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枫偏过了头,都没眼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人, “你们这小夫妻怎么这么腻歪, 我还没说什么就是一副共赴黄泉的模样, 我要是真说了什么,你们还不打算离去人间啊?”
宋玉笙被肖枫念的红了耳根,一个劲的往秦漠怀里缩, 想把整张脸都埋起来。
秦漠抬手护住了这小狐狸, 眼底难得的藏了笑, “神医请说。”
“这丫头运气好, 大小就是个运气好的, 再加上遇到了我这个师傅,那运气是相当的好。”肖枫十分的得意, 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笙儿体内的毒, 解了。”
“什么?”宋玉笙不敢相信, “师傅可是在和我开玩笑?”
她体内的毒累计太久, 一点点的吞噬着她的精力,积年累月下来, 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的。
怎么就, 说解就解了?
“师傅何曾骗过你?”肖枫挑眉道。
宋玉笙接的很快, “师傅骗我的还少吗?就说上回,师傅还骗我说要给我过生辰,竟是连个口信都未捎过来。”
肖枫讪讪的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一回事, 如何能相提并论。总之,你身上的毒是真解了。你若不信,自己把把脉看看。”
宋玉笙将信将疑的看了肖枫一眼,才慢吞吞的开始把脉。
那脉搏一下下的跳动,仿佛是鼓点敲打,慌乱了心神。
她不太敢确认,手上的动作犹犹豫豫的,又重新诊了一遍。
她神色躲闪,秦漠看的着急,一颗心被她的动作,不上不下的吊着,“如何?”
“好像……”宋玉笙怔了小半会,又些难以置信,怕是自己大病初愈,连着医术都有些模糊了,“是真无碍了。”
“放心吧,你还信不过师傅吗?”肖枫满含笑意的看了她一样,手上的动作不断,写下了一张药方子,递交给了知夏,“这个一日三次用膳后服用,再好生休养几日,你的体质就会与常人无异了。”
宋玉笙若不是因着身体不适,简直欢喜的想从床榻上跳跃起来,“我真的好了?”
秦漠抬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间,她额间还有未褪下的红莲,他力道很小,用简单的触碰来说也不为过,“是。”
宋玉笙很是娇气的捂住了额头,微嗔的瞧他,“殿下轻些,疼。”
秦漠已习惯这丫头无赖的样子了,轻笑了一声,也是很配合的应,“是,夫人。”
这话又逗弄的她面颊红了几分。
肖枫把毛笔放下,故意用力了,放在桌案上的声音啪啪作响,“注意些,这里还有个孤家寡人。”
宋玉笙耳朵尖都快红透了,转了话题,“师傅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说到这儿,肖枫也觉得郁闷,他明明是到这里来救病治人的,现下看来,他倒像是过来当坏事的,专门破坏小夫妻的感情。
“来救你的,你是不知晓的,师傅我要是在晚来几步,咱们可真就是天人两隔了。”肖枫想起昨夜的情形,心里还有些后怕,“你呀,都跟你说了,注意些林姿那群人,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不是因着体内毒素爆发了吗?又关林姨娘何事?”宋玉笙不解。
“你这傻丫头。”肖枫感慨,“你的医术是我亲手传授的,你还能控制不好体内的毒吗?是那林姿给你下了毒,红莲之毒。”
宋玉笙接过知夏递过来的铜镜,撩开额间的碎发,还能清晰看见半边的红纹。
确认是红莲之毒无误。
这红莲之毒,莫不是那日在宋府,宋诗柔给她敬的那杯茶。
那茶水被动了手脚。
秦漠从她手里抽回镜子,“是宋诗柔。”
宋玉笙蹙眉,神色凝重,“宋诗柔大病初愈不久,又是个没脑子的,是从何处弄来这红莲之毒的?”
“怪我。”肖枫叹了一口气,脸色的表情也跟着复杂了起来,“说来话长。”
宋玉笙机灵,一下抓住他话里重点,“和师傅又有何关系?”
“我曾收过那林姿为徒。”肖枫开口道,“我初见林姿还是在青楼小倌里,她正被几个纨绔欺凌,我便救了她。当时林姿缠着我不放,非要向我学着医术。我年少识人不准,看她品性尚可,便把这事应了下来。”
“那林姿的对治病救人无太热忱,偏偏对那毒宗感兴趣。我在传授了林姿一年后,我方才看出,我授予她的那些医药姿势,她压根未放进心里。她甚至还偷了一本我珍藏的毒书,自己研习。”
“后来,我将她逐出了师门,心觉人世险恶,治病救人随性而为。有一年大秦起了洪水,我遇见了你的娘亲,善雅郡主。她是深闺里养大的女子,从小便是锦衣玉食的伺候着,我从未想过能在那受苦受难的地,遇见她。”
“我天生反骨,对着谁都是如此的态度,加上那时堆积了一堆的烦心事,气性更是不好。天降的洪水,又与我有何干系。所以,善雅郡主寻我治病救人,我拒了。”
“她同我说,人世一遭,莫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这句话,肖枫一直是放在了心里的。
喻言在这乱世上,一身廉洁的行走,不求任何回报,不过是因着自己的良心做事。她是一名女子尚且如此的,他肖枫为堂堂七尺的男儿,自愧不如。
他这辈子未敬佩过什么人,除了喻言。
后来他才知晓的,宋坤纳了林姿进府,喻言薨逝。这件事在他心里成了一个解,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这系铃人已去,他只能还在宋玉笙的身上了。
他从宋玉笙幼时便觉着,这丫头身上有一股韧劲,能吃的苦,也能忍,是超出她年纪的成熟。他是想让这孩子过的轻松些,可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重了。
轻松二字,也变得不轻松了。
肖枫说完,宋玉笙也大概领会过来了。
那林姿下的毒,多半源于她曾在肖枫那学过些医术。难怪在幼时,肖枫进府都是避开了林姿的,神出鬼没的,她还以为是肖枫的癖好。
那红莲之毒是如何来的,也算不上奇怪了。
思索到这儿,宋玉笙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那翻滚燃烧的恨意,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她已是一退再退了,然而她们还是想要她的命。
那她又。
何须再让。
瞧出她神情变了,秦漠不以为意的说道,“做你想做的。”
知寒敲门而入,有些慌张,“不好了。”
“何事?”宋玉笙面色还有些白,缓道。
“外头传言,那江才江公子想要休妻,是因着看上了王妃。现在外头闹的纷纷扬扬的,都说王妃是狐狸精转世。”知寒跑的有些急,把话说完,“消息查到了,是从越王妃那散出去的。”
女儿家的名节是何尝的重要,当初这一招在不让她嫁给秦越的时候,林姿他们就用过了。
还真是,没有一点新鲜的手段。
“放肆!”秦漠怒斥了一声,身上的冷煞之意席卷而来,他这几日一心在照顾她,未曾管过外头,还真就以为他是个好说话的主了。
宋玉笙伸手,抓住了他衣袖的一角,声音柔柔的,像是只小奶猫在招手,“殿下不必为了这小事生气。”
“阿笙。”秦漠制止她要说的话,很是认真,“你跟了我,我便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可明白?”
那心跳声越来越快。
他是全心全意的为她着想的。
宋玉笙悄悄的垂下了头,耳尖的红掩盖在青丝下,声音像是闷在罐子里的那般小,“我何时说过要受委屈了。”
听出她话里有话的,秦漠有些笑意,“阿笙想如何?”
“这谣言已起,在镇压已是晚了,倒不如就由着她们传。
宋玉笙的眼眸弯了起来,还是那轻柔的音色,却含了些不易察觉的冷,“这害人终害己的道理,总是要有人传授她们。”
——
三日后,宋府。
宋玉笙经过的肖枫的调养,相较于前两天,身子已是好转了不少。她体内本因着这毒的累计,人总是病恹恹的,这几日修养下来,气色好上了许多。
外头的谣言传得凶猛。
众人都以为,以秦漠这暴戾的性子,若要真是什么假消息,他岂会容许这谣言漫天的起,定是其中有了什么蹊跷。
外头这些的谣言,宋坤怎能不知晓,他最是重面子的人,这几人被朝中的大臣轮番以异样的目光打量,他本是想等秦漠自己处理,等来等去,却还是没等到。
这终是等不住了,请了下人,把宋玉笙请到了府里来。这回宋坤多留了一个心眼,暗里叮嘱了宋玉笙,让她一人过来。
宋玉笙坐在位置上,云淡风轻的饮着茶,一张小脸还带着娇俏的笑意,哪有半分因着外界传言困扰的模样。
她今日是盛装打扮了的,一身极为艳丽的红色衣裙,袖口处用金线勾勒,裙摆处绣着尽态极妍的牡丹,中间点缀了名贵的珠宝。腰身以浅白色的云纹腰带束起,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勾人心弦。额间是一朵红莲,纹路精细,栩栩如生。眉眼是以粉黛,拉长了眼尾,倒是像极了那外界所说的狐狸精模样。
林姿和宋婉柔早到了,两人的神色能看出来些不对劲。
“三妹妹今日,好生漂亮。”宋婉柔夸了一句,眼神是直直的注视着她额间的红莲。
宋婉柔心道:看样子,时候是差不多了。
宋玉笙不紧不慢的朝她颔首。
宋诗柔踉跄的进了屋子,第一眼就是望着宋玉笙的方向注视过去,那女子红衣胜火,举止优雅自如,眉眼里流露出的灵动,世间所有的颜色似都比不上她的一分美。
宋玉笙放下茶杯,悠悠开口,意味深长,“二姐姐,总算来了。”
这一声百转千回的二姐姐,唤的宋诗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股缓缓流淌到心里的凉意,无比的冻人。
宋诗柔低垂着头,落座在林姿的身边。她一坐下,林姿就握住了她的手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