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陵(1 / 2)

刺心4·倚天屠龙 墨武 6295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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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夜,似乎没有尽头。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寂寞般将慕容晚晴笼罩。

慕容晚晴坐在地上,望着外边的星空点点,突然有了分畏惧。不是怕有人埋伏,却是怕就算走了出去,也不知路在何方。

不知多久,冥冥中好像一声呼喝传了进来。

“你是谁?”

那声音颇为遥远,慕容晚晴心神无属,乍听那声音,感觉是张仲坚在喝问,蹙了下眉头,心道张季龄颇有机心,竟在地下挖了两层地道,张裕又封了明道,按理说陈兵就算发现地道,也暂时追他们不到。

那来的会是谁?

她侧耳倾听,只听到有风声呜咽,吹得树叶刷刷作响,可那呜咽的风声,树叶的响声,更显得外边出奇地静。

慕容晚晴突然害怕起来,一跃而起,冲了出去,又是一怔。

地道出口处竟是天然的石洞,从石洞走出去,外边极为荒凉,地势下斜,远处可见浓林耸立。

金陵城内,怎么会有这种地方,难道说,他们已到了金陵城外的紫金山旁?

慕容晚晴心中诧异,窜了出来,极目望去,就见远处金陵城巨大的外城廓隐约可见,不由骇然张季龄的本事。

可附近除了杂草林木、岩土荒山外,并没人的行踪。

慕容晚晴立在洞口处,忍不住轻声呼道:“冉刻求……”顿了下,又道,“张仲坚?”

不闻回声,只余死静。

张仲坚或许早走了?慕容晚晴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心中更惊,一步步向前行去。

子夜早过,繁星已淡,慕容晚晴走了数十步后,近了前方的密林,突然心头一跳。

密林边竟站着一个人。夜色下,那人身形朦胧,让人看不真切。

慕容晚晴忍不住道:“你是谁?”

她问话一出,立即意识到张仲坚也曾这么问过,警觉突升,蓦地感觉到身后气流涌动,知道有人急速接近她,叱了一声,身形微侧,一脚踢了回去。

她被张裕所擒后,身上的暗器被搜走,软剑却还在,可敌人来得太快,让她甚至来不及拔剑。她这一脚踢出得虽仓促,却也力道非常,只怕恶狼都能踢得死,不想竟踢在空处。

一蓝衣人轻飘飘地避开慕容晚晴的一击,到了她的身后,右手食中双指急探,看起来就要戳瞎她的双眼。

慕容晚晴一凛,身形倒翻出去,避开了那蓝衣人的一击。

不想那人双指戳空,急速一弹,有青烟从他手中飞出,到了慕容晚晴的鼻尖。

慕容晚晴躲避急迫,呼吸正急,将那青烟尽数吸了进去,脚一着地,就感觉天昏地转,晃了两下,缓缓地倒了下去。

只是倒下时,她才发现正落在林边那人的脚前。

那人身着青衫,但洗得似乎都已发白,上面好像还有两块补丁。慕容晚晴见了,倒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昏迷前有些艰难地向上望去,心头突然一震。

她望见了大志逸飞的一双眼,她竟是见过这人的。

紫金山顶的大石上,这人突如其来,给她讲了个故事后就悄然而去。

慕容晚晴一直不解他的用意,更不解他为何要伙同旁人对她进行暗算。

坠入昏迷前,慕容晚晴只想着一个问题,这人究竟是谁?

夜幕渐薄时,天边曙青更暗,月失光华,云中若隐若现。

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升起时,反意味着长夜将去……

可再亮的星光,在辉煌的宫殿中,也显得那么黯淡。

陈顼竟然仍未睡,他身处青烟缭绕的大殿中,坐在华丽的龙椅上,正看着殿中的铁笼。

他就那么静静地望着笼子,神色木然,只是握着扶手的双手,一点点地发紧,如同他紧锁的一颗心。

殿外微有喧哗,转瞬间,临川公主跑了进来,叫道:“父皇,你还未睡,太好了。你……”她突然住了口,望见父亲望来,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冷漠,心头一沉。

她知道父亲有个习惯,总喜欢在静静的深夜看着那牢笼。

多年前,陈顼一直身处牢笼,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如今虽贵为一国之君,但仍对往事念念不忘。

眼下他虽然已在笼外,但其实还是住在笼中……

陈顼只看了临川公主一眼,就望向了脚尖,终究开口道:“何事?”

临川公主本有千言万语要问,见状竟是心悸,上前一步道:“父皇,你不是一直对女儿说,孙思邈曾经救过你,孙思邈是个痴情的人,孙思邈也是个好人?”

这些年来,陈顼一直望着那铁笼,一直未忘记往事,也对临川说过了很多遍以往的故事。

他说的是以往的痛苦磨难,因为他不找一个人诉说,就无法消磨那不停疯涨的痛苦,只有诉说后,他才能度过漫漫长夜,可临川公主记住的偏偏只是故事中的孙思邈。

陈顼漠然道:“那又如何?”

“就是因为父皇一直不停地说,女儿才知道这个人,才知道这人的往事,女儿曾说过,若孙思邈没有死,女儿就会嫁给他。”

临川公主说到这里时,星眸熠熠生辉。

这是她的一个夙愿,这也是她一直梦想的事情,这个念头伴随着她多年,早就在她心中生根发芽,盘踞了她的身心。

她太顾自己的感觉,却没有留意到陈顼的脸色冷了下来。

“父皇也答应过女儿,如果真有机会,会让女儿嫁给孙思邈。”临川公主激动道,“可父皇为何不兑现承诺?”

“机会已经错过了。”陈顼冷冷地回了一句。

临川公主感觉浑身发冷,退后一步道:“什么机会错过了?”

“朕已经给过孙思邈一次机会,但他并没有珍惜。”陈顼冷漠道,“在皇宫时,朕已问过他了。”

临川公主脸色在那一刻白得如雪,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陈顼,许久才道:“原来孙思邈说的是对的。”

陈顼眉头跳了下,反问道:“他说了什么?”

临川公主缓缓道:“他说这场戏的结果已经注定!”

她脑海中瞬间回想起孙思邈所说的一切。

“我没有骗你,能骗你的只有你自己……这场戏的结果已经注定……”

“你父皇绝不会为你,放弃他的决定,而淳于将军若不是早知你父皇的决定,如何会这般大动干戈?”

她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一切,而孙思邈却早看穿了因果。她本不信,孙思邈说得没错,因为他们一直生活在两个世界。

陈顼似乎怔了下,嘴唇动了下,喃喃道:“结果已经注定?”

“是的,所有结果早已注定。”临川公主叫道,“父皇,你根本没有给孙思邈机会,根本没有!”

那一刻她脑海有着说不出地清晰,往事一幕幕地流过。

“所有的一切结局已定,父皇你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因为结局就是你安排的,而淳于量、王远知才是你最信任的人,也是这出戏的关键人物。”

“你显然早和王远知、淳于量商量好了所有的事情,因此王远知才会来,会来配合你演戏,因此他入狱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还会出来。”

“是你叫我放下笼子,笼子内是孙思邈,笼外却是王远知,说明你最信任的还是茅山宗,你根本没想过用孙思邈。周国前来索要孙思邈,你其实已经决定将孙思邈交给周国。”

“可你若是那么做,未免对孙思邈太不公平……不,不是不公平,因为你难以对自己交代,毕竟孙思邈救过你……”

“因此你故意装作给他机会,却又将他卷入漩涡,以此对他要挟,然后才能心安理得地将他送往周国换取什么江北六城,我知道你一直都怕周国,怕他们打过来的……”

陈顼脸色铁青,突然一拍扶手,喝道:“不要说了。”

“不,我要说。”临川公主悲声道,“父皇,你难道忘记答应了女儿什么?”

“国家大事,岂能被儿女私情所绊?”陈顼冷声道。

临川公主摇摇欲坠,喃喃道:“国家大事,儿女私情?”她其实早就听过,最是无情帝王家,在宫廷的权利欲望之下,感情早是难得奢侈之物,可她一直不信的,因为她一直到了现在,只感觉父亲不过有些怪,却从未感受到父亲的严厉苛责。

只有这一刻,她才切骨地感到,她的愿望,只怕再也不能成行。

但她还是试图挽救,因此抗声道:“可是父皇你莫要忘记了,孙思邈毕竟救过你的命。”

陈顼立即道:“朕关他入笼的时候,并没有杀他!”

“这就算偿还了他的恩情?”临川公主反问道。

陈顼冷哼一声,却没有言语。

临川公主霍然明了,忍不住叫道:“父皇,你做了这些,根本不是为了国家大业,而是自欺欺人。”一言落地,殿中突然静了下来。

临川公主悚然于那种静寂,竟难再说下去。

陈顼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儿道:“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他不知费了多大的气力才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额头青筋都在轻微地跳动,眼中的寒光,比刀锋还要冷。

临川公主望见陈顼这种模样,一时间竟觉得说不出的陌生,心中抽搐,阵阵地绞痛。许久,她才道:“父皇,女儿知道了。可女儿还想问一件事。”

陈顼不语,微微地吸了口气,眼中的寒光渐渐弱了——眼前这个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临川公主却觉得更冷:“女儿想问,是不是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孙思邈?”她已绝望,这是她自儿时就做的一个梦,却不想有一日要和这个梦告别。

“是。”陈顼缓缓道,“因此你最好的选择,是忘了他!”

临川公主软软地倒了下去。

永远不能和所爱的人相见,无论对谁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苦楚,更何况是芳心早被梦幻充满的临川公主?

一个人当然不能永远地做着梦,可此生若是无梦,那还有什么意义?

陈顼垂下头来看着脚尖,只是挥了挥手,早有宫人上前,将临川公主扶了出去。

天上的启明星更亮了,可陈顼的世界里,却似乎没有什么天明。

风中有咳嗽声传了过来,陈顼也不抬头,问道:“事情都办妥了?”这里是他的皇宫,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谁都不能妄自走动。

他不必抬头就知道来的是谁,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控制下,走得一丝不差。

淳于量坐着轮椅进了宫殿,掩住嘴道:“孙思邈已束手。”

“束手?”陈顼略有惊讶,“他没反抗?”

“没有。”淳于量似不敢直视陈顼,只是低着头。

陈顼沉默许久,缓缓点头道:“淳于将军辛苦了,剩下的事情,你去处理就好。”

淳于量应了声,才准备告退,听陈顼道:“孙思邈没有什么要求吗?比如说……要……见朕?”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淳于量顿了半晌,试探道,“圣上要见他吗?”

“不要!”陈顼微震,飞快地摇头,似觉得有些不安,又道:“当年孙思邈虽说是奉天命来医治朕,毕竟有些功劳,你带他西去,一路莫要为难他。”

淳于量本想说圣上圣德,但嘴张了张,只是道:“臣遵旨。”

他缓缓地退出了大殿,只见天色已亮,整个宫殿却没入了黑暗之中,那龙椅上的人儿,更是陷入了黑暗最深处。

从金陵沿江而上,随着曲曲折折的长江入了湘鄂之境,最有名的城池就是江陵城。

江陵南临长江,北接襄汉,西控巴蜀,指臂吴越,素来都是历史名城,中原扼要所在。

只是如今江陵城却满是萧索之意。

自春秋来,难数多少势力政权在此建都,造就了江陵的空前繁荣。可物极必反,繁华后往往是无尽的落寞景象,江陵就因繁华多引起强梁觊觎,屡次城破。

南梁时梁元帝建都江陵,几年光景,江陵之繁华,甚至可媲美长安、洛阳、邺城和建康等千古名都。

西魏恭帝元年,西魏军悍然南下,攻破江陵,梁元帝身死,西魏军将江陵城洗劫一空,又将江陵百姓尽数驱赶到长安,造成江陵之颓废荒芜,民生惨淡,更过江淮之地。

不过如今的江陵城,又到了陈国控制之中。

江陵西北近周国前沿,东北靠接齐国地域,近年来周、齐交兵不断,无暇顾及此地,陈国趁机控制了江陵之地。

不过此地一直是三国交恶必经之地,因此除一些留念故土,厌恶迁徙的百姓还留在这里外,大多数人都已远离这曾经的繁华之地。

黄昏落日时,一辆大车缓缓地进入了萧索的江陵城。

大车上似有个方正的东西,但用黑布盖着,让人看不到其中的究竟。

有陈兵把守车旁,拥着那大车径直入了江陵城。大车之后,又有一顶四人抬的小轿,不急不缓地跟着大车。

本有陈兵上前要盘查,可见到为首那兵卫一亮手谕,慌忙退到一旁。有百姓见了,难免议论纷纷,甚至有些慌乱,感觉到或有大事发生。

江陵城本有内外两城,陈兵押着那大车长驱直入江陵内城的一处府邸前。

早有城守带着手下迎了出来,见到那大车先是一怔,快步到了那小轿前,施礼道:“城守萧思归拜见淳于将军。将军远道而来,末将才知,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轿帘掀起,人未出,咳声先至,轿中坐的正是淳于量。

他又憔悴了许多,咳得更是剧烈。

“我来此地,本是秘密行事,萧城守不知不为过错。”淳于量终道。

萧思归低声道:“不知将军来此,有何目的?可是要……”他欲言又止,倒是颇为谨慎。

“不是。”淳于量竟像看破他的心事,摇摇头道。

萧思归略有失望之意,看了眼那大车,满是困惑。

淳于量道:“你吩咐人将大车上的笼子抬到大堂去。”

萧思归一直在琢磨车上是什么,听闻是笼子,大为诧异,吩咐陈兵上前,将黑布掀开,见到那笼子打造得极为结实,笼子上的钢条竟有小孩手臂粗细。

笼中盘腿坐着一人,正是孙思邈。

孙思邈乍见天日,缓缓睁开双眼,微微一笑。

萧思归见了,不由大为困惑,不解淳于将军将这样一个人押到江陵做什么?他见那笼子这般模样,立即想到笼中所关之人必定是穷凶极恶之辈。

可怎么来看,孙思邈给他的感觉都非凶徒。他更不知,一个身在牢笼的人,又为何会这般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