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池剑招一顿,反应已经足够快,却还是中了招。
银针没入他肩颈,手肘至肩膀顿时没了知觉,万蚁噬咬般的刺麻感逐渐遍布他全身。
他看着那世家,漆黑的瞳中逐渐泛出血色,杀意缓缓弥漫。
“天才如何,出身低贱,”
那世家对着他咬牙切齿,声音压在喉咙中,嘶哑非常,“不过一个走狗屎运的蝼蚁,你也敢对他说自己是富商嫡系,你哪里来的脸?”
“……”
萧宴池懂了。
想来林祈云喝醉后感知没有往常敏锐,他又修为低微,这才没能察觉后面有人暗自跟随偷窥。
他不知道这人看到了多少,但知晓他卑贱如泥,想必把被他杀光的萧家翻了个底朝天。
能做到这种程度,眼前男子对林祈云心思只怕与他没什么区别。
他们在图谋不轨上一丘之貉。
但萧宴池厌恶他。
于是他勾起嘴角,嘲笑道:“你昨夜看到了多少?看到我跟他十指相扣,共游长街,还是他入我怀,与我耳鬓厮磨?”
“你今天得死在这。”
那世家红着眼道,“你非得死在这。”
“你知道他身上有桃花香吗,”
萧宴池极轻声问,“你杀了我他会怎么想?”
那世家被彻底激怒,原本对杀人的犹疑被彻底抛弃,“杀了你又如何!
没人能给你撑腰,没人能给你找公道!”
萧宴池往天边看了一眼,作引颈受戮状,“那你来吧。”
“给我去死——!”
灵剑伴随着冲天的怒意朝他斩来,场外观战的门派立刻站起身,却疑虑着萧宴池实力而没有出手制止。
眼见着锋锐的灵剑就要刺入萧宴池心口,天地间一声极尖锐磅礴的风声雷霆般落下!
满心杀意的世家被剑气荡开数十米,连滚带爬的抓住了台沿,才没有掉下去。
风沙席卷中,霜寒遍地。
这回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包括熟识这道剑意的清河家主跟灵霄剑尊,他们不解的朝台上看去,并不明白这个肆意妄为的少年又是要做些什么。
萧宴池垂下眼,长睫敛下眸中得逞的笑意。
三尺微命后,林祈云的声音自冰霜中传来。
“不是问谁撑腰,给他找公道吗?”
那世家浑身颤抖着看白衣金纹的少年抽起没入石台的微命,顶着那副他日夜思慕的眉眼冷然看他道:
“我撑。”
*
微命一剑斩破了所有隔音和防护,因此话音落到众人耳朵里时,台下人首先是惊诧,随后是各式各样的不解和羡艳。
头顶观战的清河家主唔了一声,轻车熟路的朝近侍道:“去给真人奉降火茶。”
真人今年年方九百,长了一副中年慈和的模样,为了显得严厉,前两天特地给自己纹了山羊胡,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山羊胡第一次见人的作用是被气成冲天辫。
“他想干什么?他又想干什么?”
灵霄腾的一下站起来,“我的门刚被蓬莱的人踏破,他还嫌不够,要给我找个徒孙让玄漱也不得安生吗?”
清河家主笑呵呵道:“真人不必动怒,祈云想收徒就让他收了嘛,多一双筷子的事。”
“多一双筷子?”
灵霄真人差点拿茶壶降火,“你没看见微命有多生气吗,挡一个废物的剑哪里需要这么大的气势,这说明什么,说明台上两个没一个好东西你懂吗!”
家主不想懂,明目张胆的偏心道:“祈云心中有数,随他去吧。”
“……”
灵霄真人看向近侍,“再给我拿两壶茶来。”
与此同时,白玉台上。
林祈云居高临下看着世家,“意图为害同修,自己滚去领罚。”
“他,我原本没有,我,”
世家慌了神,“是他激我!
您信我,我原本没有!”
林祈云从不和人多费口舌,他朝台下递了个眼神,那人就被清河剑修拖走。
而后他转眸扫向萧宴池,少年肩头银针贯穿皮肉,钉入骨节,脸上却不见一丝痛楚,安静的抬眸看他,满眼只装着他。
“这回得找仙医给你看看了。”
林祈云道。
萧宴池问道:“我也要下台?”
“不是受委屈了吗,”
林祈云扶起他,交给旁人,眼底闪烁几分狡黠的笑意,“正好给你讨个补偿。”
他声音压得低,萧宴池心中一动,低眸浅笑着点了头。
所有人再看向场中时,广阔白玉台上只站了个芝兰玉树的少年,清河的少主玉冠高束,青丝如瀑,清河金丝家纹在利落的白衣窄袖上流光宛转,一人一剑便万众瞩目。
“师尊。”
林祈云仰头喊道。
灵霄头疼,转头看清河家主,逃避现实道:“他在叫谁,谁是他师尊。”
“您上次说若我能使鸿蒙一剑荣登榜首,就许我一愿,可还作数?”
林祈云继续喊道。
灵霄捂住脸,“嘶……我年纪真是大了,我怎么不记得……”
“千年剑尊,一言九鼎,重于千金。”
林祈云垂眸执起微命,白刃流泻剑光,猛然空的一声!
极远处的兽鼓被剑气敲出巨响,余威连着心跳一起响动,连流云都因此开散!
众人心神激荡看去,少年正独立玉台,声色清晰的转过头。
“那今日天骄第一便由我林祈云先击鼓冒领,”
少年如天地利剑般扫过众人,“众仙有不服者——”
他笑起来:
“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