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我也有一点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但我却从来没有发觉自己竟也是个假的。

我拼命告诉自己，他是在胡说八道，我下意识去反抗显示器上预测的动作输出。

但我发现没有用，它的输出改变总是先我一步，我就像一个代码牵引的木偶，做着早已预设好的一切。

“我的结局是什么？”我喃喃地问。

既然我注定只是扮演别人一生的中的一个固定角色，我的三观，言行，一切性格特点是另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的复制品，那我这一生的终点，应该也是早就明了的。

陈启见我接受了这个事实，收起显示屏，告诉我：“你会在明年死于一场地震。”

“哦。”听到这句话，我反倒松了一口气，站起身。

“你不难过？”这是我头一次感受到陈启语气中的真实情绪，是惊诧。

我没有为他这一点变化而停顿脚步，仍去厨房里拿出一罐昨天买的特价鲜牛奶，摇晃着牛奶瓶回来，对他说：“真实中的不幸和欢乐往往是交织出现的，前几天看书的时候见过一句话：‘人无法承受太多的真实。’开始听你说我只是个角色时也有点难过，不过转念一想，知道自己是个假货，知道自己这一生的终点在哪里，说不定会活得更洒脱一些。”

“你倒是真像她。”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触动了他，我看见陈启皱着眉，提醒我：“你对牛奶过敏。”

“是吗？难怪别墅里没有。”我心不在焉，仔细扒着瓶身找生产日期，再根据保质期算出饮用期限，发现还有一周。

于是放心地仰头，将牛奶一饮而尽。

果然好喝，我想。

屏幕里的陈启眼皮明显跳了几下，我感觉他应该很想训斥我，但又觉得跟我这个NPC计较没什么意义，只是扫了一眼显示屏，冷冷地说一句：“你屋子的床头柜里有过敏药。”

我起身去卧室里找他所说的过敏药，打开一看，里面的药粒长得花花绿绿，什么颜色的都有，有点像彩虹糖，我吃了一颗，竟然真是酸甜的。

陈启这世界搭的……还挺人性化。

“这个药吃几片？”我拿着药瓶，寻找使用说明，“这程序用来找东西倒是不错，能给我装个备份吗？”

陈启没理会我后半句，背景里响起手机铃声，让他探出摄像头范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语速明显加快：“药吃两片，以后不要喝牛奶。我还有会，一会儿叫司机接你回别墅。”

“下个月吧，成之瑜刚帮我找的工作，好歹让我把这个月认真做完。”我与他讨价还价。

“周末我会派人送你过去。”他算是驳回了我的话，挂断视频。

我嚼了一会儿嘴里的药片，越嚼越不对劲，这过敏药里面居然是软的，有点像口香糖，怎么嚼也嚼不化，我嘴里酝酿一阵，把药缠在舌头上。

可能是脑子实在乱透了，我顺嘴吹了口气。

吹出来一个粉色的泡泡。

像是找到了一个转移思路的点，脑子里的乱麻一下子顺畅了，我自言自语地“啊？”了一声，把瓶子倒过来看保值期限。

很好，过期两年了。

我赶紧把药吐出来，给陈启打电话，铃声刚响两声，又想起来他要去开会了，没等他接听就先挂断电话，私聊发过去一条“打错了”。

然后点开成之瑜的对话框，发起语音。

铃响三秒，成之瑜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咋了宝，想我了吗？”

她似乎在商场里，背景中恰好传来寻物的广播声，还有小吃店服务生的推销，问她要不要尝尝他们店里推出的新品，小龙虾味臭豆腐。

“这口味倒挺别致，替我也尝尝好不好吃。”我扫到手机上的时间，才刚四点，按理说她还没下班。

“下次再吃，我就是出来买杯奶茶，这家店没开外卖，一会儿就回去。”她身旁响起“收款五百元”的声音。

“你买这么多？”我震惊，商场里的奶茶最贵的也不过三十多，她这是一口气买了一层同事的奶茶？

“不是奶茶，顺路买了几张彩票。”她嘿嘿笑两声，神神秘秘地说，“前几天刷短视频，看见别人说有的编号中奖概率很大，我也买几张试试。”

“真的假的？”我好奇道，刚想问问到底什么编号好中，突然想起我打电话是来问她过敏药的，眼见话题越扯越远，赶紧打住。

原本想直接告诉她，这个世界也许只是一个游戏，但又一想，其实这件事完全影响不到她，即使大家都是NPC，反正知道了也没法子改变，不如不知道，安心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我刚刚喝了杯牛奶，在卧室里找到一瓶过敏药，吃完了才发现过期了。你家里还有多余的药没？”我问道。

“什么过敏药？”她愣了一下，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噢，你说你房间那瓶啊，那个还是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同桌来家里玩，忘记拿走了，后来我看它过期了就用来装泡泡糖了……不对，你等一下，我搜搜。”

原来真是糖。

还挺好吃的，我挑出一个喜欢的颜色，塞进嘴里一颗，嚼了几下，吹出一个绿色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