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雀攥着手机,边后退边说:“爸爸,你别想着靠以前对妈妈的那套暴力手段就可以制住我。我九岁之前,她之所以没逃成功,只因她不够坚决,看我还小,放不下我。她又为什么没把你送进去,不是因为你是她丈夫,只因你还是我父亲,她不想我小小年纪,就有一个有前科的爸爸,毕竟你对我也没差到那地步。”
有冷汗顺着倪雀的背脊淌下,她极力地稳住自己的声线,才不至于让自己在倪保昌面前露怯:“我和我妈不一样,我没有谁要护,我做什么都只为我自己,只要我足够豁得出去,我没什么好怕的。”
她举了举手里攥着的手机,盯着倪保昌那双气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飙火的眼睛,冷冰冰地说:“爸爸,我手里攒着过去你喝酒发疯时家暴的证据,如果你再次伤害到我,我会把它交给警察,有必要的话,我会不惜一切时间和代价去对抗你。”
最后,她还撒了个谎,加固这层威胁:“每天晚上十点钟,我会给我一个老师发消息报平安,要是她没收到我的消息,就会帮忙报警。所以爸爸,你要是想把我手机抢走,是没有用的。”
26|奔逃
倪保昌没喝酒的情况下,比喝了酒时拎得清。倪雀这一番话,简直要把他气疯,但也确实拿捏住了他。
说到底,他就是个外窝里横、欺软怕硬的。过去李清涟身体柔弱,又有年幼的女儿要护,顾忌太多,便格外受制于他。
但倪雀和李清涟是不一样的,她从小在一片疮痍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外表看着是个纤细的普通女孩,内里却有股很强的韧劲。再加上平时活儿又干得多,每天在这山里跑来跑去,精神抖擞,实则瘦而不弱。
所以当她内里的那股心气和外在的那番气魄拧在一起彰显出来的时候,的确能把人唬住。
那天之后,倪保昌没再说让她转钱的事,可倪保昌见着她,那副聚着气、藏着火的样子,总给人一种他时刻都可能爆发的感觉。
倪雀不敢掉以轻心,她只求暑假快点过去,早日开学,只要住了校,她就不必这般提心吊胆了。
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在这期间,倪雀又休了两天假去市里练跆拳道,中途她本打算去学校找杨校长,但杨校长去外地了,得到开学前两天才回来。
八月底,倪雀辞掉了暑期工,结了最后一笔工钱,从厂里出来。杨校长已经从外地回来了,倪雀提着水果去了学校。
进到办公室,倪雀简单问了好,然后直奔主题,问杨校长十个学生的资助人是不是江既迟。
杨校长被问了个措手不及,神情闪过明显的讶然。
倪雀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杨校长便也没有再隐瞒。
倪雀走前跟杨校长说,如果他和江既迟还有联系的话,希望他不要告诉江既迟自己知道了资助人是谁的事情。
杨校长虽不是很理解,但同意了。
倪雀离开学校,往家的方向走。
路上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想起来江既迟当初因为临时有事,突然推迟了两天离开。
那会儿她还纳闷,江既迟声样采集结束了,在青螺镇还能有什么事呢。
现在想来,估计就是和校领导沟通资助事宜吧。
也难怪他后面会住到实习生宿舍来,在校总归会方便些。
倪雀又不禁想,不知道被她偷亲后,江既迟有没有后悔过决定资助她的事。
可在杨校长告知她之前,她都没有填信息,也不知情,江既迟其实是随时可以撤回的吧,起码可以撤掉属于她的这个名额。
但他没有。
这是不是能够说明,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她?
这么想着,倪雀不知不觉中拿出了手机,在通讯页面输入了她早已烂熟于心的那个手机号。
她垂头看着,却不敢拨出,短信也不敢发。
她心里生出抑不住的喜,可又生怕自己自作多情。
*
回到家,孙国香正放完羊回来。
倪雀去做饭,孙国香进来灶房,说有好几只羊长胖了,戴着那个颈圈卡脖子,羊该不舒服了,问要不要摘了。
倪雀不同意,说颈圈能调节,一会儿她去羊圈看看。
孙国香鼻子哼哼气,凑近倪雀,问她这么早下班是不是辞职了。
倪雀一边切着手边的苦瓜一边说:“奶奶你还挺聪明的。”
“这不肯定的吗,明天就开学了,”孙国香说,“谁还阻止得了你读书啊。”
上次倪雀威胁倪保昌时,孙国香就在房间里待着,自然是听到了。
倪雀早就习惯了老太太这种缩着脖子看戏的行为。
她不出来拱火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老太太进来厨房,绝不是就为了说这几句无用的话,更不可能是过来帮忙的。
果然,老太太搓搓手,说:“倪雀啊,你看你最近白天忙着上班,羊都是我替你放的,还有家里其他的活儿……”
倪雀打断她:“奶奶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老太太笑眯眯的:“我是想问,你既然辞职了,那肯定发工资了吧?”
自从有了手机后,倪雀就没什么现金了。不过即便有足够多的现金,倪雀也不可能对老太太予取予求。
她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一张毛爷爷,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语气明显不满:“就一张吗?”
倪雀用刀挑起切好的苦瓜放到菜筐里:“奶奶,爸爸每个月给你五百块,你打麻将只要不玩大,足够了。我没有钱,你不要再问我了。”
老太太还怪委屈地说:“你爸已经有小半年没给我钱了。”
“你问他要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爸那个脾气。”
“奶奶你是觉得我脾气很好吗?”
老太太哼唧着,小声说:“我好歹是你奶奶。”
倪雀敲了三个鸡蛋在碗里,用筷子边搅边说:“对,你是我奶奶,所以我一直努力尊敬你。但你是一个合格的奶奶吗?你不问一个正值壮年的可以赚钱的儿子要钱,却问一个还在读书还做不到完全独立的孙女要钱。这不是脾气好坏的问题,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老太太咕哝:“你别读书,听你爸的去打工不就能独立了,不就好了嘛。”
倪雀搅着鸡蛋的筷子停了,她扭头看着老太太,看着看着,眼眶里蓄起一汪湿润,老太太瞥见,把钱往兜里一揣,撇撇嘴:“哎哟哟,真是说不得哦。”
老太太斜着眼“嘁”一声,扭身飞快地出了灶房。
祖孙俩吃完饭,倪雀洗碗收拾。
她今天来了大姨妈,身体不太舒服,简单洗了个澡,收拾完明天开学要带的东西,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她入睡时,倪保昌还没回来,说明他肯定在外头跟人吃饭,大概率还会喝酒。
倪雀照例将门反锁,又把行李箱抵在门后头。
或许冥冥之中有所预感,倪雀睡得并不踏实,所以倪保昌回来的一瞬间,她就听到了外头开门的动静。
“倪——雀!”倪保昌扯着大嗓门,拖着浑浊的腔调喊道,“倪雀——!”
倪雀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睡觉不脱内衣,身上穿的是薄且泛黄的旧衫,她随手套了件长袖,抓起床头立着的一根棒槌,走到门边。
通常情况下,倪保昌喝多了酒,回来撒酒疯,只要她房门反锁了,倪保昌骂骂咧咧拍上一阵门没人回应他,他就会回屋。
可这一阵,因为倪雀威胁他的事,倪保昌肚子里窝着火。
尤其今天,倪雀还辞了职,明天又要开学。
在倪保昌看来,她将第一次大幅度脱轨,偏离他原本预期中倪雀初中毕业后该走的路。
如倪雀所料,倪保昌在她房门外停了下来,怒骂她辞职的事,还以各种粗鄙的话语表达着他一贯深以为然的“最是无用读书人”的观点,间或夹杂着“臭婊子”“死丫头”“贱人”之类的字眼。
倪保昌匡匡拍着门,嘴里脏话蹦个不停。然而,坏的预感好似要成谶,这一回,光是粗暴地拍门俨然不足以倪保昌撒尽酒疯。
不出片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是家里耙地的铁镐砸在门上的声音。
房门随着响声发生剧烈的震荡,倪雀吓一跳,下意识远离门边,后退两步。
铁镐砸门的砰砰声不绝于耳,一下比一下重。
年岁久远的木门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劈开或者砸塌。
倪雀把书包挂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又把房间里的灯关了。
黑暗中,倪雀的神经绷得极紧,她一手握着棒槌,一手握着拉杆,两只手的手心里全是汗。
终于,房门在倪保昌不遗余力地劈凿下,不堪重负地倒下,掀起一片尘。
倪保昌喝了酒,反应到底是有点慢,一时没有适应眼前房内的黑暗。趁着倪保昌这一瞬间的迷茫,倪雀拖着行李箱,飞快地往外跑。
倪保昌大骂一声,拔腿就追。
一时间好似复现三月多家里丢羊那次她在前面跑倪保昌在后面追的场景。
不一样的是,这次因为倪雀有所防备,没有受伤,虽拉着行李,但也跑得飞快。
倪保昌根本追不上她。
追着跑了一段路,倪保昌累得气喘吁吁,人更是气得眼眶充血,神情癫狂。
眼看要追不上了,倪保昌怒吼着骂了句“妈的”,瞅准前面奔跑如风的背影,猛一发力,将手里一路拖拽着的铁镐狠狠地朝前掷了出去。
铁镐除了镐头那一部分比较重外,木制的长把儿很轻,甚至方便手持者起势。
倪保昌一个男的,还是个干体力活的男的,力气自然是不在话下的,这失心疯似的一砸,简直是带着谋杀的势头。
铁镐卷着风从身后劈来,倪雀似有所感地回了下头,吓得瞳孔骤缩,她松开拉行李箱的手,想要往侧边避开。
避是避了,但没完全来得及,铁镐锋利的尖头削在她的右胳膊上,割破了她的衣袖,斜切过她的皮肤。
昏暗月色下,倪雀感觉有热血飙了出去。
铁镐掉落在地。
倪雀疼得发出一声闷闷的喊叫。
她顾不上那么多,用棒槌勾起地上的书包,拉上行李箱拉杆,像逃亡的难民般钻进了前方茫茫的暗夜里。
*
深更半夜走在山路上,倪雀没法不感到害怕。
她害怕黑,害怕有人出现,害怕自己血流不止。
疾走出一段路后,确定倪保昌不会再追上来,倪雀停下,从书包里摸出一把小刀,割开出门前套在身上的长袖的下摆,撕下来一长条布料,当做绷带,绑在了自己仍在不停渗血的右胳膊的伤口上。
然后她一手行李箱,行李箱上挂著书包,一手棒槌,就这么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着。
可能是伤口失血过多,又有姨妈傍身的缘故,倪雀脚步越走越沉,身体越走越虚。
到了吊桥,这里灯火通明。
灯光与月光交融,投在江面上,江水粼粼,晶莹浩渺。
夏夜的风拂过,水面荡漾,波光跳跃,像有神仙在这里洒下碎银万两。
夜色中,飞鸟低空掠过,倪雀看见,想起了和江既迟一起在这里飞过的无人机。
脚发软,头泛晕,肚子坠疼。
倪雀觉得自己走不动了。
她就地在桥中央坐下,把行李箱、书包、棒槌放在边上。
也许是现在身体的虚弱,降低了她给自己设下的心理防线;也许是这凌晨一点钟亡命天涯般的奔逃,带出了她经年累积的委屈;又也许是白天确定了江既迟是资助人的这个信息,让她觉得自己可能并不那么被讨厌……
倪雀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嘟嘟嘟”的声音很快响起,在这更深夜静、空寂无人的乡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倪雀心跳很快,她屏息着,等着电话被接通。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通了。
那一刹那,倪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好像停了。
她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对方先说话了:“喂。”
是一个女声。
一个听起来很温柔又很年轻的女声。
倪雀顿时僵住。
那头又问:“喂?”
倪雀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问:“江……江既迟在吗?”
对方似乎是愣了一下,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看你这是个陌生号,请问你是谁,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尽管倪雀从未喊过江既迟老师,但她一时竟无法从脑海中搜刮出一个比师生更适合概括他俩关系的词。
倪雀听见自己口不对心地答:“我……我是他学生。”
“学生?”对方的语气带上了淡淡的不悦,“他有学生?他又不是老师,你是不是弄错了?”
倪雀没有很快接话,她刚才滞顿住的大脑,已然恢复运作,此刻正纷乱地闪过许多东西。
凌晨一点多,江既迟和一个女的在一起……
对面听起来很安静,不像在外聚餐,江既迟现在在干什么呢?为什么是一个女人替他接电话?
他是谈恋爱了吗?
倪雀突然想起来,林老师他们顶岗实习结束那天,她去男生宿舍拿编织袋,在门口听见冯子业他们说起江既迟打算谈恋爱的事。
所以,他真的谈恋爱了吗?
他现在是有女朋友了吗?
这个接电话的,就是他现在的女朋友吗?
倪雀过久的沉默,惹得对方越发不悦,电话那头口吻更硬:“他已经睡了,你要有什么事,明天再打给他吧。”说完,把电话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倪雀怔怔的。
刚才拨电话时的勇气,像被扎了洞的气球里的气体一样,飞快地流失。随着那勇气的消散,倪雀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地方跟着空了。
紧接着,一股莫大的、汹涌的、好似要铺天盖地的难过,猛烈地朝她袭来,她鼻头一酸,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
手痛,头痛,肚子痛,心也好痛。
怎么哪里都痛啊!
倪雀抱着膝盖,脑袋埋在手臂里,纤薄的背脊微微起伏着。
女孩子的哭声很轻,轻到即便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也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发出轻微一声响。
倪雀慢吞吞地摸出手机,打开短信。
是她的银行账户收到了5000块钱的转账,来自一位陌生账户,附言:生活费。
杨校长和她说过,资助人会以学期为单位,每个学期给她转一笔生活费。
而她今天早上,不,已经算是昨天早上了,昨天早上确定了资助人就是江既迟。
可为什么,给她转账的,不是江既迟,而是一位她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陌生人呢?
是江既迟把这件事委托给了别人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不希望被资助的十个学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是仅仅是不希望她知道?
是后者吗?
是后者吧。
原来,她今天从杨校长那确定事实后,那一点隐隐的小确幸,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空欢喜。
江既迟资助她是真的,不想和她再有瓜葛也是真的。
眼泪顿时掉得更凶,倪雀默默地抹掉。
她扶着行李箱站了起来,把书包挂好,握着棒槌,拖着虚弱病恹的身体,继续往前走。
走到桥尾的时候,看见一只小麻雀歇停在吊桥一侧的悬索上。
倪雀经过时,那麻雀也没被惊走,静静悄悄,立于夜色中。
倪雀渐渐远离灯火通明处,慢慢没入前方的黑暗里。
她一边走,一边丢下她十六岁这年卑微又莽撞的爱恋。
这一夜,月色很美,青山和媚,人间多了一只不再声张的哑雀。
27|再遇
三年后。
国庆过后,十月中旬,北阑下了一场缠绵三天的雨,温度一下子降了不少。
倪雀只穿了件薄薄的线衫,从图书馆出来,被夜里凉风一吹,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她迈起步子飞快下台阶,身后传来一道叫喊:“倪雀。”
倪雀停下脚步,回头。
是他们班的一个男生,叫周衡。
周衡很快跟上她,与她并肩走着:“我就低头求了一道极限的工夫,再抬头你连人带书不见了。”
“啊?”倪雀微微睁大眼睛,“你也在啊?”
“就坐你对面呢。”
“不好意思啊,没看到你。”
“这有什么,你认真呗。”周衡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之前听陈小禾说你只要一进图书馆,不到闭馆不会出来。”
“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啦,不过今天本来是要晚一点的,”倪雀晃晃手里的手机,“陈小禾给我发消息说她想吃233的关东煮,再晚点就要关门了,我就提前出来了。”
233是他们学校的一家便利店,离图书馆不远。
到了岔路口,见周衡还跟着自己,倪雀问:“你不回宿舍吗?”
周衡:“他们家关东煮挺好吃的,我也给我舍友带点。”
“哦。”倪雀搓着胳膊,往前去了。
刚走两步,身后笼上来一股薄温,倪雀吓一跳,往旁边闪避了下。
周衡举着外套的手顿在半空中:“抱歉,吓到你了,我看你好像挺冷的。”
倪雀放下搓着手臂的手:“还好,谢谢,也没有那么冷。”
“都起鸡皮疙瘩了还不冷,那我们走快点好了。”周衡说着,把外套搭在了自己胳膊上。
倪雀回到宿舍,陈小禾正在刷剧,听到动静,暂停屏幕画面,起身火速从倪雀手里抱走了关东煮:“雀雀,爱你爱你!”
陈小禾从纸盒里抽出一根,送进倪雀嘴边:“来,朕赏你一颗鱼丸。”
倪雀笑着咬走了鱼丸:“谢谢皇上。”
靠在床头打游戏的翟梦朝下投来一瞥,又继续打游戏,同时问:“雀,碰到周衡没?”
倪雀放下书包,去衣柜里拿换洗衣服准备洗澡,闻言看过去:“你跟他说我在图书馆的?”
翟梦耸了下肩:“他自己猜的,不过我没否认就是了。”
“下次你就说不知道,”倪雀抱着衣服走到翟梦床边,手扶着床架子,脸贴了上去,“我都不知道他就坐我对面,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想想很瘆人的。”
“瘆人?”陈小禾扭过脸来,“雀雀,周衡挺帅的吧?”
倪雀没有要应的意思,翟梦附和了她:“是挺帅的。”
叶槐正好推门进来,问,“谁挺帅的啊?”
陈小禾:“说周衡呢。”
叶槐放下包,看向倪雀:“他又找你啦?”
陈小禾:“可不呢,跟梦梦打探雀雀在哪,然后到图书馆堵人去了。”
“倒也没堵我。”倪雀不想听她们说周衡了,对翟梦说:“下次他再找我,一定一定给我行踪保密,我洗澡去啦。”
倪雀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翟梦这时问叶槐:“对了槐,今天约会怎么样?”
叶槐叹了口气:“别提了,约个毛线,我和张鹤刚出校门,他导师就来了电话,叫他过去聚餐。我跟着去蹭了个饭,太救命了,他们一直在聊课题、聊工作,我在旁边听得都要睡着了。”
叶槐是早恋,高一那会儿就和她男朋友张鹤确定了恋爱关系,后来张鹤考上了北阑大学,叶槐跟着考来了,但阑大没那么容易上,叶槐中间还为此复读了一年。
如今叶槐刚大一,她男朋友已经大四了。
张鹤也是个牛人,大学期间拿了不少大赛头奖,课业也没落下,奖学金年年拿,绩点也是旁人望尘莫及的高,如今本校保研已经是板上钉钉,导师也定下了,今天就是被导师叫过去认人的。
叶槐说到一半,想起什么:“对了,我今晚见着一个帅哥来着,也是章启岸教授的一个学生,研三的。”
她补充:“是真帅,帅到非常恐怖的程度。”
翟梦:“你这形容也很恐怖啊。”
“能不恐怖嘛,本有夫之妇当场精神出轨十秒钟!”
翟梦腾出一只打游戏的手,给她比了个拇指:“那确实挺恐怖。”
陈小禾黏到叶槐身边:“真的假的,有拍照片吗?”
叶槐遗憾地摇摇头,跟她们提议:“下周末张鹤生日,你们一块儿来呗。”
“回头我问问张鹤生日能不能把他叫上,”她朝陈小禾眨眨眼睛,“要能来,你们自己打探,人要是没对象……”
陈小禾双眸亮晶晶的。
两人对视着,一齐发出一串邪魅的“嘿嘿嘿嘿……”。
*
倪雀洗完澡出来,叶槐问倪雀下周要不要一起陪她去给张鹤过生日。
倪雀刚要说话,叶槐就说:“知道你要兼职,你不是下午就完事吗,完了直接过来就行。”
说着还把宿舍另外俩人拉下水,用以威胁:“这俩都去,你要不去我们仨联合起来孤立你!”
倪雀服气地看她一眼,不战而投降:“我不要被孤立,我去。”
这周日倪雀没兼职,宿舍四位姑娘一道出门逛街,主要是帮叶槐挑送给张鹤的生日礼物。
帮叶槐挑好,另外三位姑娘也不好意思到时候吃白食,AA合买了个礼物。
女孩子逛街没那么轻易收手,加上又到了换季时节,倪雀没扛住,也被撺掇着买了两身衣服。
倪雀痛心得要死,拎着袋子走出店,一只手抓一个人:“我破产了,申请支援。”
就属叶槐和陈小禾这俩撺掇她撺掇得最狠。
翟梦看好戏地摊摊手。
叶槐豪迈地说:“好吧,包你一个月早餐?”
倪雀又歪头看陈小禾。
陈小禾求助地看向翟梦。
翟梦把倪雀从她俩中间捞了出来,勾着倪雀的脖子:“跟姐混吧。”
*
一周很快过去,又是一周周末。
周六傍晚倪雀家教结束,看了眼宿舍微信群里叶槐发的ktv地址,坐地铁就过去了。
快下地铁的时候,宿舍群里突然疯狂蹦消息。
翟梦:【@一只小鸟到哪了?】
翟梦:【周衡也在】
叶槐:【先说明,我家张鹤没邀请他啊】
叶槐:【是周衡他们宿舍来唱k,两方人马正好碰上】
叶槐:【周衡他们舍长跟张鹤认识,两人当场一拍即合,并了个大包间】
叶槐:【@一只小鸟梦梦说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得让你知道】
倪雀站在地铁站的闸机出口处,看着微信群里的消息,刚敲下一句“要不我不去了吧”,摁下发送键的前一秒,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新消息。
陈小禾:【知道归知道,但我们坚决不允许你临阵脱逃~】
倪雀:“……”
陈小禾还在发:【有超多好吃的,雀雀你肯定没吃晚饭吧,快来快来~】
叶槐紧接着一条:【周衡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要敢不来我们仨明天开始霸凌你!】
翟梦也发了个勾手的表情。
倪雀无奈笑笑,只好删掉刚才打的字,重新回复:【好吧,我快到了,正出地铁】
到了之后,果然有周衡。
一见到她来,周衡的眼睛亮了亮,目光追着她,眼见着他站起身要朝倪雀走过来,翟梦和陈小禾已经到了倪雀身边,一人捞住倪雀一只胳膊,三人往沙发处走去。
倪雀被翟梦和陈小禾夹在中间,周衡自然没法坐倪雀旁边,他笑着跟倪雀打了个招呼,坐回原位去了。
这是个超级大包,包间里人很多,多数是张鹤同级的同学,大家吃东西、喝酒、聊天、唱歌、玩游戏,非常热闹。
倪雀确实饿了,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在默默地吃东西。
陈小禾坐她边上,要么是跟着她一起吃东西,要么就是把着麦晃着脑袋唱抖音红歌。翟梦坐倪雀另一边,在和另一伙人玩摇骰子。
叶槐大部分时候和男朋友待一块儿,偶尔会过来慰问下她们。
在她又一次过来的时候,陈小禾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问:“大帅哥什么时候来啊,还来吗?”
叶槐:“不知道呢,问张鹤了,对方说有空一定过来,这话留着余地,谁知道会不会来呢。张鹤和他认识不久,两人也没那么熟。”
陈小禾哀伤地叹了口气。
倪雀问她:“怎么了?”
陈小禾视线在包间内扫荡了一圈,脑袋往倪雀肩膀上一歪:“帅哥在哪里啊?有没有帅哥啊!想看帅哥,想谈恋爱啊啊啊!”
“……”
包间虽大,但人多声杂,始终特别吵闹聒噪。
倪雀待久了有点闷、有点躁。
她上了个厕所,趁机溜出去透气。
ktv很大,回廊四通八达,曲折纵横,倪雀走出去后,才发现自己不是从来时那个门出来的。
这边意外地要幽静些,往前几十米,还有一片人工湖。
倪雀走过去,手搭着栏杆,看着湖面吹风。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倪雀拿起来一看,是林杳打来的。
倪雀接起:“林老师。”
林杳在那头说:“在干吗呢?在学校吗?”
“不在呢,室友男朋友过生日,在外面聚餐。怎么了?”
“可惜了,”林杳说,“我刚和人吃完饭准备回去,看导航路线会经过你们学校,本来还想去参观参观你们学校夜景呢。”
林杳现在在北阑读研究生,但在另一所学校,和倪雀所在的阑大一东一西,相距甚远。
从倪雀考来阑大起,两人就说要见面,结果一个刚开学事情多还得兼职,一个在忙论文忙升博,到现在也没约成功。
“明天呢?明天我休息,我这几周周日都有空。”倪雀说。
“明天不行,有约了。下周吧,下周日要是没事,我给你打电话。”
“好的。”倪雀笑着应下,又和林杳简单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其间她无意偏了下头,看见和自己相隔五六米的地方,多了一个男人。
那人穿一身白衣黑裤,衣服袖子往腕上挽起一截,手肘往后搭着栏杆,姿态散漫随意,指间一支烟,烟雾散在夜色里。
这一片灯光比较暗,那人又逆着光,倪雀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一道修长落拓的剪影。
她刚要收回视线,忽听ktv门口的方向传来一道声音:“倪雀,你在这儿啊。”
来人是周衡。
倪雀闻声看过去,扭头的前一秒,她看见那个在抽烟的男人好像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周衡小跑到她跟前:“半天没看见你人。”
倪雀笑笑:“出来透透气。”
周衡直白地问:“看到我出来你是不是挺郁闷的?”
“啊?”倪雀有些尴尬,“没有。”
“还说没有,你都写脸上了。”
“……”
“我感觉到你有点躲着我。”
倪雀更尴尬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虽然表现得挺明显吧,但应该不算唐突?”周衡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委屈,“没想到还是让你感到困扰了。”
他看着倪雀的眼睛,问:“你是有喜欢的人吗?”
倪雀这下总算能接上话:“没有,你想多了。”
“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这样也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倪雀看着他好似有点受伤的神情,坦诚地说:“对不起啊周衡,你不唐突,也没有让我觉得很困扰,但我目前确实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这时,有几个人勾肩搭背地从ktv里走了出来,其中有醉酒的,说话声很大,一下扰了这一片的清幽。
周衡抬起垂下的眼睛:“我知道了,我相信你这么说是因为你真心这么想,而不只是搪塞我。”
倪雀想说“当然”,嘴巴却只是微微张了张,没有真的说出口。
周衡笑了笑,朝ktv的方向抬抬下巴:“进去吗?”
“里面太吵了,你进去吧,我再待一会儿。”
“那我走了?”
倪雀点点头,看着他回去了。
倪雀又在原地站了会儿,余光瞥见不远处那个男人烟抽尽了,往对面的灭烟柱走去。
随着他走离逆光区,倪雀偏头看去,微微一顿,感觉那人的侧脸,以及整个身形轮廓都很熟悉。
男人将烟头碾灭,扔进投递口。
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整张脸侧了过来。
倪雀清楚地看见了他的脸。
她浑身僵住,两只脚顿时跟灌了铅一样,定在原地。
和她目光对上,男人似是挑眉笑了下,然后手插裤袋走了过来。
倪雀怔愣地看着。
他走近了,停下:“倪雀?”
“……”
像是终于确定,他笑容深了几分,嗓音比从前要低沉许多,看着她说:“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28|我谁
刚才那个男生喊“倪雀”这个名字的时候,江既迟就往这边看了一眼。
但倪雀站在暗处,他看不太清脸。
尤其是,女生披散着快要及腰的长发,穿着短款修身的针织衫,下身一条牛仔喇叭裤,脚踩一双帆布鞋,整个人看起来纤细高挑,有种十分外显的柔婉恬静的气质。
和他记忆中那个单薄瘦弱,总是扎着低马尾、穿着宽大校服的初中生差别太大了。
所以方才那短暂一瞥,他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名字。
没想到真的是倪雀。
直到现在走近,女生的样貌清晰地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他才恍然察觉,三年多以前,在那个遥远小镇里遇到的初三小姑娘,好像长大、长开了不少,已经出落得他快要不认识了。
“怎么?”江既迟看着面前女生呆愣的模样,眉梢微微扬起,“不认识我了?”
倪雀像是被吸进了不真切的幻境里,好半天才从那幻境里脱身,她不动声色地缓缓呼出一口气:“认识的。”
“我谁?”
倪雀眼睫轻轻颤了颤,下意识想要脱口而出“江既迟”,话到嘴边,她及时自我纠正:“江老师。”
“老师?”江既迟明显有些惊讶。
倪雀硬着头皮地说:“你以前说过的,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江既迟给乐笑了:“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倪雀生怕他把自己当年“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为师不算师”的幼稚言论搬出来,很快接话:“以前不懂事。”
江既迟缓缓道:“是么?”
倪雀克制住自己想要躲闪的视线,直迎江既迟的目光:“嗯。”
她不想江既迟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延伸下去,赶忙把话岔开:“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一个同门师弟过生日,正好路过,过来送个礼物。”江既迟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你呢?”
“我室友男朋友生日。”
江既迟点点头:“出来透气?”
“嗯。”
“刚才……”
“刚才没什么。”倪雀飞快打断他。
他应该是想说周衡的事,但这个事没什么好说的,而且……她并不是想和他聊起这类话题。
这会让她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
可事实是,她还是想到了。
在看到江既迟的第一秒,她就想到了。
想到了那段寂寂无名的暗恋,想到了她胆大包天的偷吻。
不过江既迟并不知道她知道了他发现自己偷亲他的事,也不知道她发现了他撕碎扉页的事情。
这两件事他们不会有机会、也不可能摊开来说,倪雀也早就已经决定,让这一切无声无息地葬在过去里。
现在他们又遇到了,她要做的,就是平静、坦然、淡定地面对他,让他确定,三年过去了,她早就不再喜欢他了。
这样,他不会困扰,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她既然打断了,江既迟也没硬提刚才的事,他走动两步,双肘往后一搭,靠在了湖边栏杆上,很散漫的姿势。
然后偏头看了倪雀一眼,问了句:“知道我也在阑大么?”
倪雀心中微动。
他说“也”,说明他早知她在阑大。
是啊,江既迟肯定知道。
他可是她的资助人。
她的高考成绩、高考志愿,最终的去向,选择的专业,自然会有人同步给他。
倪雀转过身,去看湖面,和他朝向相反。
宽阔无波的湖面能抚平人心中的褶皱,倪雀感觉自己揪紧的心脏得以放松了些,她说:“知道的,林老师跟我提过。”
“林杳?”江既迟也跟着转了过来。
两人并肩,面朝同一方向。
倪雀心脏再次缩紧,她无声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嗯。”
林杳当年决定考研到北阑,冯子业跟着一起发奋图强,两人都顺利上岸,一同来了北阑,不过是在不同的学校,林杳三年学硕,冯子业两年专硕。
今年六月,冯子业毕业了,之后就在林杳学校附近开了个工作室,工作室如今正在起步阶段,冯子业眼下也是忙成狗。
倪雀“嗯”完后,看着江既迟一下变得意味深长的眼神,瞬间读懂了他这副表情的意思。
他在无声发问:你来阑大了,也知道我在阑大,怎么一次也没见你联系我?
毕竟江既迟有给过她他的电话号码。
她想到当年江既迟离开青螺镇后,通过冯子业让她联系他,她当时因为刚发现江既迟撕掉的扉页,也知道了江既迟知道自己喜欢他的事情,决心再不打扰他。
可是后来,高一开学前夕,那一晚,种种现实驱使之下,她还是没忍住拨了江既迟的号码。
那个电话是江既迟女朋友接的。
那晚之后,她再没联系过江既迟,江既迟也没有回拨电话。
以江既迟的修养,他要是知道她给他打过电话,他肯定会再打过来。
之所以没打,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女朋友没有告诉他。
这是很正常的事,谁也不愿意有别的女生大半夜给自己男朋友打电话,事后不转达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在江既迟看来,自他离开之后,这三年多,自己从未联系过他。
在她受到他那么多的帮助后,她单方面断联,一条短信一个电话也没有。
简直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
然而这里面的缘由,倪雀一个都不能说。
她内心愧疚不已,垂眸道:“对不起啊江老师,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最开始……”说到这里,她不得不撒谎,“就你刚离开那时候,就……就比较忙,忘记了,再后来,就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现在……过了这么久,我猜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林老师说你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学校,我想,我就更不应该打扰你。”
江既迟看着她,眼神很直白,是那种明显在分辨她话语真实度的直白。
也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他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手机:“你号码多少,我存一下。”
他抬头,睨一眼倪雀,轻笑着意有所指地添了句:“免得你回头又忙忘了。”
倪雀内心其实有点抗拒。
她不想和江既迟有更深一步的交集。
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一心控糖的人,是不应该离甜品太近的。
江既迟在她的沉默中掀了掀眼皮:“倪雀?”
“哦,139……”倪雀报了一串号码。
她虽抗拒,但又无法做到真正拒绝。
她安慰自己,江既迟过去帮助了她那么多。而她也早在心里下定过决心,有朝一日等她有足够的能力了,要连本带息地把江既迟资助她的那些钱还清。
她总归是要和他接触的,早晚而已。
现在给个联系方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她不能这么怂。
江既迟直接给倪雀拨了过去,打通后又挂断。
倪雀看一眼就知道,还是他当年那个号码。
倪雀顺手存下。
江既迟眉梢一抬:“你果然没存。”
“……”
江既迟笑了下,又问:“微信也是这个?”
倪雀点头。
这时,ktv门口的方向传来陈小禾的声音:“雀雀!”
倪雀看过去,陈小禾和叶槐站在门口的位置和她招手,估计是看她一直没回去,担心她遇上什么事,出来找她。
江既迟听到声音,微一偏头,往声源处看了眼。
他们身处暗处,即便如此,也不妨碍陈小禾和叶槐在看到倪雀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时,眼睛一下亮了。
从她们原先定住的脚步可以看出,她们本来是打算招招手把倪雀招回去的,现在看到个男人,抬起的手已经放下,脚步再次迈开,小跑着就往倪雀这边过来了。
倪雀看着他们跑过来的身影,心里有点发毛,心说一会儿的场面要最快速地结束掉,绝对不能给她这两位室友开情感话题玩笑的机会。
她和江既迟说:“她们是我室友。”
江既迟问:“左边那位姓叶的同学,就是你说的今晚男朋友过生日的室友么?”
倪雀呆了呆:“啊?”
两人说话间,陈小禾和叶槐已经到了跟前。
叶槐看着江既迟,一脸惊讶,抬手指着他:“你……你……”
“你们好,”江既迟十分礼貌地和叶槐、陈小禾打了招呼,笑容温和地对叶槐说,“没想到你和倪雀是室友,好巧。”
陈小禾看着江既迟,一双星星眼眨了眨:“你好你好,我叫陈小禾。”
“江既迟。”
叶槐一脸大写的震惊,问倪雀:“你……你们认识啊?”
倪雀已经反应过来,江既迟的那位过生日的同门师弟想必就是叶槐的男朋友张鹤了,没想到他们今天赴的是同一个局,确实好巧。
“这个是江老师,”倪雀只好道,“我读中学那会儿,他教过我来着。”
含混介绍完,她走到叶槐、陈小禾那一边,拉住了叶槐的胳膊:“我就是出来透口气,现在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叶槐和陈小禾不约而同疑惑道:“江老师?”
江既迟看倪雀一眼,对她们说:“只教过一节课,算不上是老师。你们叫我江既迟就可以。”
叶槐很讲礼数地说:“我们还是叫你学长吧。”
江既迟:“也行。”
叶槐:“那学长,我们要进去了,你一起吗?”
“不了,你们玩,”江既迟朝一个方向抬抬下巴,“我车就停那边,一会儿还有事,就先走了。”
叶槐点点头。
陈小禾舍不得这么一大号帅哥就这样走了,眼巴巴的:“真的不再进去玩会儿吗?”
倪雀只想赶紧结束当前场面,立马道:“江老师你走吧,开车注意安全。”
江既迟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定格了好几秒,最后泰然收回视线,轻声一笑:“走了。”
他刚转身,陈小禾就蹿到倪雀那边,扣住她胳膊,和叶槐一左一右,夹击倪雀,准备发起审问,结果江既迟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对了。”
三人动作骤停。
江既迟盯着倪雀,方才那抹笑还噙在嘴角:“刚微信加你了,记得通过。”
29|又见
江既迟一走,倪雀就被叶槐、陈小禾扣押犯人似的挟制住:“从实招来!”
倪雀挣出自己的胳膊:“从什么实,我刚才说的就是实话。”
叶槐说:“我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头呢?还江老师,他才比你大几岁啊你就叫老师,怎么听怎么有点欲盖弥彰。”
倪雀被她说的“欲盖弥彰”吓到了,心说江既迟不会也这么想吧。
她随即就否定掉,不会的,她和江既迟三年没见,三年不曾联系,猝然重逢,就因为她讲文明懂礼貌地喊他江老师,他就会以为她在欲盖弥彰,就会以为她还喜欢他?怎么想也不可能,江既迟不是自恋的人。
这样想过后,倪雀镇静多了,和她们解释:“我读初中的时候,每年下学期都会有省师大的大三生来我们学校实习,他们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我都叫老师的。”
叶槐眯着眼睛:“江既迟可不是什么省师大的,他本科在美国上的,怎么会跑你们那儿实习去?”
“他刚才不说了吗,他只教过我一节课。”
叶槐和陈小禾目光湛湛地盯着她,两人的表情意思分明,显然不只是“从实招来”了,而是“通通招来”。
倪雀只好把初三那年和江既迟认识的经过讲了出来,只是有意地省略掉了自己的暗恋。
讲这些的过程中,她们已经回到了包间内,翟梦也加入了进来。
三人听完,陈小禾最先发出感慨:“天啊,雀雀,他人好好,他对你好好啊。”
这一点倪雀从来都难以否定,她点头:“嗯。”
叶槐却丢出一句:“他这么大一帅哥,又对你这么好,你有没有喜欢他啊?”
陈小禾也说:“对啊对啊,这很难不心动吧。”
叶槐的问题简直一针见血,倪雀听在耳里,心狠狠动了一下。但早在三年前,她就决心封锁掉这注定无疾而终的喜欢,不会有后续的事情讲给人听,就跟喜欢的作者故事只写了个开头就坑掉一样,不如不写,不如不讲。
更何况,喜欢江既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她很久没有叩问过自己是否还喜欢江既迟的这个问题,也许早就不喜欢了。
倪雀伸手够了颗樱桃放到嘴里,看向别处:“怎么会,他是我们老师的朋友,想想我也不可能喜欢他好不好。”
陈小禾也拈了颗樱桃咬住:“也是,那时候你还小,估计你心思都扑在学习上,没空想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叶槐说:“哪里小了,雀雀那时候都十六岁了,我十六岁都和张鹤谈上恋爱了。”
陈小禾:“也是哦。”
叶槐怀疑地看向倪雀:“雀雀,你说实话,你真的不喜欢江既迟吗?”
倪雀不让自己多想这个问题,很快接话:“真的不喜欢。”
“可是他真的对你很好哎,”陈小禾竟掰着手指头细数起来,“给你买书,教你无人机,帮你赶走混混,深夜拯救你于水深火热中,带你去医院,送智能颈环、送手机、送跆拳道会员卡、送书,还匿名资助了你三年。”
陈小禾总结:“如果不是你说你们三年多没有联系,我都要怀疑他暗恋你了。”
只有倪雀知道陈小禾这种怀疑纯纯是无稽之谈,她解释说:“你们想多了,他对我好,是因为他人就很好,换作是谁他都会帮的。”
叶槐推推翟梦的胳膊:“你也发表下意见嘛,你觉得呢?”
翟梦耸耸肩:“难说。”
“难说是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咯。”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翟梦耐人寻味地笑笑,又混入人群中跟人打牌去了。
叶槐和陈小禾则继续围攻倪雀。
她们深以为然,即便倪雀和江既迟过去没有什么,也难保以后不会有什么。
“这么一仙品,我不染指了,留给我姐妹发展。”陈小禾豪爽地说。
叶槐揽着倪雀的肩:“我让我家张鹤努力和他混熟点,姐们儿帮你啊。”
倪雀哭笑不得:“你们说什么呢,我跟他真没什么,也不会有什么。退一万步说,人家要有女朋友呢,你们这鸳鸯谱乱点就尴尬了。”
陈小禾:“哦莫,刚忘打探人有没有女朋友了。”
倪雀:“……”
*
阑大女生宿舍晚上十一点要闭寝,除了叶槐要在外面和男朋友住外,三个女生卡着点回来了。
路上倪雀点开微信,通过了江既迟的好友申请。
系统立刻弹出自动提示:你已添加了J。,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倪雀把他的备注改成“江老师”,就没再看消息。
事实上,江既迟也没有因为两人成了微信好友,就特意发消息过来。
只是偶然碰见一面,只是微信里多了个不必要不聊天的好友,和过去一千多天,并没有任何不同。
又一周过去,周六晚上倪雀接到林杳的电话,问明天有没有空。
倪雀特意给她留着这一天呢,自然空着。
两人约了第二天的午饭。
倪雀在图书馆泡了一上午,掐着点去赴约了。
林杳定的是家泰国餐厅,她先到了,在微信上给倪雀发了定位和桌号。
倪雀到了后,服务员领着她往座位处走。
还没走近,倪雀就愣住了。
林杳他们坐的是个四人桌,之所以说他们,是因为,现场多了两个人,冯子业和江既迟。
倪雀万万没想到江既迟也会在,手下意识扶了下双肩包的背带,指尖不自觉地捏紧。
她维持着原步速走了过去,像不得已走进了办公室的乖学生,挨个给老师们打招呼:“林老师,冯老师,江老师。”
十一月初,北阑已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倪雀穿了件毛衣,下身是循规蹈矩的牛仔裤和帆布鞋。又因为上午在图书馆学习,她出门前特意背了个书包,书包是双肩的,包身不大,背带也细细的,这一身装束,让她看起来出离的乖巧文静。
尤其是她一过来规规矩矩的三声老师,乖得那叫一个板板正正,给仨人都喊愣了。
林杳没愣多久,她站起来,激动抱住了倪雀,说:“好久不见,倪雀。”
倪雀也很激动:“林老师,好久不见。”
林杳松开她,上下打量着,由衷地感慨:“变白了,也变漂亮了,”忍不住伸手捏捏她胳膊,“就是肉一点没长,还是这么瘦。”
倪雀笑得弯了弯眼:“林老师你还是这么漂亮,气质更好了。”
冯子业坐直了些,十分刻意地咳了两声。
倪雀立马会意,看向冯子业:“冯老师以前就很帅,现在更帅了。和林老师俊男靓女,超级般配。”
冯子业哼哼两声,满意又得意:“几年过去,小学霸你还是这么实诚。”
见倪雀还站着,林杳指指对面的位置:“怎么还站着,快坐。”
冯子业和林杳是情侣,两人很自然地坐在一头,倪雀只能坐江既迟旁边。
江既迟特意挪坐到了里面,把靠走廊的位置留给了她。
倪雀不自觉地抬手攥了下书包背带,走了过去。
刚坐下,江既迟低笑了声:“书包还背着啊?”
那低低的声音从倪雀耳侧传来,倪雀感觉耳朵跟被人毛了一下一样,她怔忪片刻,才反应过来:“哦。”
她立马把书包摘了下来,放在自己身侧,但身侧位置太窄,又靠走廊,书包一放,就要往下倒。
旁边那道低沉的嗓音又开口了:“给我吧。”
这家餐厅的四人桌,两两一沙发,江既迟坐的那边,边缘有隔挡,放东西能靠着,掉不下去。
倪雀只好把书包递给他。
江既迟接过,放好。
东西往里放,人就得往外挪,随着江既迟把书包放下,他人往倪雀的方向挪了一点。
卫衣袖子挨蹭了倪雀的毛衣袖子,倪雀心轻轻一颤,不动声色地往外缩了缩胳膊,屁股也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挪。
倪雀还没从这轻微的几乎无人察觉的碰触中回过神来,就听江既迟说了句:“小倪雀,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那嗓音带着点轻佻的笑意,像是在逗人。
倪雀一脸茫然,看看对面的林杳和冯子业:“我忘什么了吗?”
江既迟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倪雀试问道:“忘点菜?”
林杳说:“我们已经点过了,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扫码点就行。”
倪雀扫了下码,手指滑动着手机上的菜单。
尽管她低着头,余光却察觉江既迟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脸上,似乎还在等着她想起来什么。
她、忘、什、么、了?
倪雀眼睛看着菜单,心里却在想着这个问题。
但她没想多久,林杳就出声了:“江既迟你要不要脸了,你以前也不这么自恋啊。”
倪雀听见江既迟笑了声。
她莫名有点脸热,随便点了两个菜后,放下手机,然后尽可能地忽视身侧那道视线,问林杳:“所以我忘什么了?”
林杳鄙视地看了江既迟一眼,提示倪雀:“刚才你夸我气质更好了,夸冯子业更帅了,你说你落了什么?”
“……”
呃,倪雀睁大眼睛,半点没想到江既迟指的会是这个。
其实,她并不是忘了,她只是,有意识地避开了。
倪雀扭过头去看江既迟。
江既迟轻轻佻了挑眉。
倪雀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忽然生出某种逆反心理。
以前就是这样,江既迟的一些细微动作,诸如挑挑眉、掀掀眼皮、弯弯唇角这些,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表情,轻易就能让自己心跳猛地漏拍。
所以当年的她才会沦陷得那么快,又收场得那么伤筋动骨,虽然那一场暗恋,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事。
但罪恶的源头是什么?
是江既迟这张脸啊!
倪雀淡淡地收回和江既迟对视的视线,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用寻常且自若的口吻道:“呃,你们说这个啊?”
“我没忘。我只是觉得,”她微微停顿了下,才继续道,“江老师没有变得更帅,所以,也就没有说。”
她慢吞吞地补充完后半句:“毕竟,撒谎不是什么好的品质。”
30|记仇
倪雀话音一落,林杳惊讶得张了张嘴,冯子业直接笑疯了。
他手收着劲拍了两下桌,笑得脸都要贴桌上了:“我草哈哈哈哈哈哈,牛啊倪雀,”他朝倪雀竖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江既迟掀起眼皮睨他:“很好笑么?”
冯子业依旧笑不停:“也有你江既迟吃瘪的时候。”
“我吃什么瘪,”江既迟气定神闲,问倪雀,“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三年以前我就已经很帅了,根本没有往上提的空间?”
倪雀庆幸自己杯子里的水没有喝完,她掩饰性地又喝了一口,说:“三年前,也……就还好吧。”
冯子业又是一拍桌,笑得更大声了。
江既迟手指点着桌面,神色如常地看了倪雀一眼。他刚要开口说什么,林杳适时地插进话来:“别就着我们倪雀一直说了,给孩子都弄紧张了,早知道不让你们过来了。”
倪雀感激地朝林杳笑笑。
林杳跟她说:“我出来的时候想起来之前有个东西落冯子业工作室了,过来这边正好顺路,就过去拿,没想到他和江既迟今天也约了饭。一合计,想着大家都是那会儿认识的,干脆一起了。没提前跟你说,没事吧?”
要是知道有江既迟在,自己来得肯定就没这么爽利了。
倪雀这般想着,抿唇答:“没事,本来我也很久没见冯老师……和江老师了,恰好有机会,自然应该见见的。”
服务员这时开始上菜。
刚才不过是一番简短的寒暄,现在终于要进入正题,林杳看着倪雀,说:“三年多没见,微信你也不怎么上,难得回个消息,说的也都是好好好。怎么样倪雀,这三年过得还顺利吗?”
倪雀一个字还没说,林杳脸上已有忧色:“后来上学,你父亲还有没有为难你?”
这个话题,倪雀在来之前,就知道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她其实做好了要把表情管理好的准备,只是,当问题被抛出来,那些对应的现实、经历在脑海中铺陈而过时,倪雀仍感到自己在被名为情绪的海浪凶猛地拍击着。
垂在桌下的手,手指不自觉绞紧。
倪雀脸上的表情却平淡而自若:“有一些,但没有什么太要紧的,你们不是教过我吗,必要时可以报警,我都记着呢。再说了,”她偏过头,看了江既迟一眼,“我跆拳道练到红黑带了,我早就能很好地保护自己了。”
江既迟意外地抬下了眼。
林杳惊讶道:“这么厉害?”
“真的假的?”冯子业夹菜的手一顿,几乎和林杳同时发出感叹。
倪雀点头:“真的。”
“那张跆拳道卡,一百次课时,我都用完了。”倪雀再次偏头去看江既迟,“谢谢江老师,当年都没有和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送的卡、手机,”她微一停顿,想到了那张被撕碎的扉页,但又很快继续,“还有书。”
“这些对我的帮助都很大,很感谢你。”
倪雀以为她说得这么诚恳,以江既迟的性子,应该会回一句“不客气”,没想到她说完,江既迟拈了个甜蛋丝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拖着调说:“嗯,很感谢我,所以一条消息没发,一个电话没打。”
“……”
倪雀呆愣一瞬,心说,这、怎么、又来了?
上周末碰到的时候,也说到过这个,当时江既迟的神情就有点意味深长。
现在又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江既迟和以前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
变得记仇了。
或者不止如此?
倪雀感到些许羞愧,可在内心深处,她又底气十足。
她怎么可能在对方撕掉一张原本要送给自己的写着“期待未来某一天能与你重逢”的扉页,提前逃似的离开,明摆着不愿和自己再有任何瓜葛后,再腆着脸凑上去呢?
而且,他还发现了自己偷亲他,自己喜欢他。
照理说,她不再联系他,他不是应该为此感到庆幸吗?不是应该觉得这女生够识趣吗?
现在,怎么还反过来怪她不联系他呢?
心理活动复杂归复杂,倪雀面上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对不起江老师,我那会儿确……”
江既迟吃着手里的甜蛋丝,低笑一声打断:“逗你的,这么耿直。”
“……”
愣过之后,倪雀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对面的冯子业听着,回忆起什么:“小学霸,当年我让你联系他,你没联系啊?”
倪雀微低下头。
林杳拍了冯子业一下:“就非得联系啊,我们倪雀本来就一心学习,不怎么玩手机。”
冯子业立马道:“是是是,江既迟这人有什么好联系的,朋友一大堆的,打电话还嫌占线呢。”
可能是刚才有提到江既迟送倪雀的东西,林杳便适时地切掉了话题,问道:“对了倪雀,当年江既迟送你的那个智能颈圈还有在用吗?家里的羊没有再被偷过了吧?”
倪雀闻言神情微变。
林杳看她的样子,以为后来又发生过羊被偷的事,讶然道:“不会吧?”
“没有再被偷,”倪雀慢声说,“其实那一次,就你们晚上赶过来那次,羊也不是被偷的。”
冯子业睁大了眼睛:“什么情况?”
江既迟也静看着她。
倪雀平静地说:“是奶奶偷偷把羊给卖了。她那段时间玩麻将玩得大,输了不少钱,卖羊换钱了。”
冯子业:“靠!”
林杳恍然大悟:“难怪那天晚上碰到她,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倪雀小声道:“奶奶那副样子是常态,和她偷偷卖羊关系倒也没很大。”
林杳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倪雀说:“高一开学没多久,她又背着我们卖掉了一头羊,还伪装成羊被偷的样子。事后我通过牛羊管家,就是手机上绑定了智能颈环的那个app,找到了羊。”
“还好我没告诉她颈环真正的作用,她有几次还想把那个环摘掉来着,我只跟她说那是监测牛羊健康状况的。”
林杳又问:“你爸爸也知道真相了吧,他怎么处理的?”
“羊已经卖了,就没再赎回来。他说了奶奶几句,奶奶也不敢再偷偷卖羊了。不过爸爸每个月又开始给她几百块钱的零用,她勉强够用。”
“你爸没跟你道歉?”
“没。”
“你奶奶呢?”
倪雀摇头。
林杳愤愤不平:“这对母子还真是蛇鼠一窝。”
林杳说完又觉得自己当着倪雀的面这般用词可能不妥,再怎么说这俩也是倪雀的亲人,或许轮不到外人置喙。
“不好意思啊倪雀,我气上头了,有些失言,你见谅。”
倪雀却说:“你没说错。”
“倪雀。”江既迟这时出声。
“嗯?”倪雀看向他。
“家里还养羊吗?”
倪雀不知道他这么问什么意思,一时没接话。
江既迟道:“如果家里还养羊,寒假你回家前,我从公司给你拿几个新产品,比以前那颈环更好用,也更智能。”
冯子业说:“你江老师就做这个的。每天就是研究怎么让机器说话。”
江既迟:“是,我就做这个的。我们公司有一款新开发没多久的监测牛羊的智能产品,你打开手机软件,可以在线语音询问家里牛羊的健康状况,它很快就会回复你,告诉你牛羊的体温、脉搏、呼吸等数据,定位信息也是一样,你问它就会答。”
倪雀不由叹道:“这么厉害。”
江既迟淡淡一笑:“这只是一个比较低端的智能产品,它的功能开发并不具备什么难度。”
对面一个文科生,一个艺术生,两人对这个属实不太感兴趣。
但倪雀学的自动化,智能产品对应的产业,和倪雀的专业是非常对口的。
倪雀兴致很高,不知不觉就忘掉了面对江既迟时惯有的紧张和拘谨,问了江既迟一些和产品有关的很专业的问题。
她刚上大一,目前学的都是些基础课程,问的问题难免显得稚嫩,不过江既迟都答得很有耐心。
他俩在这儿聊硬邦邦的专业话题,冯子业和林杳也插不上话,渐渐开始了旁若无人模式。
等倪雀和江既迟聊得差不多了,对面的小情侣已经要腻歪出水来了。
冯子业给林杳用拇指揩掉了嘴角沾的一粒米,直接送进了自己嘴里。
倪雀一扭头就看见这么一幕,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林杳和她碰上视线,半点没脸红,冲倪雀明知故问道:“你满十八了吧?”
倪雀脸却微微泛红,眼睛眨了眨:“我读书晚,生日又在年初,都满十九了。”
林杳:“那就没事了。”
倪雀:“……”
冯子业嚼着嘴里那粒米饭,用一种知心大哥似的口吻道:“小学霸,上大学了,可以谈对象了。”
他说着,鄙视地看了江既迟一眼:“别像你们江老师,一把年纪了,连个恋爱都还没谈过。”
他话音一落,倪雀震惊地看向江既迟。
她偏头偏太猛,眼睛睁溜圆,冯子业不由问:“这么震惊的吗?”
江既迟扯唇笑了声。
意识到自己失态,倪雀很快收回视线。
刚才服务员恰好送来了芒果汁,倪雀端起喝了一口,然后强自镇定地,慢慢地,蹦出一句:“我就是……额……没想到……江老师……这么滞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