丹樱疑惑地低头看。
那把电刃分明还夹在乱体内,怎么……
电刃有两把。
窦璇玑也是后来才发现,电刃能拆开。
若是一把受困,可以从中取出另一把影子匕首,杀敌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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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量的电流涌入丹樱的心口。随后电刃上挑,刀从肩头切出,斜着斩穿她的身子时,窦璇玑连退三步,房判三箭齐发,又一次预判了丹樱的逃跑路线,统统命中目标。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无数乱体被炸得漫天飞溅。
窦璇玑立刻躲远,跃上房顶,和房判击掌,兴奋地笑道:
“行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一拍房判疼得倒吸一口气。
窦璇玑这才发现,房判的手上全都是血。
拉弓拉得太快太狠,手早就受不了,房判整个人都处于过载的边缘。
房判昏沉沉的就要站不住,还在嘿嘿笑:
“咱两现在是不是挺配了?”
房判的话让窦璇玑一个恍惚,想起当初两人刚搭档那会儿。
当时房判知道窦璇玑的脖子是被前任搭档砍断的,又听闻窦璇玑脾气不好,很难相处,谁都不想和她搭档。
而房判是最好说话,最好拿捏的那个,正好她也死了搭档,便把窦璇玑推给了她。
窦璇玑凶名在外,房判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坐在门槛上玩刀,嘴角一块醒目的结痂。
房判有点儿怕这刺儿头,思前想后半天,小心翼翼坐到她身边,用自认为最活泼的机械音打趣道:
“我被人划了脸,你被人砍了脖子,咱们好配哦。”
说完之后,一阵安静。
就在房判无比尴尬之际,窦璇玑抬起阴沉沉的脸,嫌弃道:“谁和你配,一边去。”
房判:。
好的,谢谢你结束这场尴尬。
果然很难相处。
房判都做好了和这刺儿头斗智斗勇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窦璇玑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嘴上嫌弃她只知道吃,却还愿意等她吃完饭才走。
说她笨手笨脚准心不稳,却会陪她彻夜练习射箭。
就算被搭档背叛过,窦璇玑依旧愿意相信这位新搭档,将自己的后背自己的命交给房判。
房判对窦璇玑有种说不出的情感。
像只漂泊的小破船,找到了愿意让她停靠的岸。
就在房判打算和窦璇玑好好搭下去,搭一辈子的时候,窦璇玑向她问了第一个问题。
窦璇玑:“你的脸也是被搭档划的?”
房判开朗道:“不是,是我太菜,被敌人划的。”
窦璇玑:“?我能换个靠谱的搭档么?”
房判:……
今天的窦璇玑也很难相处呢。
虽然难相处,却是个嘴硬心软,非常可靠的搭档。
不可靠的反而是房判她自己。
房判总觉得自己太弱了,窦璇玑在成长,而自己一直止步不前。
想一直当窦璇玑的搭档,就得保护得了她。
房判夜夜苦练,一心想让自己变得更强。
如今被窦璇玑夸“厉害”,房判开心地想,我应该是做到了吧……
脚下飘来一阵雾。
转眼间,浓雾四起,窦璇玑一转眸,房判不见了。
“房判?”
窦璇玑电刃不离手,想要去找房判,发现狼藉的丽景门变成了一片冬日森林。
呼吸间白气腾腾,她不知何时走进了深山老林。
风里裹着雪粒,狠狠打在窦璇玑身上。
窦璇玑警觉地观察周围。
是催眠。
丹樱还没死。
丹樱有精神天赋,但C级天赋只能潜移默化,不可能造成现下这种强效精神干预。在黑魔方的作用下,她的精神力恐怕直接飞升至A级。
窦璇玑一边走,一边用刀刃在树干上划一刀,冷笑道:
“这可比觉醒的毒药还要高效啊。”
握着电刃的手掌沁了些冷汗,视野被风雪和树木枯枝遮蔽和影响着。
丹樱肯定想偷袭。
注意力高度集中,感知全面打开,从任何地方来的偷袭窦璇玑都有信心接住。与此同时,她在划过的树干上留下了电刃的部分能量,布下能量点。
只要丹樱一出现,所有的能量点会串成一张巨大的电网,抵挡伤害的同时可以让丹樱无从逃遁。
风向忽然变了。
浓雾中出现一个人影。
窦璇玑还以为丹樱会偷袭,没想到竟是正面现身?
电网蓄势待发,却在下一刻看清了那人影。
是房判。
用爆破箭指着窦璇玑的房判。
窦璇玑动作一顿。
“快走……”
房判的双臂发着颤,像是在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
“我马上就要……失控了……”.
李极被带回帝国客栈顶层。
医师过来帮她处理伤口,生怕把这难伺候的安王弄痛了,为了保住小命,小心翼翼到头皮都绷得紧紧的。
可腰间的伤口又裂了,还有一些擦伤、摔伤,处理起来很不容易。
一不小心还是失了手。
心里暗骂一声自己蠢如猪,正等着安王训斥。
半天了,却无动静。
缓缓抬头,见李极双眸失焦,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清创的痛楚都没让她回过神。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蔺咏铭把一张请柬放在李极身边的矮案上。
李极还保持着方才的神情和姿势,仿佛根本没发现有个大活人走到她面前。
蔺咏铭:“殿下去哪儿了?”
李极还是没看她,“给你订棺材去了。”
蔺咏铭嘴角抽了抽,想起向知番的告诫,忍着气恼,直言不讳道:
“有件事需告知殿下。有人潜入狸力三号坑,挖走了大量星河铬素。负责守卫狸力三号坑的是白家人。白家人没有尽心守卫,事发后也未及时上报,加上上个月初有疑似丽景门的人出入白府,我们有理由怀疑,白家家主已经被李渃元策反。若是白家被策反,睦州恐生动荡,唯有联合第五家的势力才可化险为夷。殿下——”
蔺咏铭说话的全程都昂着下巴,说到此处,眼神下移,落到了请柬上:
“你与第五氏嫡女第五阙的大婚请柬已经拟好了。还需什么增减,现下便可以对我说。”
这是向知番的管教。
让李极明白,她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她的王妃,得是能带来助力的世家贵女,得由他选。
第五阙就是他精心挑选的对象,顺便警告那个在背地里做小动作的贺兰濯。
两头敲打,便是向知番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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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咏铭看到李极眉尾的神经在发颤。
不过就是发疯,用尖酸刻薄的讽刺来反击,蔺咏铭早就知道她的路数了。
怪的是,李极没这么做。
那丝颤意沿着神经蔓延入心,双眼憎极的红潮未退,嘴角反而往上拉扯出了一个弧度。
一个蔺咏铭无法理解,又胆寒的诡异笑意。
第123章
韩复终于找到了她的陛下。
这些日子韩复一直都在广膳宫外,宫门侍卫不许她进入。
她这位天子近臣,第一次尝到了闭门羹的滋味。
更不能理解的是,她查到一则怪异的消息。
金秋盛典上,天子要宣布嗣位给楚王李沐。
以前关于李渃元的所有事,韩复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
可如今这么大的决定,却不是李渃元亲口告知她,而是她自己通过隐秘的消息网打听到的。
匪夷所思。
韩复不打算继续等待下去,想要毒倒几个护卫而不被发现,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悄声潜入广膳宫中,发现宫内守卫极其森严。
像是在防着外面的人进来,更防着里面的人出去。
失去视力的人,在隐匿的状态下想要寻找某人时,难度大大增加。
风声人声,虫鸣鸟叫声,都会影响她的听觉。
连她的心跳都在作乱。
心燥。
许久没有的燥。
直到晚霞倾斜花丛间,她终于发现了天子的下落。
那是她听了千万遍的脚步。
迈着小小的步子,身子轻轻的,甚至能想象她软软的眉心皱起来时,叹一声国库财匮。
小魔种正独自行走在花园深处,一步一停,怅然若失。
沾着灰的衣衫,凌乱的发髻,周围没有人照看她。
韩复落到她身前时,还结结实实地吓了她一跳。
“阿复……”
小魔种幽幽地凝望她,向她伸出手。
韩复的耳朵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响,感受到了气流的流动,在脑子里描绘出了陛下需要她怀抱的画面。
韩复单膝跪地,摸索到了小魔种的手。
好冷的手,微微发着颤。
她在身边时,天子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
把寒冷的小手攥进掌心里,韩复轻声问:“陛下,发生何事了?”
如果她能视物,便能看见小魔种忧心忡忡的脸,以及手臂和嘴角有奇怪的龟裂纹路,就像一件被敲碎了的瓷器摆件。
小魔种想说什么,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蓦地失去了方向,茫然间忘记了所言所想,只会反反复复地唤着“阿复”。
此刻的她已经明白了。
不是自己失去了语音能力,而是思绪被操控了。
被另一个自己操控。
所行所言,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
小魔种怔怔地站在那儿,宛若一棵只待枯萎的小草。
韩复把小魔种护进怀里,剧毒在皮肤之下流淌,一层皮囊相隔的手却在轻柔地安抚怀中人。
“别怕,陛下。我说过,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守在陛下身边。”
这是韩复对李渃元的誓言。
从李渃元带她离开死城的那日起,她对自己发誓,这辈子,这条命归李渃元所有,效忠至死。
倒也不是因为她对李渃元有多深厚的情感。
在内心深处她明白的,只是因为她没有家。
母亲死后,她一直处于无所适从的状态,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去哪。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要被生下来,如今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下去。
她的人生失去了方向,漂浮在茫茫时间之海上,举目四望,没有岸。
她本想就这样死了也罢,偏偏李渃元从山海那头如神明一般降落到她面前,不嫌她脏不怕她恶,让她吃了此生最好吃的食物,说喜欢她,要带她离开死城,去京师,让她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除了阿娘,没被任何人在乎过的贱命,很容易被收买。
更何况收买她的还是当今天子。
本来想随意死一死的心情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人生是为了阿娘努力活下去,那么那一刻,她想为了这个小皇帝活一回。
……
韩复耐心地安抚,让小魔种不知所措的恐惧感一丝丝从发凉的心中抽离。
角落的监控正对着她俩。
寝殿之内,真正的李渃元坐在监控画面前,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和黑魔方本体僵持了这么久,总算暂时停战。
黑魔方本体也能察觉到她的身体即将过载。
共生关系下,黑魔方本体的能量也在减弱。
暂且安分一些。
李渃元从漫长的冲刺中暂时停下,浑身剧痛,五脏颠倒,骨肉移位。
好笑的是,她居然早就习惯被巨大的力量反复拧乱的痛楚。
平复片刻后,她很快发现李沐还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小魔种不见踪影。
以小魔种现在的状况肯定无法走得太远。
李渃元调取监控。
韩复居然无召自来,这二人居然在花园之中上演着君臣情深。
当初李渃元想要建立丽景门,选中了韩复。
人是她选的,但是小魔种去接的,结果所有的恩情都好像是小魔种施舍的。
韩复是这样认为,李煽也是。
李渃元嗤笑一声。
就要离开时,多看了一眼监控画面里的小魔种。
小魔种是按照李渃元小时候的模样炼出来的。
性子也随她幼时,会算计,有野心,也富有同情心。
她还记得小时候的理想。
想做一名仁君,一名励精图治,只愿四海升平的仁君。
伤春悲秋,不舍杀生,甚至会因为一只死去的小鸟落泪。
愚不可及。
但那是活着的她。
生活在阳光之下,脆弱、愚蠢、自负,但活生生的她。
与那时的自己相比,现在的她不过是一具还没死的尸体,等待腐烂的污秽.
“快走……”
房判后背被冷汗浸湿,浑身发颤。
被搭档的武器瞄准的那一刻,噩梦爬上窦璇玑的后背,箍住她的脖颈,在她曾被砍断的脖子伤口上徘徊、窃笑着。
窦璇玑一直想忘了那场恐怖的濒死体验,可事实证明,越是想努力忘却的,到最后记得越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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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永远都记得那个秋日的所有细节。
窦璇玑和前搭档是一起进的丽景门,两人年纪相仿,又一起训练、做任务,出双入对,算是一块儿长起来的青梅。
别的搭档还需要制定战术,她俩不用,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无论去哪儿,执行多累的任务,只要有搭档在,她就干劲满满。
直到某次执行一项B级任务。
那次出任务前窦璇玑就不太赞成,觉得B级任务对现在的她们而言太难了,还是做C级的任务先继续磨练磨练比较保险。
搭档却说她胆小。
“放心,咱们俩个A级战斗天赋,区区B级任务你还怕么?到时候你跟在我身后,我罩着你。”
在对方一再坚持和怂恿下,窦璇玑没辙,只能应了下来。
毕竟搭档都是一块儿行动的,她不能让她的搭档身边没人。
可即便拥有高天赋,没有经过磨练,依旧是一把随时会被砍断的钝刀。
窦璇玑和搭档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敌人抓获,双双押入大牢,折磨了两天两夜后,敌人的头目想到了一个更阴毒的乐子。
敌人的头目说:“听说你们丽景门都是双人组队一起出任务,我特别好奇,要是死了搭档会怎么样?呐,我现在给你们一条活路,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今晚你们选一位来送死,另一位么,不仅可以活着回去,我还会告诉她她想要的情报。怎么样,很公平吧?”
被绑在铁架上的窦璇玑冷笑道:
“脑痴才会信你。”
敌人头目过来狠抽窦璇玑一顿鞭子之后,留下一句“这是你们唯一活命的机会”便离开了。
之后又来了两人,还真的将她俩松绑,甚至把她们的武器一并丢了进来,再锁上牢房。
窦璇玑看搭档一直不说话,提醒她道:
“他们最恨的就是丽景门,他们不止要杀我们,更要诛心。愚弄我们只为了看我们自相残杀!这些贼人是绝对不可能信守承诺的,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话!我们要齐心协力找办法杀出去,这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搭档握着自己的刀,垂着脑袋点了点头,说:“是啊,我们要齐心协力才能活下去。”
窦璇玑松了口气,笑道:“你伤太重,先歇会儿,我看看这地牢有没有突破口。这些人居然敢把武器还给我们。”
就在窦璇玑转头想要去查看墙壁的材质时,忽然喉咙一凉。
一把匕首从后颈刺进来,直接刺穿了她的脖子。随后那刀熟练地横向猛切,窦璇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窦璇玑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血喷溅在肮脏的墙面上,好大一片。
血不停往外涌,她双手压着不受控制的脖子,在极度诧异中回头。
搭档的脸和手上都是她的血,双手紧握着匕首,一刀刺中她的腹部。
窦璇玑难以置信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那时的搭档,已经被恐惧吞噬,理智彻底崩溃。
“对不起璇玑,我想活下去。别怪我……别怪我……我只是想活下去,别怪我,别怪我!”
大量的血从口中涌出,窦璇玑说不出话。
你只是想活下去。
我想的是,我们两人一起活下去。
搭档发狂的声音萦绕在窦璇玑耳边,直到再次醒来,那尖锐的声响还在回荡。
窦璇玑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手术。
韩复为她接脉,吊着命,另一位S级的机械师为她更换合金脖子。
之后窦璇玑才知道,韩复率领丽景门十人精锐及时赶到,敌人杀了情报得了,窦璇玑得救了。
而她的搭档被韩复斩首,脑袋挂在丽景门门口三日,让进进出出的所有人都看看出卖搭档的下场,以此为戒。
之后的三年,窦璇玑依旧直面过死亡,可被信任的搭档暗算的阴霾始终会在某一刻忽然浮现。
她也曾经不想再有搭档,不想再信任何人。
可是丽景门的门规在这儿摆着,必须双人同行,她只能被迫再接受了一个人,凑到身边。
刚认识房判的时候只觉得这人傻,笨拙又贪吃,回头说不定真的会被她害死。
没想到,和这个笨蛋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能感受到她的可靠。
即便天赋不高,本身也不是个勤奋的人,却为了能够守护窦璇玑的后背,日日苦练。
被前任搭档夺走的信任,房判还给了她。
不知不觉中,窦璇玑又想要重拾信任,又愿意把生命交付。
有时候窦璇玑也会想,如果第一个搭档就是房判该多好?
房判那么胆小,肯定不会建议冒险去做B级任务。
她的人生不会遭遇那场血光之灾,生命的伤痕也不会存在。
如果一开始就是房判……
窦璇玑的眼眸中出现了房判的箭头。
三支爆破箭,足以让窦璇玑尸骨无存。
这场毕生难忘的噩梦,竟重现了。
窦璇玑握着电刃的手被汗浸湿。
房判让她逃,她不仅没逃,反而快步上前。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要死一起死!”
房判见她没走,反而要来救自己,心头猛颤,喊道:
“把我手砍断!我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窦璇玑也没这么做。
她被前搭档伤得至深,更不愿意伤害一心护她的现任搭档。
浓雾之中用精神力操控她的丹樱窃笑着。
来得好,立刻就能炸死她。
用精神力命令房判,发射。
指令发出去了,可是奇怪,这区区B级战斗天赋小女官居然抗拒了,没执行命令?
丹樱继续施加更多的精神力。
无声的潮水冲入房判的思维之中,意识即将溺亡。
发射!
发射!
无数让房判射箭的指令像火星子,在她所有的神经元中闪烁,意识就要被炸成废墟。
但她就是没有动手。
为什么?
丹樱蹲在树林深处,不解。
此刻的丹樱已经是黑魔方的黑色大脑在主导着她的身体,使用的也是黑色大脑中的智慧。
即便已经非常聪明,但人类时常会做出超出自身能力和逃脱逻辑的事,最是让黑魔方困惑。
“还是用更直接的方法好了。”
丹樱的长发拧成乱体,从后方刺穿了房判的胸口。
房判身子一抖,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只见奔向她的窦璇玑神色陡然僵硬。
她低下头,看见在她身躯上蠕动的乱体。
血从她的口中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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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璧在被迫共振。
那个怪物要吞噬她,让她成为异兽的一份子。
丹樱:“这是你的荣幸。”
帷帽被一阵风吹飞,房判那只独眼温柔地看向窦璇玑。
电子音跳跃了一下,很微弱,像笑音。
窦璇玑心头大乱。
房判一只手拽住乱体,另一只手握住了所有的爆破箭。
黑魔方掀起的巨震几乎要把她身体震碎。异化的能量让她的战力瞬间提升至S级,冲破了精神力的桎梏。
她那张满是伤痕的丑陋脸庞上,依旧绽放着平和的笑。
“抱歉,璇玑,你又得换个新搭档了。”
“房判——!”
房判在窦璇玑的惊呼声中调转方向,向丹樱狂奔。
窦璇玑猛地一扑,只差一点就拽住了她。
只差一点点。
手中空了,心直坠深渊。
轰天震地的爆炸把窦璇玑掀飞。
热浪冲天。
第124章
眼前的世界分叉成无数的重影,耳鸣来来回回刺在耳膜上,天地被熊熊大火吞没。
窦璇玑几次要冲入火场,几次被人抱回来。
她没回头,给了阻止她的人好几肘,用力挣脱,发了疯一样往前冲,都失败了。
李司用尽全力搂着她,摁着她,忍着痛一遍遍跟她说:
“别去!你会没命的!”
“放开!”
李司死死抱着她,就是不放。
窦璇玑满脸都是灰,只有一双眼睛被眼泪冲出了惊人的亮。
“可是,我的搭档在那儿,我们不能分开……”
李司被她破碎的声音弄得心痛难当,扣住她的手,从她身后把她整个人紧紧锁进怀中。
“她不会想你这么做。她用命护住你,你舍得这样轻易浪费吗?”
呼喊声、脚步声和晃动的人影从窦璇玑身边呼啸而过,而她像被罩在沉重的壳里,天旋地转,无法思考。
身后紧紧抱着她的人是谁都不知晓,直到消防司的专业灭火队赶来,大火才渐渐熄灭。
窦璇玑精疲力竭时,终于恢复了视野。
她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一片废墟,浓烟滚滚。
窦璇玑直起身,不再像只发疯的牛,平静了许多,道:“放开我。”
李司看火场里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了,这才松开她。
窦璇玑站起身一个趔趄,李司想扶她,发现她没摔倒。
跌跌撞撞地往浓烟四起的火场里去,窦璇玑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隔壁街道,或许是在幻觉之中不知不觉打到此处。
这么说来,幻觉消失了,丹樱不见了,也没有乱体的痕迹。
被炸成碎片了。
房判啊,你真厉害。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
想起某个忽然醒来的清晨,困意沉沉间,看见房判浑身是汗,不知练了多久。
窦璇玑心头猛然一酸,双唇不受控制地发抖。
很快擦去眼泪,她得找到房判,无论如何得找到。
一双手在灰烬之中翻找,烫得起疱。
李司实在看不过去,抽了副隔热手套给她。
“戴上。”
窦璇玑抬眸看一眼,李司也灰头土脸的,嘴角还有个血口。
原来刚才一直抱着她,被她打的就是李司。
窦璇玑有些愧疚,听话地戴上了手套。
李司再给她罩了个防毒面具,也没说这么大的爆炸,火势又极凶,恐怕是找不到尸首了。
只道:“我们从两头往中间找,能快点。”
窦璇玑点了点头。
之后丽景门的同僚也来了,李司跟她们说发生了何事,她们一齐寻找。
窦璇玑越找越急,忽然听到李司在她身后轻声道:
“璇玑,找到了。”
窦璇玑回头时,见李司用自己的外衫罩住了怀里抱着的人,只能看到轮廓。
李司说那是房判,可是窦璇玑觉得不是。
房判个高,但李司抱着的分明只有短短的一截。
李司平静地开口:“可能是第一下爆炸的时候,房判被炸出了火场范围,所以很幸运没有被火焚烧,但是……”
窦璇玑:“你找错了。”
李司狠心道:“我没找错。”
窦璇玑上前要看,李司往后撤了一步。
“最好别看了……”
李司找到房判的时候,只剩下一半的身子,残缺不堪,她都不忍直视,何况是窦璇玑。
窦璇玑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呼吸变得越来越重,艰难地问道:
“你,告诉我,她的大脑还在不在?”
只要大脑还在,就能移植进新的身体,无非需要巨额的钱银。
但她能赚,活着就能赚,去当赏金猎人都好,她能赚回来。
只要大脑还在。
李司沉默的那一息,让窦璇玑的心跳也跟着停了。
李司道:“只有一半。”
只有一半的大脑。
窦璇玑身子被巨大的力量往下拽,双腿险些要承受不住这份重量。
李司侧身上前,用肩膀顶住窦璇玑。
“璇玑,你得振作一些。否则房判就真的没希望了。”
窦璇玑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你说她还有希望,对吗……”
李司看窦璇玑双手紧攥着自己的胳膊,泪眼婆娑哀求一个希望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让她很难说出实话。
如果给了她希冀再剥夺,实在太残忍。
可是,的确还有渺茫的机会,她也不想就此埋葬。
左右为难,必会有怨。
这个坏人,就让她李司来当了。
李司道:“可以说是没有。房判现在的状态已经是死亡了。”
窦璇玑眼泪簌簌落了好几道。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因为没被焚烧,所以她的记忆模块还在。有一条没有被验证的路,或许能一试。人工重塑缺失的一半大脑,再填入记忆模块中的记忆,重塑神经元和逻辑,打造一枚人工大脑。”
“这,这不是很好吗?很值得一试吗?”
“这是我从文献里看到过的医学假设,暂时还未有成功的案例。在医师之外的人看起来或许有可能,但是,成功的概率非常低,而且即便活过来,恐怕也不是原本的那个她了。术后生活质量也不知道会下降多少,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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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璇玑紧攥着她,“可是,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就算成功的概率非常低,也是有的。”
李司:“就像你时隔一年再次踏入沙漠,踩到同一粒沙的概率一样低。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窦璇玑攥得青白的指骨微微脱了些力。
说的差不多了,希望和绝望都摆到她面前。
李司最后道:“走,去问问沈逆,臭狐狸可能有办法。”
窦璇玑快速点头。
李司的马车就在后方不远处,窦璇玑说:“我来抱房判。”
李司:“别了,还是……”
窦璇玑:“我来抱房判。”
李司抿了抿唇,没辙,只能让她接过去。
李司提醒道:“很烫。”
窦璇玑“嗯”一声,稳稳接过来。
好轻好窄的身子,腿也不见了。
窦璇玑把她紧紧扣在怀里,上了马车.
在回侯府的路上,曾倾洛就跟沈逆说了遗忘之脉以及所藏脚印之事。
沈逆看她收集回来的资料,和她推测的方向相同,也觉得这个脚印属于刘吉的可能性非常大。
先前沈逆就觉得刘吉是一个助力,让她能顺利掌控城防工程司,再进入研发署的助力。
即便看上去很冒险,但有效。
刘吉是怎么知晓遗忘之脉的入口,又是如何能在没有空气的隧道里行走,之后还和家人生活了数月,没人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当初找不到方向的谜题,如今再看就容易解多了。
如果他只是一具魔种,一具被幕后之人注入了基本行动逻辑的魔种,看似不可能的事他全都能做到。
在身体里埋下还没有迭代出智慧的黑魔方病毒,即便异兽化了能量也弱,更别说死了之后才开始异兽化,以沈逆的武力都能轻松制服。
刘吉所住的地段是闹市区,非常容易发现,发现后立刻就能控制,不会造成严重后果。
一切都计算的恰到好处。
不过,还有几个问题。
首先,刘吉的魔种谁炼的,此人是怎么知道遗忘之脉的入口。
其次,怎么控制黑魔方在刘吉死了之后才开始吞噬他的玉璧?
最后,部署之人一定是对黑魔方非常了解,拿捏极其精准,很有可能是位机械师。
沈逆不会猜错,师姐身后还有别的助力。
很有可能和封锁她记忆的是同一个人。
一行人回到侯府,沈逆让曾倾洛先去换身衣裳,她一会儿过来看看腿。
随后沈逆一个转弯,火急火燎地回到工作室。
算算时间,师姐应该已经醒了。
曾倾洛找到万姑姑,询问她情意盒的事。
万姑姑尴尬道:“曾女郎,你不会打开了吧?”
曾倾洛将她遇险的事儿说了,但只言回来得太急,情意盒掉了,没能带回来。
万姑姑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女郎你没出事就好,一点点情趣小物没带回来就没带回来了,我再去订一份。”
曾倾洛说:“是我弄丢的还是我来订吧。万姑姑能不能把清单给我?我再去找店家买。”
万姑姑和她推托了半天,居然也有争不过这温吞小娘子的时候,最后没辙,只能把清单给了她。
拿了清单,回到房间一样样地看,还真是没有催.情药。
倒是有不同口味独立包装的果味糖。
看来骗子在这件事上没有骗她。
可如果不是那种药,在遗忘之脉中的事,要如何解释?
曾倾洛撑着额头。
她怎么又会和李极……
——把我当做裴寂。让裴寂带着你的吻踏上奈何桥,好不好?
在骗她吃下糖之前,说的是这种话。
到底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人,能这样说谎成性。
曾倾洛低骂一声“无耻”,脸上有些热,不再去想她,去看看护院们伤得如何了。
沈逆推开工作室的门,一眼没看到边烬。
“师姐!”
沈逆快步进屋,听到净房内哗哗的水声,还有模糊的人影。
原来是醒了,在沐浴。
沈逆查看逆芯系统,系统已经顺利重启完毕。
一切顺利。
太好了。
沈逆开心地靠在门口,隔着门问边烬:
“师姐,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奇,逆芯完成之后,会不会对记忆禁区造成冲击。
边师姐和烬师姐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净房内水声不断,边烬没有回答她。
可能是水声太大,没听到,沈逆还想再问,听见侍女在门外传话。
“金吾将军和窦女郎来了,说要见侯君。”
她们怎么会突然过来?
沈逆感觉可能出事儿了,对边烬道:
“我一会儿回来,给人家准备好奖励。”
沈逆从工作室出来,还没见到李司和窦璇玑,居然先看到李煽站在游廊上等着她。
大老远就听到李煽的咳嗽声。
李煽什么时候到府上的,沈逆完全不知情。
全身心投入在逆芯上,加之黑魔方在悄无声息间又完成了一次恐怖的迭代,路苍梧那句“长安城要完了”压在心头,沈逆心思有些混乱。可能侍女来说过了,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不过李煽来找她倒是在意料之中,毕竟她在李煽的帮助之下探听到了广膳宫寝宫之内的动静,但没跟李煽说。就李煽这脾气,肯定得找上门来。
李煽正要开口,沈逆从她身边快速而过。
“给永王殿下请安了,不过下官实在很忙,殿下请回,待下官忙完自会上门请罪。”
李煽还没来得及开口,沈逆就进了另一间屋。
李煽:……
一旁的侍女尴尬又害怕地看着她。
李煽自然不走,“我在隔壁等她。”
侍女:“好……的。”
屋内。
沈逆从自己这侧揭开李司的衣衫,看了一眼房判的状况,饶是伶牙俐齿如她此时也是张口结舌。
李司与她说了自己想象的手术方向。
沈逆听完之后更是一阵沉默。
你还真是挺敢想。
窦璇玑忐忑地问道:“是不是不可能了?”
窦璇玑那双清冷的眼眸红肿不堪,沈逆不忍心把话说死。
“这世上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试过之后没成功也不遗憾,要是不试,可是百分百会遗憾的。咱们别做给自己留遗憾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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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璇玑用力点头。
沈逆道:“行,那咱们就试试看。不过制定完整的手术方案之前,我得先检查一下她大脑的状态。”
窦璇玑又道:“还有一事。房判……她原本恐怕就只剩最多一年的寿命,不知道毒素会不会留存在大脑里。”
沈逆好奇:“只剩最多一年的寿命?为什么?”
李司一下就听明白了。
两人一块儿把丽景门的“正常死亡”事件跟沈逆说了。
李司道:“看那瞎子的德性,很有可能是研制出了某种毒,进入丽景门之前,但凡没有天赋的先喝一罐,欺骗她们是能够觉醒天赋的神丹妙药。无依无靠的可怜小孩忽然获得了高天赋,满心欢喜之时,根本不会去怀疑给予她们的恩惠其实是致命的剧毒。更难以想象,看似天大的恩赐会在之后的某一日,连带着她们的性命一并收回。”
沈逆正要说,韩复这招可真是阴损,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惊叫。
沈逆快步走到门口,见李煽慌慌张张快步往外走,不小心撞到了一名侍女,打翻了她手里的碗碟。
肺痒到发痛,更因为剧烈的动作引发无法克制的急咳。
但李煽无法停下脚步。
药,忽然觉醒的天赋,入夏之后就开始的咳疾,和她一一对应。
分毫不差。
李煽的心跳声覆盖了整个世界。
她也喝下了那管或许能觉醒天赋的药,也曾欣喜若狂,从未怀疑这件事本身的荒谬。
更荒谬的是,给她药的不是韩复。
是她的皇姐,李渃元!
第125章
这一路上李煽咳嗽不断,也一直在回忆。
翻开所有过往,把那些原本希望埋葬的难堪硬是翻给自己看,去找线索,找证据。
细节一丝一缕地浮上心头。
捏住沾满血迹的手绢,李煽回到永王府,召集武卫,让他们去一趟宴州。
“务必把这三个人带回来。”
“喏!”
宴州距离长安城不远,乘飞艇一来一回加上抓几个现已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最多也就一个时辰。
李煽就坐在原处等着。
比预计提前小半个时辰,那三人就跪到了李煽面前。
这三人已经尽显老态,被上着枷械跪在李煽面前,惊恐地发着抖。
这三人,便是当初将年幼的李煽抓入大牢,百般折磨之人。
李煽用沙哑的嗓子问他们:“可知为何抓你们来?”
那三人哆哆嗦嗦地垂着头,正在暗中互相瞧着。
李煽:“最左边那个,砍了。”
最左边的男人“哎”了一声,还没疑惑完就被武卫拎了起来,脑袋被当场削掉。
剩下二人吓得魂飞胆裂,一个劲求饶。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们实在不知道犯了何事,让殿下如此动怒!”
“是啊,上次见殿下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我们安分守己,可完全不敢做任何打了殿下眼的事儿啊!”
李煽:“当年你们将我关在宴州大牢,受何人指使?”
听到李煽的问题,方才还在不断求情的二人神色明显变得更加复杂,嗑吧了几下,都没说话。
李煽:“中间的,砍了。”
“喏!”
武卫上前就要斩下中间男人的头。
那男人吓得大叫:“是陛下——是陛下让我们这么做的!我们和殿下无冤无仇,可上有老下有小,如何敢违抗陛下的旨意!这一切都是陛下的安排啊!求求您,放了我吧!”
李煽脸上的肌肉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
宴州大牢,九死一生,那是她此生的噩梦。
李煽以为是李渃元救了她,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李渃元的谋划。
——你若想要旁人看得起你,便得自己先看得起自己。一直这般懦弱爱哭,旁人只会更轻视,更爱欺辱你。
害了她,再来救她。
——将眼泪戒了,相信你自己,不会比旁人差。
李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泣数行下,却痴痴地笑了。
她永生难忘的夜,皇姐温柔至极的话,自以为改变人生的警醒,居然都是骗局。
李煽杯弓蛇影地想着,为什么她从小被人欺负,被人孤立,是不是也是李渃元促成了这一切?
没人对她好,只要李渃元施舍一点点爱,就能将她完全虏获,成为愚蠢的信徒。
李煽已经从别的地方打听到了嗣位之事。
难怪……这次嗣位也根本没有考虑她。
李渃元甚至直接将她赶出了广膳宫。
这些年,诸王在对皇位虎视眈眈,重臣们也在站队,可李煽永远都不是那个被选择的。
李煽没有外祖的势力可以帮衬,天赋也来得莫名,没有重臣会拥护这样的永王。
而她还是个坚定的天子党。这颗被收买的心早就归李渃元所有,而储君和天子也是存在博弈关系,谁都会担心若要拥护她,向她投了投名状,是不是转身就会被卖给李渃元。
所以即便被称为“七王之首”,李煽身后始终空无一人。
李渃元将她立起来,威望渐盛,为的是什么?
立起来的东西是什么呢?
靶子而已。
一个为天子所用,抵挡暗箭的靶子。
所以,从最开始,李渃元就瞄准了孤弱无助的李煽。
为什么要给予她天赋,因为李渃元要一个信徒掌管最高研发署。
因为要在最高研发署里藏“国宝”,需要一只忠诚的看门狗为她看管。
李煽就是她选中的看门狗。
李煽独自穿过长廊,冰冷的月光晒得她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一直以为和同等级的机械师相比,她总是更钝一些,以为是天赋觉醒得较晚的缘故。
没想到……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天赋。
她根本就没有天赋。
猛地一跌,摔在花园的尽头。
残花满裙.
沈逆离开工作室之后,净房的水声就停了。
边烬擦拭干净,套上寝衣回了卧房。
打开衣柜,依旧整齐馨香。
新婚时两人衣衫各放各的,中间还隔着好一大堆的空间,像她俩分别的这些年的嫌隙。
如今已经按照两件一套的套装放在一起,难分彼此。
任谁看到这琳琅满目成双成对的定制服饰,都会觉得这宅子的主人恩爱非常。
难以置信的一场梦。
边烬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挑了一件,在无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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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逆为她编的人胜,从眼前一晃而过。
当时她们刚刚久别重逢,不冷不热,不生不熟。
沈逆依旧为了她亲手编了人胜。
红红粉粉,脸蛋端正。
仔细看,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边烬冷着脸,但它却对边烬笑。
傻乎乎的,和阿摇一个样。
边烬静静地看了会儿小人胜,想从蹀躞带上摘去。
指尖压开了锁扣。
沈逆的气息就此切断。
……
李司喉咙快冒烟了,感觉喉咙里烟熏火燎的,格外难受。
窦璇玑一步也不想离开工作室,她想等着大脑状况的最终结果。
李司想喝口水,推门出去找到个侍女,侍女为她带来几罐不同属性的高效营养液。
李司看这些营养液都价格不菲,心里“嚯”了一声,靖安侯府果然很阔气。
给自己灌营养液的时候,李司心思沉沉的,心里一会儿一个想法,零零碎碎,杂乱无章。
从走廊那头走过来一个人,李司抬眸,是边烬。
是边烬没错,但眼前的边烬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很冷,眼神里是凝了寒气,双眸中读不出任何想法。
这种感觉让李司心头一凛。
要知道她最喜欢琢磨人的双眸,眼睛里最是能透露人的性格和情绪,这也是她行走官场和战场的重要技能。
可眼前的边烬,她半点读不出来。
李司就要吞下最后一口营养液时,边烬走到她面前,问她:
“你想当皇帝吗?”
李司猛地躬身,一口营养液喷了满墙.
另一头,帝国客栈内。
第五阙和贺兰濯一同沐浴出来,发现第五阙放在案几上的电子表响了好一会儿了。
是失联多日的小姑姑终于联系她了。
小姑姑申请跟她视频通话,第五阙转成了语音。
“小姑姑——”
第五阙甜甜地唤了一声,看贺兰濯从她眼前走过,一把捞住她,往腿上抱。
和胡乔珏对战时虽是亢奋,现在想想也是差点丢了性命,那玩意从未见过,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第五阙反应比常人慢些,通常得事儿过去好半天了,她才有可能咂摸出些惧意。
这会儿害怕的感觉隐约有些冒头。
特别想黏着贺兰濯。
贺兰濯被她力气这么大胡乱一抱,不是坐她腿上,是整个人跌下去的。
第五阙小姑姑的声音就在耳边,贺兰濯有种泄露私密的尴尬,无语,想起身。
第五阙没让,抱得更紧,一边听她小姑姑说话,一边可怜兮兮地蹭她的胳膊,求她别走。
贺兰濯:……
多大人了,成天撒娇。
没辙,反正也累,有人抱着就留下享受吧。
贺兰濯捏了捏第五阙的下巴,没走,圈住她的脖子靠在她怀中。
精神力释放太多,她很累,即便第五阙的小姑姑声音聒噪,第五阙的体温却很舒服,让她安心地坠入梦境。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醒来。
床没有温度,没有第五阙的拥抱,她在夏末微凉的空气中打了颤。
“阿阙?”
贺兰濯唤了一声,没人应。
贺兰濯翻了个身,没在意。
这孩子成日闲不住,每天铁打的十公里要跑,发现个什么新鲜事就喜欢出去瞎溜达。
趴了一会儿,想到那个异兽,心跳被催快了几下,贺兰濯翻身坐起来。
给第五阙传信,问她去哪儿了。
等了一会儿,没回。
反而收到另一封传信。
贺兰濯看了一眼,厌烦的情绪上头。
但她不能不去。
随意穿了身衣服,去顶层。
推开顶层的屋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今天的气氛不太相同。
贺兰濯缓步穿过玄关走到前厅,发现向知番和蔺咏铭也在。
难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人不喜的臭味。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向知番。
她知道阿赐的下落只有向知番知晓,阿赐就是被他控制着,藏在北境茫茫大地的某处。
护目镜之下,贺兰濯腾着杀意的犀利目光从向知番身上划过,安静地敛起。
向知番也有S级精神力,若是杀意太重,很容易被他察觉到。
她已经秘密顾了一支赏金猎人小队,人工加机械侦测的手段并用,日以继夜地在北境搜索阿赐的下落。
一定能够找到阿赐。
在此之前,她得忍。
万箭穿心也得把万箭埋进身子里。
忍着。
给她传信的是康逸,大概又是有什么事要办才叫她来,懒得多问。
贺兰濯刚要站到一旁,向知番望向她,对她说:
“来。”
贺兰濯走到他面前,借着护目镜的遮挡往里屋看。
李极不在。
向知番手里拿着张红色的卡片,递给贺兰濯。
向知番道:“这是给你的请柬。”
贺兰濯一时没接。
向知番笑道:“殿下和安王妃的大婚吉日已定。你和安王妃是老相识了。大婚之日,你定是座上宾。”
起初的疑惑,在想通某种可能性之后忽然变成了一记重拳,猛地擂在心口。
翻开请柬,“李极”边上赫然写着三个她无比熟悉的名字——第五阙。
脆弱的神经在这一刻安静地崩裂了一角。
向知番的声音很远。模模糊糊。
“能套住第五氏的嫡女,本事不小,殿下没白器重你……”
……
只给她这封请柬,就让她离开了。
贺兰濯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往门口走的时候,视野在不受控制地晃动。
居然没能握住门把手。
呼吸过快。
压着,往下压,不要泄露半点真情实感。
这是试探,和李极以往对她的试探没什么不同,试探她对第五阙的情感真假或深浅罢了。
对她的试探都只是顺手,向知番搞这么大的阵势,真正的目的是牵制李极。
李极现在对心上人如痴如狂,已经在脱轨的边缘,这只老狗筹谋多年的计划很有可能在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贺兰濯告诉自己,没事的,一切都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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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回心跳的频率,终于将门打开了。
可是,为什么她看到第五阙在门外?
是强压影响了释放太多精神力的大脑,还是向知番在对她投下幻觉?
当她看到第五阙那双永远明媚含笑的漂亮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对视间潸然泪下时,心脏被狠狠挤压所带来的强烈酸胀感告诉她——
这是真的。
第126章
第五阙和小姑姑语音通话一开始,聊的是家族里那位前任国师,秦无商的师姐。
小姑姑对这个人的事儿已经有点模糊了,说得想想。
第五阙也不急,好不容易守到小姑姑了肯定得聊完,一边勾着怀里贺兰濯的头发,一边说:“没事儿,您慢慢想。”
小姑姑问了身边其他的亲戚,一通对话后小姑姑回来继续道:
“我想起你说的这个人了,她的确当过好几年的国师,哎哟好早了,那都是先帝时期的事儿了。不过据说她私底下和端王走得很近。”
第五阙:“端王?”
小姑姑声音小了很多,“就是现在的天子嘛,当时她还未登基,还是端王。”
果然。
第五阙继续问:“后来呢?她是怎么过世的?”
小姑姑:“这个我不太清楚,据说她是在长安过世的,那时候恰是壮年呐,很可惜,身染恶疾,人突然就没了。”
“身染恶疾,突然就没了?小姑姑,你知道她染了什么恶疾吗?”
小姑姑说:“这我就不知晓了,毕竟是远亲……嗯?哦,你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