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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了妆,除去假发,换上病号服的苏岭,躺在病床上接受着各类仪器的检查。
俨然就是第二个我。
或许,我不该自作多情。
我以为,杨瑶这么苦心孤诣地研究治疗我的病的药,是为了我。
其实,她所为之人,另有他人。
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以为是。
人家一句话,我就来乖乖试药。
因为是杨瑶说的,所以我甘愿赴死。
全天下最蠢的人,就是我了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事到如今,我都死了,才想通这件事又有什么用。
我本来,还对她抱有一丝希冀,直到次日,我看到她和苏岭一起,结伴出了研究所。
奇怪的是,我也能跟着出来了。
精致的包厢尽头,等待他们两人的,竟然是杨瑶的父母,还有另一对中年男女,看模样,应该是苏岭的父母。
“瞧瞧,多登对的两人啊。”
从没给过我好脸色的丈母娘笑意盈盈地夸赞两人。
苏岭抿嘴微笑,杨瑶不自然地喝了一口茶水,没有接话,似乎是承认了自己母亲的话。
我心如死灰地看着这一幕。
这一幕,谁不会认为是一对心意相通的男女在面见双方家长。
杨瑶,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啊。
苏岭抬起手,向四位长辈露出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爸妈叔叔阿姨,这是瑶瑶多年不离身的表,”
他低头笑笑,“昨天送给了我。”
“我们已经决定好了,等过几天,药出来了,她就会和那个男人离婚,然后,我们就飞去国外领证。”
公公婆婆喜不自胜,“那可太好了,太好了。”
“那真是双喜临门啊。”
我死死地盯着杨瑶脸上的表情,除了一瞬间的错愕,她很快就平静下来,没有反驳苏岭。
那个表,是我和杨瑶第一次约会,我送给她的。
她就这样,送给了苏岭。
我终于绝望,不想再看到这对男女,却只能飘到包厢外。
包厢外,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像翻箱倒柜一样奋力推开一个又一个包厢,服务员跟在后面好言相劝。
“杨瑶!
杨瑶!
杨瑶!”
女人的声音十分熟悉,直到到了跟前,我才认出,这是我的唯一的朋友——陈历。
他也听到了包厢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直接一脚踹开了包厢门。
“杨瑶!
!”
包厢内的众人错愕地看着这个妆容精致,但状若疯癫的女人。
他一把扯起杨瑶,“我问你,怀远呢?杜怀远去哪里了!
?”
杨瑶皱着眉,“你什么意思?他不是在家吗?”
陈历眼眶是红的,“没有!
!
十多天了,我去你家去了两回都没见着人。
你的电话我也一直打不通。”
他环视一圈,冷笑,“杨大教授,你这是只听新人笑,没听旧人哭啊。”
“你贱不贱啊...”
陈历还想说什么,被苏岭叫来的保安制住了双手。
“还不赶紧赶走这个疯子!”
苏岭大喊。
杨瑶喊了声,“等一下!”
苏岭的身体抖了一下,“瑶瑶...”
杨瑶表情有些淡,“我问问什么情况,万一人出了什么事,婚不就离不成了。”
苏岭如释重负,“那...好吧。”
这里的隔音并不好,杨瑶和陈历的交谈,一一都落在包厢内众人的耳朵里,一时之间,众人的神情各异。
陈历:“你真贱。
出轨的女人贱,无缝衔接的女人也贱。”
杨瑶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能说正事吗?如果你是来骂我的,那骂完可以走了。”
陈历怒不可遏地打开手机页面,“我和他最后一次联系,他说要去你的实验室当志愿者。”
“然后就再也没有给我发过消息了!
!”
杨瑶抽烟的手一窒,脸上的血色像一瞬间被抽光,可她的语气还是很正常,“知道了。
你回去吧。”
陈历难以置信地看着杨瑶转身回了包厢,还想追上去的他却被两个保安拉走了,只剩下骂骂咧咧的话音落在走廊。
“杨瑶,你没有心!
!
!”
“杨瑶!
你会有报应的!
!
你们全家都会有报应的!
!
!”
“杨瑶!
你忘记怀远第一次进ICU差点没命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杨瑶你辜负了怀远的真心,你会下地狱的!
!
!”
保安把陈历拽出包厢,几乎是扔一样地将他砸在地上,瞬间他的嘴里就被磨出血。
我想去扶他,却扶了个虚空。
他还想再冲进去,却被拦下来了。
“回去吧阿历,别管我了回去吧阿历。”
我着急地团团转,他却听不到我的苦苦哀求。
最后,他还是走了。
走之前放下了狠话,“杨瑶!
怀远我管定了!
你们给我等着!
!”
陈历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
我这个病,不能轻易受伤,否则一出血,就容易有生命危险。
我只是在小区里晒太阳,一个熊孩子就这样轻轻地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就这样进了ICU。
我差点没命的时候,杨瑶莫名地消失了两天,回来的时候,黑眼圈大得惊人,眼眶里全是血丝。
她握着我的手柔声安慰我,“没事的怀远。
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好日子的。”
陈历替我质问这两天她去哪里了,她没有回答。
现在如果推算一下,那时候,似乎是苏岭回国的日子。
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我是苏岭和她步入婚姻殿堂的拦路虎,也是垫脚石。
用我的尸骨血肉铺就的花路,就不怕走了之后脚底生脓,跌入地狱吗?!
从饭店回到研究所的路上,苏岭一直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瑶瑶,你说我们的婚礼在哪里办比较好呀?巴厘岛?法国?”
“哎呀我现在健身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瑶瑶你怎么不理我呀?”
车内的温度因为他冷下来的语气而有些凝滞。
杨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都好,随你。”
苏岭拿起车里手边的茶杯往地上一摔,碎裂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
他微笑地看向终于与他对视的杨瑶,“你能认真听我说话了是吗?我刚刚说了什么呀?”
他的手覆上杨瑶的手,杨瑶的身体骤然一僵,到底没推开。
“法国吧,你不是喜欢那里的薰衣草吗?”
“你健身不健身都好看。”
“我刚刚是在想药的事情,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见她这样句句有回应,苏岭满意地笑了。
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对我,原来,这样的耐心,她也是可以用在苏岭的身上的。
车停在了地下车库,苏岭率先跳下车,杨瑶紧跟其后,我却注意到,她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大片红彤彤的颜色。
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摩擦了一样。
右手,正是刚刚苏岭摸的。
“对了,苏岭,你还记得,我们有一次吃早餐,你带我去的粥店是在哪里吗?”
“当然记得啦,你跟我吃的每一顿饭我都记得。
在南淮开路。”
“没有,突然想吃了。”
“那简单,我叫助理去买。”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要留在这里看着他们在这里秀恩爱。
我冷漠地看着杨瑶与苏岭难舍难分,但当苏岭转身离开,她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正当我疑惑不已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回到了实验室。
她躲开众人,到了一处偏僻的消防通道,掏出了一个有些眼熟的手机。
这不是,丈母娘的手机吗?
她拨了陈历的电话。
“先别挂!”
她语气有些着急,这样失态的杨瑶,我是第二次看到。
第一次是我大出血被送去医院那会。
“听我说,那条信息不是我发的!
你可以去南淮开路的一家粥店查一查监控,当时我的手机,应该是被苏岭拿走了。”
“那条信息,是苏岭发的。”
“我手机里,根本没有那条信息,我不会拿杜怀远的命去试药。”
她拿手机的手有些颤抖,“陈历,我打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你,别找杜怀远了。
再找下去,下一个遭遇不测的,就是你了。”
“凭什么?!
!
杨瑶,我告诉你,我不是你,我比你有良心!
!”
杨瑶垂下眼眸,薄唇微颤,“你放心。
地狱那么冷,我会送苏岭去给他赔罪的。”
“不止苏岭,我也会去陪他。”
“不是,杨瑶你发什么神经,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
杨瑶你不能挂电话!
杨瑶!”
挂了电话的杨瑶,删了记录后,直接把手机丢出了窗口。
神色有些可怖,陌生至极。
我不是很明白她此刻在想什么。
几天后,一脸兴奋的苏岭带着一大帮人冲进杨瑶的实验室,“瑶瑶!
药成功了是吗?!
!
!”
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杨瑶扬着倦意的笑容,“是啊,成功了。
你不是看到了吗?有一个志愿者的身体数据开始好转了。”
“看到了看到了!
!”
苏岭扑向她,她踉跄了一下,最终还是环住了他。
“我太开心了太开心了。”
紧接着,随着其他志愿者的身体开始好转,苏岭也开始服下这个药物。
杨瑶这才知道,原来,苏岭也得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