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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直播

贝尔摩德挑了一下眉,看了一眼鹿见春名:“怎么了?”

刚才看到有人绑着炸弹出现在现场的时候,鹿见春名都没有慌张,但在看到警察出现的一瞬间,他的脸上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来。

可这种有政府高管参与进来的公众场合,有警察在现场维持秩序本来就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没什么。”鹿见春名很快就收敛起了刚才惊讶的表情,他垂下睫羽,挡住了黑色美瞳之中显露出来的情绪,“只是看到有排爆警出现在现场有点惊讶……如果有排爆警的话,即使安装成功了可能也会被拆除吧?”

破坏珍珠号的首通车有两种方案——要么由琴酒所在的那一组在期间停靠的站台安装炸弹,等列车停靠之后引爆;要么由登车的鹿见春名、贝尔摩德和降谷零三人组在列车上装好炸弹,然后在停靠的时候炸毁。

总之两种方案都是卡在列车停靠的时候引爆炸弹,区别只在于哪一站、炸弹安装在哪里。

总不可能在列车行进的时候将炸弹引爆吧?车上还有代号成员在呢,他们还没活够,不可能在自己无法脱身的情况下引爆炸弹。

而在这样的限定条件下,但凡现场出现了专精拆弹的排爆警,都有可能大大降低这个爆炸方案成功的可能性。

“确实,”贝尔摩德认同了鹿见春名的话,“没想到这次居然会调排爆警到现场来,有点意外了。”

美艳的金发女郎易容成了普普通通的棕发女高中生,看起来柔弱而天真无辜,唇色是淡淡的梅子色,并不算浓艳。

鹿见春名偏了一下头,那双被伪装成黑色的眼珠看了过来。

他轻飘飘地开口:“怎么办呢?”

“要杀了那两个排爆警吗?”

那双黑色的眼珠像是黑铁色深海之中隐藏的暗流与漩涡,涌动着森然的杀意,好像只要坠落其中就会被吞噬殆尽。

上午的阳光从云层之中倾斜着落了下来,洒落在露天的月台上,也映照在鹿见春名黑色的眼睛里,形成圆形的光斑。在金子般耀眼的日光下,黑色的瞳仁被浸染了一层金色——在那层薄薄的美瞳原片的遮掩下,属于鹿见春名原本的瞳孔在光线的变化之下变成了细长的椭圆。

那是残忍的捕猎者才会有的眼睛。

贝尔摩德感觉到了从鹿见春名身上涌出来的杀机,冷到刺骨,让她忍不住指尖颤抖了一下,连思绪都因此而迟缓了两秒。

“……当然不。”贝尔摩德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压下心底莫名其妙的不安,“你的杀意是不是太重了?这样过于激进可不是什么好事。没有必要杀那两个警察,如果列车引爆不成功,炸了铁轨、或者直接杀了大和田,也都是备选的方案。”

“既然你说不用,那就不需要我出手了。”鹿见春名了然地点点头,垂下了眼睛,声音中也透着某种柔软无害。

他收敛了视线时,贝尔摩德才觉得刚才萦绕在周身的那种森然冰冷的杀意如同融雪一般消弭了,无影无踪地消失,好像刚刚那个冷酷的告死鸟从来没有存在过,他又变成了伪装之后温和普通的男大学生的样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贝尔摩德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当做那是女人无聊的第六感吧。

——她隐隐之中、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鹿见春名刚才的杀意或许针对的不是那两个警察……而是她。

那种杀意太过锋锐,完全就是针对她而来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鹿见春名怎么都不可能想要对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动手的,也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人伤害这两个人。

刚才那一瞬间,从他身上爆发的杀意只是针对贝尔摩德而已,一旦贝尔摩德回答“是”,那么鹿见春名一定会在任务过程之中毫不犹豫地对贝尔摩德动手。

他绝不容忍任何人对萩原研二抱有伤害的想法,为此要将所有的可能性彻底扼灭。

既然贝尔摩德回答了正确答案,那么鹿见春名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背刺贝尔摩德这个被那位先生宠爱的代号成员了。

萩原研二本人显然不知道他的暗恋——或者说明恋对象就在现场,等伊达航精准地开枪打掉了那个控制炸弹的控制器之后,他和松田阵平两人十分熟练地一拥而上,将犯人直接按在了地上。

伊达航紧张地将掉落在地上的控制器捡了起来,佐藤美和子十分果断地出手,直接用双腿剪住了犯人的脖子,高木涉用手铐将他的双手手腕扣在了一起。

犯人的身上捆着的炸弹也是带了倒计时的定时器的,即使没有控制器也能够被引爆——现在倒计时只剩下了两分钟。

“两分钟的时间……”高木涉忧心忡忡,“真的来得及吗?”

“放心,这种炸弹我三分钟就能解决。”松田阵平十分自信地回答。

佐藤美和子欲言又止:“但是……这炸弹的倒计时不是只剩下两分钟了吗?”

“佐藤警官,”萩原研二叹了口气,“难道我不是人吗?我一直觉得我存在感其实还蛮高的……会拆弹的可不是只有小阵平一个人啊。”

松田阵平笑了起来,他齿间咬着一把用来剪断引线的钳子,用空余出来的那只手握成拳,锤了一下萩原研二的肩膀。

“没错,”他笑着说,“有hagi在,一分钟就能解决这个炸弹。”

两人一人占据一边,揭开了炸弹的金属质盖板,露出了其中错综复杂、五颜六色交织在一起的引线。

这种倒计时的炸弹他们不知道拆过多少回,就像松田阵平所说的那样,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人都只需要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嫩拆掉这种最常见的炸弹。

在倒计时还剩五十秒的时候,这个炸弹被成功地拆除了。

在拆除成功、倒计时停止的那一瞬间,一直在努力挣扎的犯人骤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失败了,我失败了。”

站在一边的列车长凝视着犯人扭曲狰狞、眼泪糊了满脸的表情,露出了不忍的神情,将头偏到了一边,很轻地叹了口气。

伊达航的声音很严厉:“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该用这样的方法实施报复!”

这个炸弹万一爆炸,危害到的就不只是大和田恭人而已,列车上的工作人员、媒体记者,甚至可能危害到那些来登车的乘客们。

被按在地上的犯人不说话了,他瞪着流泪的眼睛,视线从伊达航的俩上缓缓移动,一个一个看着这些来按住他的警察,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列车长的脸上,才收回了视线。

“如果你们这些警察还有一点良心的话,”他压抑着声线,“就去把那个混蛋抓起来啊!”

但接下来的话他没机会再说了,这个犯人被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押下去了,在离开之前,他用充血的眼睛恨恨地瞪视着大和田恭人。

因为警察解决这个犯人的速度太快,准备登车的那些乘客们甚至没反应过来有炸弹,这个突发状况就被轻易解决了,因而现场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骚动——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是有人绑着炸弹,顶多以为是采访现场又出现了什么激进的反对者。

一看犯人被逮捕了,炸弹也被拆除了,没有了威胁,大和田恭人觉得自己又行了。

这次首通车仪式并不是现场直播,大和田恭人朝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立刻心领神会地走下台,开始和那些媒体记者们进行十分友好和谐的协商。

另一个秘书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大和田恭人:“干事长,还要继续吗?”

“当然要继续。”大和田恭人毫不犹豫地说,“乘客之间没有发生骚乱,如果这个时候取消反而不好……反正那个寄恐吓信来的人已经被解决了,接下来就安全了。”

秘书恭敬地微微弯腰:“是,我明白了。”

在大和田恭人进行完剪彩的仪式之后,列车长而后乘务员们先行回到了即将开始首次行驶的珍珠号上。大概二十分钟后,一切调试完成,乘客可以开始登车了。

扮演情侣的鹿见春名和贝尔摩德的座位是一起的,降谷零则单独在另一个车厢。

登车的人除了他们这些通过抽选得到票的乘客之外,还有警察——大概是刚才发生的意外让大和田恭人心有余悸,这才临时换了警察上来。

搜查一课的伊达航、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都登了车,还有为了以防万一而上来的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

他们的上司天谷警部是这么说的:如果列车上出了事,你们还能发挥一下作用;要是没出事,就当带薪观光了一天吧。

所以他俩还是登车了。

车内的走廊不算特别宽敞,两个人同时相对走过时需要彼此侧着身体才能经过。

在看见萩原研二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时,鹿见春名难免紧张了一下,又很快放松。毕竟他现在时易容了的样子,应该不会被萩原研二发现什么异常才对。

鹿见春名易容后完全就是个普通的男大学生的样子,五官平平无奇,没什么出彩的点,发色和瞳色也只是普通的深棕和黑色,属于是扔到人群之中马上就会被淹没的存在。

顶着路人甲的脸,鹿见春名和萩原研二擦肩而过。

经过萩原研二的瞬间,萩原研二猛地停下了脚步,倏然回头——他看见的只有鹿见春名单薄的背影,与挽着他胳膊的黑发少女姿态亲昵。

松田阵平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向萩原研二:“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吗?”

萩原研二垂下眼睫,停顿了几秒才回答松田阵平:“……没什么。”

松田阵平挑了下眉,哦了一声。

萩原研二当然发现了不对劲——在鹿见春名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闻到了很淡的冷薄荷的味道。

那是鹿见春名的气息,他绝不会认错这样的气味。

但这冷薄荷味道却出现在了珍珠号上……出现在了一个和鹿见春名的外貌完全迥异的人身上。

萩原研二还记得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那个人的长相——棕发黑发,发梢带着点泛黄的干枯,五官没有任何记忆点,完全就是那种最普通最大众的长相,即使刚刚已经看见了一眼,他回忆起来也有些记不清那个人的相貌。

没有最显著的银发与金色的眼睛,但萩原研二曾经撞见过易容后的鹿见春名,这次也很快就联想到了易容上。

萩原研二感到了一点压力——鹿见春名会易容之后潜伏在这辆列车上,就说明背后的那个组织有了什么动作……而且是针对这辆列车的。

有麻烦了。

这么想着,萩原研二继续和松田阵平前往列车的最前端,那里是列车长所在的驾驶室。

在向列车车头移动的时候,他们还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对方的外貌实在太过显眼,金发和黑皮这两个特征组合在一起,在列车的车厢之中一眼就能看见。

看到降谷零的瞬间,他们几个同期之间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又装作没看见降谷零一样,若无其事地经过了他。

萩原研二能够完全确定了——这列正在行驶的列车上,的确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风雨欲来。

……

鹿见春名不知道萩原研二有没有认出他,但他确实感觉到了棘手。

他没想到他们还会登上列车,在行驶速度上百公里的列车上,即使是他,想要在随时有可能爆炸的危险之中一次性保全三个人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他思考了一会儿,靠在列车座椅的靠背上。

鹿见春名的座位在里侧,靠窗,他只要一偏头就能够看到窗外的景色。今天阳光正好,临近正午时分,阳光十分热烈,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涌入列车内,落在鹿见春名黑色的睫毛和鼻尖上。

根据计划,不久之后珍珠号就回驶过跨海大桥,然后停靠在第一个站点——那里是计划中要引爆列车中的炸弹的地方。

“按计划吗?”鹿见春名伪装成黑色的瞳仁微微一转,看向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颔首:“当然。”

除了那个在采访环节蹦出来的意料之外的炸弹犯之外,目前计划没产生什么很大的偏移,那么自然而然就是要按照计划继续执行的。

鹿见春名、贝尔摩德和降谷零三人是两组同时行动,每一组都有人带了炸弹上来,只等登上列车之后就能安装炸弹了。

作为重要的政绩,大和田恭人对珍珠号的项目十分看重,几乎每天都要一天三遍地对列车进行检修,没什么机会能够提前将炸弹装在车上,所以只能等他们登车之后再进行行动了。

列车平稳运行十几分钟之后,伪装成女大学生的贝尔摩德拉着鹿见春名的手,语气娇柔:“亲爱的,你看人家脸上的妆是不是花掉了?”

鹿见春名沉默了几秒,十分僵硬地搭戏:“啊……嗯,是有一点吧。”

“那我先去补个妆,”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要等人家哦。”

贝尔摩德起身离开了。

鹿见春名凝视着她的背影,心里很清楚她是去干什么的——安装炸弹。

他不知道这个炸弹究竟会在什么时机引爆,也许是第一站的靠站后……组织可不会在乎普通人的死活,不会管还有多少普通乘客在列车上,他们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但列车上的警察可不会在中间停靠的站点下车,他们会跟着珍珠号直到终点站、再等珍珠号开回动静,确认着首通仪式上不会再发生意外,工作才算结束。

那么列车上的炸弹就不能留下。

鹿见春名心中微微一动,藏太骤然出现在了列车之中。

列车车厢的高度有限,藏太无法在列车之中完全直起身体来,只能可怜巴巴地半弯下腰。

依据主人的指令,藏太走向了前方的列车车厢,开始寻找萩原研二的踪迹。

等贝尔摩德出来的时候,藏太刚好抵达了第一节车厢,找到了靠在驾驶室外的萩原研二。

贝尔摩德坐回到鹿见春名的身边,“OK了。”

鹿见春名知道,她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等待琴酒那边的指令了。

他点点头,没多说话。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靠在车门边低声说话,伊达航在驾驶室内,询问列车长和乘务员关于刚才出现的炸弹犯的事情。

“列车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

萩原研二:“希望不会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便感觉到了从袖口上传来的拉扯的力道——不轻不重的,但绝不是错觉。可当萩原研二低下头的瞬间,又没看到任何东西,眼前只有透明的空气。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藏太再度伸手扯了一下萩原研二的衣摆,证明这不是幻想。

萩原研二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从刚才他就觉得时鹿见春名在列车上,那么此时此刻拉扯他衣袖的人也就只能是鹿见春名所控制的那个看不见的幽灵了。

这种情况下来找他,必然是有理由的。

萩原研二想了想,抬头对松田阵平开口:“我去一下洗手间。”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注视着萩原研二走远的背影。

……上洗手间是没什么,可是这一节车厢里不就有洗手间吗?为什么要特地跑到别的洗手间去上?难不成别的车厢里的洗手间更香?

萩原研二任由藏太拉着他的衣摆,拽着他往前走。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手指却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藏太抓住他衣摆的指尖。

他的手指十分灵活,当然也能一根一根地掰开藏太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插入藏太的指缝之间。

他抓住了藏太的手,像是握住了一块冰,隔空轻轻捏了一下鹿见春名的指尖。他敏感地察觉到握在手掌中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鹿见春名凝视着自己的指尖——在被萩原研二握住的瞬间,他的指尖在隐隐地发麻,因为青年警官手掌心中滚烫的温度而痉挛了一下。

明明什么都没有握住,但通过藏太的感官,他能感觉到藏太所感觉到的一切……包括近在咫尺的、属于萩原研二气息,好像他现在就被萩原研二亲密无间地抱在怀中一样。

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耳根慢慢地红了一点。

贝尔摩德看的迷茫:“你很热吗?”

鹿见春名抬手捂住了耳朵,他咬牙切齿:“……有点。”

藏太牵着萩原研二,准确地拉着他停在了贝尔摩德刚才装了炸弹的洗手间门口,随后才松开了手。

贝尔摩德在看到萩原研二的瞬间,脸色慢慢地变了。她微微眯起眼睛,发出了轻微的咂舌声:“……啧,看来这边要失败了。”

她是十分会审时度势的人,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跟笨蛋一样冲上去和排爆警硬来。

被发现了也就被发现了吧,总归后手多的是,她不会在告诉行驶的列车上和警察对着干的。

贝尔摩德安装炸弹的地方十分隐蔽,至少只是普通地使用这个洗手间的话,通常来说是不会发现炸弹的。但萩原研二知道,既然鹿见春名带他来了这里,就说明这个洗手间内藏着什么异常,所以他检查地格外仔细。

然后在洗手间内狭窄池壁下方,摸到了被黏在下方的炸弹。

萩原研二的手一顿,神色严肃了起来。

拆弹其实不需要十分繁琐的工具,他只需要一把螺丝刀和一把剪刀就能够完成拆弹,而这个炸弹并不是十分复杂的类型。

从一开始组织就没打算要制作十分复杂的炸弹,管他什么炸弹只要能引爆就好,所以萩原研二拆除时没费什么力气。

等炸弹拆除,他松了口气,用挂在腰间的对讲机低声开口:“我在洗手间里发现了炸弹,现在炸弹已经被我拆除了。高木警官,麻烦你查看一下5号车厢里的监控,搞清楚洗手间内出入的是哪些人,然后再过来带走这些人去问话。”

“我明白了!”高木涉一惊,立刻答应了下来。

等高木涉来敲洗手间的门的时候,萩原研二才走了出来,用塑料袋将炸弹的残骸装进去,递给了高木涉。

他只是排爆警,审讯这些事应该由搜查一课的警察来,把这些证物交给高木涉也是正常的。

高木涉接过炸弹,锁定了车内三个出入过洗手间的人——其中就包括了贝尔摩德。

“这位女士,”高木涉神情严肃,对贝尔摩德伪装的女大学生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列车上出现了一些意外的事情,我们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你,请问你可以配合一下吗?”

贝尔摩德露出了不安的表情:“诶?是什么事呢?”

“抱歉,我现在不能透露,”高木涉摇摇头,“可以请你配合吗?女士。”

这种时候淡然是不能说不配合的,贝尔摩德脸上惶恐不安的神情持续了几秒,才咬着唇点了点头,起身和高木涉一起走向了后方的餐厅车厢。

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鹿见春名。

……

驾驶室里还,穿着西装套裙的乘务长蹲下来,打开了驾驶室内一个隐蔽的杂物柜。

打开的瞬间,她的呼吸便停滞了。

“炸……”

乘务长的声音颤抖着。

“有炸弹!”

狭窄的柜子中,五个炸弹被并排安装在一起,红光一闪一闪地跳跃。

第157章酒厂的场合(尾声)

红色的光倒映在驾驶室里几人的瞳孔之中,映照着猩红的光芒,乘务长的脸色因为炸弹的倒计时而变得惨白。

她的声音格外尖利,却并不高昂,大概是为了避免引起驾驶室外列车车厢之中乘客的慌乱,她惊恐的声线被压抑在喉舌之中,带着微微的颤抖。

列车长瞬间站了起来,脸色难看地转身,注视着柜子里被并排安放的五个炸弹。

“这里……”列车长的脸色难看到几乎要凝结成冰,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话语从牙齿缝之间挤了出来,“……怎么会有炸弹?”

“别怕,没事,”伊达航的脸色在瞬间一变之后就又冷静了下来,“我们警察在这里,会处理好的。”

他抬手按在乘务长女士瘦弱的肩膀上,尽力将语气放的柔和,让乘务长能够快速冷静下来。

驾驶室中除了他们这些警察之外,就只剩下列车长、乘务长和两个乘务员了,伊达航给佐藤美和子使了个眼色,佐藤美和子颔首,走到门边,敲了敲驾驶室的门上镶嵌着的那一小块方形的玻璃窗。

靠在驾驶室外面门边的松田阵平回头,通过方形的玻璃窗看清了佐藤美和子神情严肃的脸。她没有出声,只是隔着玻璃窗做出了几个口型——松田阵平分辨了一下,认出了那个词是炸弹。

他散漫的神情立刻便收敛了,握住门把手,打开驾驶室的门走了进去,又反手将门关好。

“炸弹?”松田阵平皱眉,“刚刚不是说让高木警官和hagi去处理炸弹了吗?”

刚才萩原研二用对讲机联系他们说发现炸弹的时候,所有人都紧张了一下,但在知道炸弹已经被拆除后又放松了,所以只派了高木涉过去。

“不,”伊达航叹了口气,语气艰难,“……还有炸弹。”

他朝右边跨了一步,露出了身后被挡着的狭窄的柜子——被打开的柜子之中,五个炸弹齐齐红光闪烁,炸弹上的电子屏幕显示着十五分钟的倒计时。

“嘶——”松田阵平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难以置信地抬头,和萩原研二对视,“五个炸弹?”

伊达航神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松田阵平抬起手捂着脸,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只是和萩原研二被天谷警部叫来支援以防万一而已,谁能想到今天真的就能出这么多幺蛾子啊?有人身上绑炸弹自爆式袭击就算了,列车上也被安了炸弹,甚至脸驾驶室都没能幸免于难,五个炸弹齐齐排在一起,用闪烁的红光嘲笑着驾驶室内的所有人。

“明明列车每天都会有专门的维修人员来检修的,”乘务长的声线都在发抖,“这里可是驾驶室,怎么会有这么多炸弹?”

她听起来快要哭了。

“是啊,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炸弹?”佐藤美和子也陷入了沉思之中,“按理来说,珍珠号是每天都有专门的人员进行早晚的检修的,检修的次数这么频繁,犯人不应该有潜入到珍珠号上安装炸弹的机会啊?而且今天早上六点是最后一次检修,不可能会漏掉炸弹……那么只有在早上六点到列车启动之间的时间段,才有可能将炸弹安装在这里。”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伊达航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要想想怎么处理这些炸弹。”

他看向松田阵平。

“松田,这些炸弹你和萩原有办法解决吗?”

“我看看……”

松田阵平走到柜子前,半蹲下来盯着那几个炸弹看。

五个炸弹被整齐地安装在一起,炸弹金属质地的背面上用了强力胶,黏在柜子上后根本无法取下来。

和一般的分开排列的炸弹不同,这几个炸弹之间有红色的线将之连接在一起,看起来这是五个一模一样的炸弹,实际上它们完全可以被视作一个整体——而且,这不是普通的炸弹。

这个炸弹上用了特别的水银泵的装置,只要外部的环境稍微有一点不够稳定的地方导致了炸弹的摇晃碰撞,这五个炸弹就会连带着全部被触发。

而倒计时还剩下十五分钟,想在这十五分钟里解决这五个炸弹……委实说,存在一定的难度。

“得把hagi叫回来,”松田阵平神情凝重,“我需要他协助,我们两个才能一起拆掉这些炸弹。”

列车长的神情很沉重:“你们确定能拆掉吗?”

他紧紧咬着牙关,视线凝聚在松田阵平的脸上,急于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在这种关头,面对这种连接在一起的炸弹,即使身为王牌,松田阵平也无法在这个时候给出不负责任的回答,所以他在沉默之后才谨慎地开口:“……我不确定,但我会尽力的。”

如果是以往,松田阵平会确切地回答——可以。

对他而言,这种炸弹三分钟就能拆掉一个,卡着十五分钟的时间紧急全部拆完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将炸弹彼此连接在一起的线——松田阵平没见过这种装置的炸弹,他不知道轻易动手拆除会不会发生什么问题。

“我明白了。”列车长点了点头,看向脸色惶恐的乘务长,“拜托你了,现在去发个广播,请乘客们到第8至16节车厢避难吧。”

按照估算,这个炸弹的威力足够炸弹前面的六节车厢,列车长下达的指令刚好卡在边缘上。

伊达航:“佐藤,你和它们一起去吧,维护一下秩序……顺便安抚一下列车上的乘客。”

佐藤美和子深吸了一口气,对伊达航点点头:“我明白了。”

乘务长已经打开了广播,她酝酿了一下,压下了脸上惶恐不安的神情,声线变得异常平稳:“各位乘客,珍珠号列车在行驶的过程中发现部分车厢存在一些异常,我们将在下一站停靠时进行临时检修,请1至7节车厢的乘客有序前往8-16节车厢,为诸位乘客带来麻烦,我们十分抱歉,感谢您的配合。”

大概是因为她的情绪平稳、嗓音甜美,乘客们大多数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既然列车没有被逼停,还在平稳地行驶,那么多半没什么问题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些乘客们虽然嘴上有些抱怨,但还是十分有序地开始前往后面几节车厢之中。

前面车厢之中的乘客都起身开始往后涌动,只有鹿见春名坐在原地没有动,隔着人群和站在车厢连接处的萩原研二对视。

负责引导乘客的乘务长、两个乘务员以及佐藤美和子从车厢连接处走了过来,和人群一起走向后面几节车厢之中。

佐藤美和子停下脚步,看向萩原研二时神情十分严肃:“萩原警官,驾驶室里发现了一些东西……松田警官那里需要你的协助。”

萩原研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我知道了。”

需要他和松田阵平一起解决的东西当然只有炸弹了,他不免感觉到了些许的棘手——这炸弹是不是多的有些离谱了?但凡今天没他们这两个爆处班的警察在这里,这个珍珠号多半是要完蛋了。

鹿见春名不打算跟这些乘客们一起去后面的车厢之中,他的视线环绕了一圈,选择溜进后面那节车厢的洗手间之中。

虽然他不在萩原研二的身边,但通过藏太,鹿见春名完全能够听到佐藤美和子和萩原研二的对话,当然也能想到炸弹的事情。

除了刚才被萩原研二拆除的洗手间的炸弹之外,还有炸弹?

鹿见春名靠在洗手间的门板上,他皱起了眉。

这个炸弹是降谷零安装的、又或者是除了组织之外的其他人干的?……除了他们,还有人不希望珍珠号成功通车吗?

——被鹿见春名稍微怀疑了一下的降谷零当然没那么干。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在列车上安装炸弹。

毕竟整列的列车上加起来足足有上千人,炸弹要是真的安装在列车上,组织在引爆的时候可不会管这车上有多少人,但降谷零是公安警察,他是在乎的。

他不可能不管这列车上的这么多人。

诚然,即使在很多人眼中,日本公安就是那种不择手段、只要结果不看过程的人,就连降谷零自己也不否认这一点,毕竟公安之中流传着一句“自己做出的非法行为就要自己解决”。

降谷零在有些时候确实会为了社会的稳定和民众的安危而选择牺牲极个别人的利益——比如他自己的、又比如鹿见春名的,但上千人的生命无疑是极为沉重的重量。

在听到广播之后,降谷零立刻就意识到了列车上出事了。

他没有安装炸弹,但他猜贝尔摩德肯定装了。两个人手里拿的炸弹都是一样的,降谷零自己也会拆弹,那不是什么很复杂的炸弹,更何况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在车上,不可能解决不了这炸弹才对。

——也就是说,出现了更加棘手的事情。

降谷零心中微微一动,抬手打开了列车的车窗,在没有人注意的瞬间翻窗扣紧了车顶,瞬间便来到了车顶上。

车厢之中还有警察的乘务员,人多眼杂,从车顶前往前列更加方便。

和降谷零同样往前走的还有鹿见春名。

鹿见春名等车厢中的人全都离开之后才从洗手间之中出来,打开了门,他就和萩原研二对视了——穿着警服的青年警官朝他微微笑了一下,转身走向驾驶室。

鹿见春名十分默契地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驾驶室中已经没什么人了,乘务长和乘务员一起去后面的车厢之中避难了,留下的只有列车长和他门这三个警察,外加一个在车顶上的公安降谷零、以及公安编外成员鹿见春名。

萩原研二一边打开驾驶室的门,一边解开了衬衫袖口的扣子,将袖子挽到了手肘。

他进入驾驶室的时候,松田阵平已经开始拆弹了。

即使是有水银泵的装置,在他的手下也不会显得更加有难度。那双冷白色调的修长的手十分灵巧地拨开错综复杂的引线,将控制着炸弹的线一根一根地剪断,只剩下最后那一根连接着倒计时和电子显示屏的红色的线了。

松田阵平在这个间隙之间抬头看了一眼萩原研二,他语气轻松地随口说道:“你去洗手间回来了?听高木警官说你还在洗手间里发现了炸弹,行啊hagi,你这运气有点太好了吧?我还以为是别的车厢的洗手间更香了,原来是炸弹的味道把你吸引走了。”

“是啊。”萩原研二笑了,“我鼻子就是这么灵,说不定等哪天不在爆处班干了,我就转岗去当人形警犬了呢?”

他才不会说自己有外挂。

松田阵平杯哽住了,嘴角抽了一下。

他手上用力,用钳子剪断了连接着电子显示屏的红线。红线被剪断的瞬间,电子显示屏上走动的倒计时立刻停止,红光闪烁了几下之后就熄灭了,电子显示屏上一片漆黑。

驾驶室内的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只有列车长缓缓地握紧了拳头,神色紧张地盯着熄灭的电子显示屏看。

他们这短暂的放松没能持续很久,下一刻,剩下四个炸弹上还亮着的电子显示屏上,时间陡然从11分钟一变,数字变幻,瞬间变成了6分钟的倒计时。

在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倒计时少了五分钟?”松田阵平的神情十分难看,“怎么会这样?”

“这红线……难道是将所有炸弹的倒计时计时器连接在一起吗?”萩原研二眉头紧皱,“那么只要拆掉一个,其他的炸弹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这样的话,”伊达航表情沉重,“这个炸弹就没有办法拆掉了吗?”

“风险很大,”松田阵平缓缓地摇了摇头,“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尝试……就是将剩下的四个炸弹同时拆除,然后在同一时间剪断那根线,这样也许不会触发炸弹……但也只是也许。”

“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伊达航沉默之后开口。

“只要有一个炸弹差了那么一点时机,”萩原研二缓缓说,“剩下的炸弹就也会被引爆,这辆列车还在行驶中,要是在行驶中发生爆炸……”

爆炸也许会导致车厢侧翻,高速行驶中的列车出这样的事故,全车的乘客都可能因此而丧命。

“要等到第一个站点吗?”松田阵平神情冷静,“但那样可能来不及,根据时间表,刚好大概在八分钟左右之后就会抵达第一个停靠的站点。”

伊达航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停车。”

他看向列车长,再度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停车!”

列车长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转身,伸手握住了操纵着速度的拉杆——却没有让速度缓缓停止,而是将拉杆直接推到了地步,列车行驶的速度瞬间加快!

“你在干什么?!”伊达航的脸色瞬间变了。

像是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一样,列车长的行动异常迅速。驾驶室中有为了破窗而放置在那里的破窗锤,但列车长并没有这把用这把破窗锤破窗而逃——开玩笑,从时速几百公里的列车上跳下来是纯粹的找死行为。

他用破窗锤狠狠砸在了列车上的控制台上。

控制着列车的控制台瞬间就被摧毁了,金属制的表面被砸出了一个坑洞来,表面因为故障而闪过几丝电流,原本显示着各种数据的联排屏幕在闪烁过雪花后瞬间就熄灭黑屏了。

松田阵平神情巨变,他冲过来将列车长狠狠推开,去查看被砸毁的控制台——不管他怎么操作,控制台都没有任何反应,行驶速度虽然因为控制台的被毁而开始下降,但之前所带来的高速并没有立刻就让整列列车立刻就停下。

再这样下去,列车停摆、炸弹爆炸,整个列车上的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被推倒在地上的列车长十分狼狈,他的脸上带着某种孤注一掷般的决心,从袖子中滑落出了一个控制器——毫无疑问,那是炸弹的控制器。

就在列车长打算按下控制器的瞬间,他的手被踩住了。

踩住他手的人丝毫没有留情,脚下狠狠用力,钻心的疼痛随之而来,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松开了手中握着的控制器,控制器立刻被踢到了一边。

在手背上传来的钻心的痛苦之中,列车长强撑着抬起来头——他看到的是一张极其普通的青年的脸,有着最常见的深棕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

那张脸平平无奇又寡淡,连表情中都没透露出什么愤怒的情绪来,但莫名的,列车长从那双毫无波澜的黑色眼睛中察觉到了蔑视和不屑。

这让他出离愤怒:“你是谁?!”

“我是普通路过的热心市民、社会一般人士。”鹿见春名一本正经地说。

列车长呆住了,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也呆住了,刚准备扑过来摁住列车长的萩原研二呆住了,藏在后一节车厢观察情况的降谷零也傻了。

他没想到鹿见春名会直接出现在驾驶室中见义勇为……虽然他用的是易容后的脸。

——啊?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浮现了这一个音节。

这人哪来的?

其他人心中可能会有这样的疑问,但萩原研二和降谷零心知肚明。

在萩原研二想来,列车上出了事情,小诗还特地带他去解决被安装在洗手间里的炸弹,这不是典型的身陷黑暗心向光明吗!虽然被迫留在犯罪分子的组织里,但小诗一定是个柔软善良的好孩子,既然如此,那跟过来看看情况不是也很正常吗?

在降谷零眼中,这一切都是因为告死鸟那让人复杂的恋爱脑。

已知告死鸟爱惨了他的同期萩原研二,又知萩原研二是个奔赴在危险第一线的排爆警,那么在列车上有炸弹的情况下,萩原研二理所当然会去拆弹吧?那恋爱脑发作的告死鸟担心萩原研二的安危跟上来、甚至主动出手英雄救美也是合理的吧?

——萩原,你真的。

降谷零心情复杂。

萩原研二差点将小诗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好在说出口的瞬间他就换了个说法:“……你、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很危险!”

“我是担心列车出事的热心路人。”鹿见春名再一次胡说八道。

这时候其他人就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了——鹿见春名没用变声器,他说话时就是自己原本的声线,作为警察,在场的诸位都有着敏锐卓越的观察力,特别是鹿见春名是个熟人,怎么都不可能忘记他说话的声音。刚才是因为情况紧急而没有注意,现在在大家都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当然能认出来那是鹿见春名的声音。

至于这个脸……呃,谁知道他干嘛要易容呢?

现在要关心的不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鹿见春名,而是莫名其妙开始极端行为的列车长。

伊达航皱着眉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炸弹也是你安装的吧?只有身为列车长的你才能将炸弹安装在车上……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列车长突然大笑起来,他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身体瘫软在地上,“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们都要死了,就一起死在今天吧。”

他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像是幽幽的鬼魂在人间游荡。

珍珠号列车所行驶的轨道在建设时就出过事故。而很不幸,列车长的前妻和唯一的女儿就死于这场事故之中,可惜这场事故被压了下来,没有一点水花。

按理来说,有这样的背景,列车长不该被委任为珍珠号的列车长,但他跟妻子早就已经离婚,女儿在离婚后由母亲抚养,姓氏也是随了母亲,列车长自己的个人资料干干净净,因而才被选中。

珍珠号首通车的这一天,正好是她们的忌日……列车长只想复仇,他要向大和田恭人这个该死的政治家复仇,要为他死于事故的曾经的妻子和女儿复仇,以血还血,甚至不惜拖着这整座列车中的上千人一起去死。

“炸弹要爆炸了。”列车长微笑着说,“还有一分钟。”

来不及了。

“来得及。”萩原研二十分冷静,“还有办法。”

他拥有卓越的观察力,在进入驾驶室中之后就观察过了。和一般的列车不同,这一节驾驶室的车厢是单独的一节——也就是说,这节车厢是可以和整个车身脱离的。

只要安装了炸弹的这一节车厢脱离,那么即使爆炸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了。

但这存在一个问题。

“我来。”萩原研二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来,“我观察过了,要有人从里面解开卡扣装置,这节车厢才能脱离,不管怎么样都要有人这么做的话,就由我来吧。”

这个人选只能是警察——所有人都忽略了鹿见春名这个自称是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

“不,我来吧。”伊达航摇了摇头,“你和松田是排爆警,你们还有能力去拯救更多的人,我这个刑警反而没派上什么大用。”

“就算去也该是我去吧?你们两个谁都不是孤家寡人,有想过自己死掉的话剩下的人应该怎么办吗?”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视线似有所指地停留在鹿见春名的身上,“我就无所谓了,现在殉职的话警视厅应该会给我发个奖章吧?也会给我那个酒鬼老爸补贴,也不算亏啊。”

他耸了耸肩。

三个警察已经开始为“谁去送死”这个问题而开始互相争执了起来,鹿见春名十分淡定地将踩着的列车长敲晕了。因为驾驶室过于狭窄,再加上列车长的扑街,此时他们都在驾驶室外,只有他们三个警察在争着谁进去驾驶室。

鹿见春名默不作声地先行一步,进入了驾驶室,然后锁上了门。

他看了一眼炸弹的倒计时——二十秒。

他不是没考虑过扔掉炸弹,但炸弹被黏在柜子上,根本无法取下,暴力取下的话只会触发炸弹上安装的水银泵。

他也想让藏太来解开卡扣,让车厢脱离。但列车的卡扣设计十分精巧,无法直接凭借蛮力破坏,藏太那尖利巨大的野兽利爪也无法打开结构精巧的锁扣,这只能由鹿见春名来完成。

倒计时十五秒,狭窄的玻璃上挤着三张变形的脸,他们大概在说些什么,但鹿见春名听不清了。

倒计时七秒,一侧的卡扣已经打开了,车厢已经开始脱节了。

倒计时两秒,两侧的卡扣全部被开启,车厢立刻脱离,在上百公里的时速下瞬间就远离了他们。

隔着玻璃窗,鹿见春名只能看见萩原研二空白的表情……他在他的视野之中逐渐缩小、缩小,变成一个小小的圆点。

炸弹爆炸了。

第158章

在沉闷的声响之中,驾驶室流线型的车头骤然与整节列车脱离,在高速行驶的冲击下飞速远去。

萩原研二伸手想抓住那扇门,从缝隙之中涌入的狂风却将他整个人掀翻,衣服和黑发都因为风声而凌乱起来,遮挡住了眼前的视线,他只能徒然地注视着那一节列车的影子逐渐缩小。

藏在车厢中一直默默观察、评估着仅凭他的同事几人能不能解决掉炸弹的降谷零悚然一惊,涌入车厢之中的怒吼的风声吹起他的衣摆,他不得不死死抓住把手才能稳固住身形。

不管是谁都没想到鹿见春名会做那个主动牺牲自己的人——在这种场合之中,理应是警察去做那个主动牺牲的人,也都默认了由警察去。

况且……即使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现在并没有确定关系,但不管是松田阵平还是伊达航,都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同寻常。

而且这种微妙的暧昧并不是单方面的而已,鹿见春名确实对他们这几个同期都很好,但这和对萩原研二的特别是有差别的——他们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吧?既然在意的人在这里,那么就更加不可能要去送死、丢下萩原研二一个人在这里了。

而伊达航也已经和娜塔莉开始准备结婚的事情了,在场的警察之中有两个都有了伴侣、或者未来的伴侣,只有松田阵平是潇洒一人……所以比起让伊达航和萩原研二去,松田阵平更加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谁都没想到那个在争执之中被忽略的鹿见春名会抢先进入到那个通往天国的驾驶室之中。

就连降谷零都没想到——在他想来,鹿见春名应该是非常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才对,否则当初干嘛要从组织里叛逃呢?虽然他能豁出性命救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但从平日里的相处看来,他并不觉得鹿见春名是那么无私的人。

事实上也的确不是。

鹿见春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归根结底是不希望在意的人受到伤害——恰好,对他施以援手的三个警察都在这里。

比起他们,他的生命并不是只有一次而已,他可以无限次地复活、重来,他的人生有100%的容错率,可他们三人的人生容错率是0。

既然如此,由他去才是那个最优的选择。

——对鹿见春名自己来说是这样的,但在其他人看来并不是。

此时他不死的秘密还未曾暴露,在其他人看来,自己这是又一次地被拯救了……又一次的,被鹿见春名以生命为代价拯救了。

一次又一次,要让其他人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替代自己死亡,这只能让他们这些警察深切地感觉到……愧疚、不安,以及对自己无能的痛苦。

在列车脱离的瞬间,萩原研二的心脏就停跳了一拍。他在那一刻忘记了该如何去呼吸,赖以生存、维持生命的空气好像在瞬间就干涸了,他像是缺水的鱼一样,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咽喉。

直到——他看见了烟花。

今天的阳光很好,日光是比金子还要耀眼的颜色,落在萩原研二紫罗兰色的眼瞳中时形成了一个灿烂的光斑。光斑与爆炸的烟花重叠在一起,像是被揉碎的阳光。

脱离的那一节列车爆炸了。

因为相隔的距离太远,他们只能看见那转瞬即逝的橙红色的火光,浓黑的烟雾升腾而起,被炸碎金属碎片旋转着飞过来,割破了萩原研二的脸颊。

这道伤痕并不算深刻,但血液很快就渗了出来,萩原研二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反而胸腔之中那颗跳动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给紧紧握住了一样,一阵又一阵的抽搐的疼痛涌了上来,连大脑神经中都生疼,如同头颅之中被刺入了钢针。

被锁在列车之中的鹿见春名该如何逃生?

那节列车在爆炸之中已经变得四分五裂,只剩下不知道多少块的碎片。列车刚好驶过大海,列车和爆炸之后的粉尘在空气中飘洒,又坠入到铁轨下的深海之中。

萩原研二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鹿见春名在自己眼前陷入爆炸之中了。

这是第二次。

上一次摩天轮时也是几乎封闭的空间,但在所有人都认为鹿见春名没有生还的可能性时,他奇迹般地活着回来了。

这次……这次应该也可以吧?虽然、虽然那是封闭的空间,除了那扇门没有任何能够逃生的可能,即使从高速行驶的列车之中跳下来,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虽然理智是这么告诉萩原研二的,但他更愿意相信鹿见春名不会死。

那可是有超能力的、全世界最特别的小诗,他总能创造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奇迹,怎么会倒在这个时候呢?

那个黑色的幽灵一定会帮助小诗逃出来的吧?

萩原研二的心中骤然升起了一点期翼。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冰凉的触感……有什么看不见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那是藏太的手。

因为知道藏太根本无法派上用场,鹿见春名就将藏太也留在了外面、仍然跟在萩原研二的身边。

即使主人死亡,黑色幽灵也能够继续存在,除非时间到了,否则不会消失。但当然也有例外,如果鹿见春名因为这次死亡而穿越了回去,黑色幽灵即使没有到极限的存在时间也会消失。

黑色幽灵有很少的一点自主意识,这自主意识不经过训练的话就会异常微弱,并且与主人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黑色幽灵继承了一部分主人的思维和想法,那么在失去了主人的控制时,当然也会按照主人的想法继续行动。

所以因为对萩原研二的那份在意和喜欢,在察觉到萩原研二的难过情绪的那一刻,藏太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握住了萩原研二的手。

这是个表达安抚的动作。

但对于萩原研二而言,这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既然这份属于鹿见春名的超能力还存在着,那么拥有着这份超能力的鹿见春名一定也还活着吧?

他——不会死的吧?

那个给他带来奇迹和希望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去?

不会死的,绝对不会死的。萩原研二在心里反复这么劝说自己,上次不也是吗?上次小诗也回来了,这次一定也会的。

他紧紧握住了藏太的手,即使藏太即使蜷缩起了手指,尖端的利爪也异常锋利,将他的掌心割破,猩红的血液立刻涌出。

但在短暂的几秒过后,萩原研二就感觉到手中握着的藏太的手骤然消失了。

像是被橡皮擦凭空从这个世界之中抹消了一般不复存在,只剩下他掌心中的那道被割开的伤口。

痛感、爆炸的声音、车厢后传来的人们的嘈杂的声音,以及猎猎作响的风声……一切的声音都在顷刻之间远去,萩原研二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连藏太也消失了……连代表着鹿见春名超能力的那个幽灵也消失了。

他没能抓住赴死的鹿见春名,但抓住了幽灵,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看不见的幽灵终究无法真的被留住,风一吹便会消散。

萩原研二真正在意的是——超能力消弭了,那么作为使用超能力的那个人,鹿见春名……他还活着吧?

他根本不敢去想那个否定的答案,只要思绪稍微触碰到这红线一点点,就会产生耳鸣和心脏抽搐的疼痛。

萩原研二低下头,盯着掌心那道被划开的伤口,血的颜色十分刺目,只看几眼他都会觉得头晕眼花,连口腔之中也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小诗不会死的。”他轻声说,“他说会回来的。”

他想起了早上离开时,鹿见春名对他说的不同寻常的话——鹿见春名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他出现了什么危险,都没有关系,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因为有人在等他。

现在回忆起这段话时,萩原研二产生了某种预感——鹿见春名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所以才在早上说了那样的话?

他喜欢的人是个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者,那么预知梦、预言、或者占卜之类东西应该也能够做到吧?如果这是小诗提前暗示他的话,那么是不是就说明……小诗还活着呢?

即使需要等待,即使暂时无法归来,但只要继续等下去,随着时间的流逝,小诗又会回来了,就像他之前的每一次消失又出现一样。

六年前停留的时间最长,长达半年,两年前是三个月,而这次甚至不足两个月。

时间在逐渐缩短,他经常会想,鹿见春名或许本身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就像是游戏里有时间限制的活动奖励一样,只有短暂的存在时间,一旦到了那个时间点,就会消失。

萩原研二是会在最后关头踩下刹车的人,同样也擅长等待——六年前的那个时候,如果不是鹿见春名出手,他大概会被烧成一小盒骨灰,被埋在公墓里吧?

与以后人生的无数可能相比,六年等待的时光听起来很漫长,但并不会让萩原研二觉得焦躁。他唯一焦躁的是无法接受“鹿见诗已经死了”这件事,好在每隔几年,他在意的那个人都会回到他的身边。

而在这一刻,萩原研二也成功地说服了自己——鹿见诗是不会死的,像以往每一次一样,他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萩原研二的话让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也沉默了。

他们同样为鹿见春名这样自我牺牲的选择而感到难过和痛苦,但与他们相比,萩原研二似乎才是最不能接受的那个人……他们甚至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告诉萩原研二,让他不要再继续自我欺骗下去了。

松田阵平的舌尖抵了抵上颚,他将上涌的苦味压了下去,伸手按在了萩原研二的肩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鹿见他不会死的,上次摩天轮爆炸都没能让他出事,鹿见那么命大的人怎么会死呢?”

高速行驶的列车、密室中的爆炸、铁轨的下方就是深海,这些条件加在一起,就算是超能力者也绝无可能生还。

伊达航强硬地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嗯……是啊。”

他根本不想笑,却只能强迫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手却用力地握紧了,青筋格外清晰地凸显在手背上。

他们是警察,无法放任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太久,整个珍珠号列车上的上千人乘客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靠在他们身后那一节车厢连接处的降谷零叹了口气。

他不忍再听下去了,也不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出面能够给同期们带来什么心理上的安慰,所以只沉默着转身离开。

列车的车厢爆炸的那一瞬间,务必盛大灿烂的烟花绽放在铁轨铺行的海面上。即使这份美丽足够让人惊心动魄,但也改变不了本质残忍冷酷的内核……它很美,但就如同世界上所有的烟花一样,转瞬即逝了。

告死鸟死了,毋庸置疑。

就像亲眼目睹了死于爆炸之中的诸伏景光一样,同样亲眼看到了这场爆炸发生的始末的降谷零并不认为鹿见春名能活下来,即使长了翅膀也不可能。

在密闭的空间之中他无法逃走,那是囚禁了生命的死亡囚笼,将那只宣告死亡来临的告死鸟扼杀其中。

降谷零没想到告死鸟会主动进去,替代他的同期去赴死——而告死鸟会这么做的理由,降谷零也只能联想到一个人的身上。

萩原研二。

从认识告死鸟的那一天起,他就发现告死鸟做出的所有不符合常理、本来不应该是他做的那些事情,究其根本原因,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为了他自己,或多或少地都与萩原研二有关。

算上他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口中得知的那些事情,这是告死鸟第三次不顾自己的安危而选择救他们了。

在亲眼看见爆炸发生、将天光染成橙红色的那一瞬间,降谷零心中那些对鹿见春名怀抱着的微妙的、扭曲的、不讲道理的厌恶和别扭全都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清楚那不是鹿见春名一个人就能造成的结果。如果非要追根溯源,那么他自己也是那个有罪的人。

降谷零是个很典型的结果论的公安。

不管告死鸟是出于什么原因做出了赴死的行为,但只从结果上来看的话,他拯救了他的三个同期,也拯救了这辆正在行驶的列车中上千乘客的生命。

仅凭这一点,告死鸟就不该再继续被没道理地迁怒了。

他觉得自己满心都是复杂的味道,曾经盈满胸腔、只是被强行压下的愤怒和痛苦一点一点地消失,剩下的只有空白、以及如释重负。

再见,告死鸟。

降谷零在心中低声说。

*

这一次的死亡是有些出乎鹿见春名的意料的。

这样的爆炸时不可能杀死一个亚人的,按照鹿见春名的预想,他大概会因为爆炸而掉落进海中,残缺的身体会快速再生,他会在海中复活。

但实际情况却大不相同——他没有复生。

或者说,他没有在一年前的这个时间线当中复生。

在爆炸的那一瞬间,鹿见春名最开始感觉到的是滚烫的热度、以及被灼烧而带来的痛苦,但这持续的时间格外短暂,他立刻就失去了意识。

再度恢复了神智的时候,鹿见春名只感觉到了疼痛。

那不是从身体上传来的痛苦,这中隐秘的痛感似乎来自于灵魂的深处,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着自己的灵魂,想要将灵魂从他的躯壳之中抽出。

这中感觉十分熟悉——每当他即将穿越时间的时候,就会感到这种数息的抽离感,好像有一只主宰着命运的手将他的灵魂抽取出来,又投入进时间的洪流之中。

但问题在于,这并不正常。

鹿见春名确实熟悉这种感觉,但以往他产生这种感觉,都是在吃下了银色子弹、或者和APTX-4869成分相近的药物的情况下,唯独这一次,鹿见春名还什么都没吃。

……总不能是那天去炸了实验室后,为了痊愈枪伤而吃下的宫野志保最新研发的失败品的原因吧?那可是几天前的事情!

但似乎他在这个世界能够停留的时间已经到此为止了,他不得不离开。

鹿见春名并不觉得自己回去有什么不好,但让他觉得不安的是自己离开的方式……对于萩原研二来说似乎格外惨烈。

他这么做的时候并不后悔,如果他不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么结局就只剩下两种——要么炸弹爆炸,全车人一起死;要么一个警察做出牺牲,主动脱离列车,这样就会只死一个警察,但活下来上千乘客。

但这对鹿见春名而言都是最差经的选择。他是亚人,是可以无限次利用自己的生命和死亡来达成目的的亚人,可以无数次重生复活的能力让他能比其他人更加从容而有余裕,在面对这种情况时,鹿见春名觉得由自己上是最好的。

对于亚人来说,死亡甚至不是消耗品,这对他们而言是零成本的能力。总之他也不会死,其他人也不会死,除了要受到法律惩罚的列车长之外,这对所有人来说应该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吧?

但没有人能够接受喜欢的人在自己眼前死亡——鹿见春名忽略了这一点。

他看过太多的死亡,别人的、也有自己的,因为时间的混乱,鹿见春名下意识地认为萩原研二已经知道了他不死的秘密,直到后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做对了选择……但也做错了选择。

又一次伤害了喜欢的人。

这个认知让鹿见春名的情绪陡然低落下来。

他的视野之中是一片长久的黑暗,这是在曾经穿越时间时鹿见春名从未经历过的。基本都是在消弭的痛苦之后,眼睛一睁一闭,他就来到了新的时间。

而这一次,浓郁的黑色在他眼前展开,又如同水墨一样缓缓消失了。

鹿见春名在恍然之中觉得自己的视角有点不对劲——他好像在高空之中俯瞰着什么一样。

他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幻,时间从七年前出现在那个巷子里的瞬间,开始如同走马灯一般流动,在他的眼前逐帧逐帧地放映,像是老式的映画片。

就像是在观看属于别人的时间一样,鹿见春名正在看自己从六年前开始、在时间的洪流之中留下的轨迹。

他看见自己那个11月7日、在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像是昏了头一样地选择了出手救下了萩原研二……然后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鹿见春名从未想过,这个在一时冲动时救下来的警官,在对他说出“成为你的共犯”的那一刻就让他的心中微微一动,也从未想过这个有着紫罗兰般漂亮眼睛的青年会成为他在这个世界的锚。

他看到了自己和黑羽盗一共同参与的演出,看到了在白日之中绽放的烟火,也看到了自己喝下老白干之后,在实验室中像是被擦除一般消失的样子。

两年前,他出现在医院的太平间之中,然后……在那个尴尬的牛郎店之中,又一次出现在了萩原研二的眼前。

鹿见春名第一次以第三人的角度看自己和萩原研二相处的一点一滴,这时候他才察觉到他们之间的相处到底有多么暧昧。

而从那个时候起,感情就已经逐渐发生了改变。

虚幻的影像又延伸至现在,紧接着的就是刚刚才发生的列车爆炸——鹿见春名看见自己的身体在复活的过程之中就慢慢消失,在时间和空间重叠扭曲之后,出现在了一年后,那个四月的樱花林中。

他复生的、虚幻的身体和最初穿越过来的身体在这一刻重叠在一起,又变得扭曲起来,属于现在的他的那一部分时间缓缓淡去,连带着画面也逐渐淡去。

没有下一次穿越了。

——虽然没有任何提示、也没有任何证据,但是鹿见春名就是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这种感觉。

这就是最后了。

随着这个想法的产生,他恍惚间看到的走马灯也在瞬息之间消失了。

他的视野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却茫然地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小诗。”

那是萩原研二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雾,鹿见春名却仍然能够准确地分辨出来这几乎铭刻在灵魂中的声线。

他在黑暗之中下意识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找,随之而来的是十分熟悉的吸引力,拉扯着他的灵魂,指引他去往自己该去的地方。

鹿见春名能感觉到,灵魂安安稳稳地沉进了身体之中。

他有些迟钝地睁开眼睛,映入事业之中的是格外浓郁的、无比绮丽的紫罗兰色。

他躺在青年的怀抱之中,萩原研二伸出手指,用指腹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他被浸湿的浓密的睫羽。

“小诗……你怎么哭了?”

第159章

萩原研二的神情之中带着十分明显的担忧。

他们现在就在安全的地方——这里是岸边的一栋老式公寓,降谷零给自己准备的不知道多少个安全屋的其中之一,暂时借给了萩原研二使用。

因为要从小孩的身体变成大人,所以鹿见春名是在浴室里的。

这会有多疼,萩原研二早就已经亲眼目睹过了,所以他一直紧张地等在浴室的门口。

鹿见春名在吃下药后很快就没了动静,按照萩原研二从录像之中了解到的内容来看,他从真正死亡到复活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而这段安静的时间已经大大超出了原本复活所用的时间。

所以萩原研二忍不住敲了几下浴室的门,“小诗?你还好吗?小诗?”

但这些声音都没有得到鹿见春名的回应。

萩原研二的心中下意识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那种奇迹般的、带来了希望同时又带来了不幸的体质,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失效了吧?

毕竟那可是致死率达到99%的毒药,也只有不死的鹿见春名才敢将之当成糖丸吃下去,如果这种体质失去了作用,难道……他要再一次看着恋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吗?

这种想法在瞬间就出现在了萩原研二的脑海之中。

从踩刹车还是踩油门的选择之中,就能看出来一件事——看起来外向活泼、还是社交恐怖分子的萩原研二,本质上是个有些悲观的人。

他唯一不悲观的时候,就是执着地认为“鹿见诗一定活着”,即使同期数次试图开导、甚至差点介绍他去看心理医生,萩原研二的这种想法都没有得到改变。

在产生“小诗出事了”这个想法的瞬间,萩原研二的手就已经握在了浴室的门把手上。

他按了一下,却没能打开,浴室的门是上锁的。

萩原研二退开了几步,透过浴室磨砂质地的白玻璃观察着室内的情况——他看不太清晰,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浴室的地面上躺着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

他心中一紧,用力撞碎了浴室的门玻璃。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随之想起,厚厚的玻璃散落了满地。可即使发出这么大的动静,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也毫无反应。

躺在浴室地板上的鹿见春名已经不再时幼年时期的小孩子的身体,而是他原本的成年的体型。少年侧躺在浴室冰冷的地面上,长长的银发蜿蜒着散落,在浴室苍白的灯光下,他的肤色也显得愈发惨白,手背和脖颈上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见。

萩原研二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但很快他又松了口气——鹿见春名的身体是在起伏着的,还有呼吸,这足以说明他还活着。

他立刻来到鹿见春名的身边,揽着少年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半抱进怀中。

萩原研二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鹿见春名颊边凌乱散落的银发,露出那张眉头紧蹙的漂亮的脸来。

鹿见春名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即使在昏迷之中,他也紧紧皱着眉,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萩原研二总觉得自己从鹿见春名的脸上读出了悲伤和难过。

那是浓郁到极致的情绪,从他蹙起的眉心和紧抿的唇角之中,萩原研二就能清晰地读出来。

他愣了一下,随即便看到了那一点泪水。

眼泪浸湿了鹿见春名浓密的银色睫羽,沿着他脸颊的弧度缓缓滑落下来,从下颌滴落。

鹿见春名在哭。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萩原研二顿时觉得心脏被揪紧了——从认识鹿见春名至今的七年以来,他几乎没有看见过鹿见春名掉眼泪,唯一的那次还是因为他才掉下眼泪来。

“小诗……”萩原研二抿了抿唇,低声叫他的名字,“……小诗?”

鹿见春名似乎对他的声音起了一点模糊的反应,从唇缝之中发出了一点含糊不清的呓语,这声音太过模糊,字音断断续续,萩原研二分辨了好久,才听出来了鹿见春名说的是什么——“研二”。

鹿见春名在叫他的名字。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萩原研二便心绪复杂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满满涨涨地填充完整,从此心中不再有缺失的那一部分。

那双银色的睫羽轻轻颤抖了一下,像是蝴蝶震颤时的翼翅,缓缓地抬了起来,露出了被掩盖的那双浸润了水光的金色眼睛。

他的脸上还带着茫然的神情。

萩原研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伸手拭去鹿见春名眼角的眼泪,指腹被染上了一点湿意。

“小诗……你怎么哭了?”他轻声问。

鹿见春名茫然地说:“我……哭了吗?”

刚刚回到这几个月之前的时间之中,鹿见春名显得有些迟钝,慢了一拍才抬起手来,摸到了自己眼角的湿润。

他真的哭了。

……为什么呢?

鹿见春名自己也想问这个问题,但他其实十分清楚这个答案……而想要消解所有的不安,只需要看到眼前这个人就足够了。

鹿见春名没有回答,他抬起手臂,环绕住萩原研二的脖颈,让自己伏在萩原研二的肩上,整张脸都埋进青年警官的颈窝里,感官之中充盈着的只剩下萩原研二的气息。

被这熟悉的气息笼罩的瞬间,鹿见春名骤然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好像高高吊起来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

“……因为我想研二了。”他低声闷闷地说。

这样直白的情话让萩原研二觉得耳根泛红,“不是刚刚才见过吗?才过了五分钟而已吧……我就在小诗的身边,哪里也不会去的。”

“不一样,”鹿见春名的声音放轻了,“不一样的。”

“对研二来说是五分钟的时间,对我来说其实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久到跨越了生死,被凭空取走了一年的时间。

“我做了噩梦,梦见我在你的面前死掉了。”

闷闷的声音带上了一点颤抖。

“……对不起。”

委实说,鹿见春名其实并不是什么共情能力很强的人,从小到大的经历就注定了他绝不是那种会轻易同情其他人、并且感同身受的人。

但是萩原研二是特别的。

萩原研二是他在此世之中灵魂的锚,唯独他是与众不同的。

鹿见春名第一次那么喜欢、那么在意一个人,因为喜欢萩原研二,因为在乎他,所以愿意接受萩原研二的一切,包括他的情绪……会因为萩原研二的喜悦而觉得雀跃,也同等地因为萩原研二的难过而感到悲伤。

他的情绪被爱意裹挟。

“没关系。”

得知鹿见春名突然掉下的眼泪不是因为痛苦,萩原研二松了口气。

他略微用了一点力,让环绕在鹿见春名腰间的手臂收紧了,将之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因为紧张和过分担忧而紧绷起来的身体缓缓放松了,萩原研二将下巴抵在鹿见春名的发顶上,感受到了落在颈间的温热的呼吸声。

“我不是说过了吗?”带着安抚意味的声音落了下来,“没关系的,我不在意,所以小诗也不用在意。”

他抬起手来,手指插入那头如同绸缎一般的银发之间,沿着发丝垂落的方向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柔软的银发从他的指缝之间流淌而过,像是冰冷的水。

“但是,研二明明很难过吧。”鹿见春名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他尽力让声线显得平稳,“不是吗?……而这都是因为我。”

分明鹿见春名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觉得难过,尤其他还是对痛觉无比迟钝的体质,在看清了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质之后则更加不会自怨自艾,但在萩原研二面前,他总是会因为萩原研二的情绪而难过。

“我不想骗你。”萩原研二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语气之中又带着点笑意,“所以,要说完全不难过的话,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啦。”

听到了萩原研二本人的回答,鹿见春名的心渐渐地、一点一点地落了下去,手指缓缓抓紧了萩原研二的衣摆。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但真正听到回答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消沉。

“但是。”

萩原研二又说。

“虽然这是漫长的七年,但对我来说,是有很多奇迹发生的七年哦,所以这七年的时间并不是什么坏事。”

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鹿见春名本身就相当于一个奇迹——一个总会将其他人的命运从绝望的深渊之中拉出来的奇迹。

“七年前的时候,如果不是小诗救了我,我怎么也不可能在倒计时三秒的炸弹下逃走的,那样的话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萩原研二低声笑了出来。他本来就是偏向于低沉的声音,笑起来时声带连同身体一起微微颤动起来,笑声落在他的耳尖上,立刻变红成了一片。

“七年换一个活到一百岁的未来,难道不划算吗?”

“活到一百岁应该不太能实现吧……”

鹿见春名忍不住吐槽。

“谁说不能?”萩原研二十分认真地反驳,“这么多年来小诗都没有变过,而且又这么厉害,活到一百岁也不是没有可能吧?至于我嘛……毕竟是活跃在一线的警察,我可是每天都有在好好锻炼,身体强健得不得了。”

他的声音逐渐软化了。

“我想和小诗一起,生活到很久以后的未来。”

从遇见鹿见春名为止已经度过了整整七年的时间,这七年来,鹿见春名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在驱散他生命中不得不面对的死亡——他自己的、松田阵平的、伊达航的,这几乎让萩原研二以为鹿见春名出现的意义就是“拯救”。

“我也是。”

鹿见春名的语气异常郑重,他稍微拉开了一点和萩原研二之间的距离,如同璀璨阳光般的金瞳十分认真地凝视着萩原研二,倒映出一点浓郁的紫来。

“想和研二一直在一起。”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空气之中萦绕着某种可以被称之为暧昧的氛围。时值夏日,没有打开冷气的室内本就气温偏高,而空气在这样的对视和重叠的呼吸与心跳声之中逐渐变得燥热起来,连流动的风都变得粘稠。

主动的人是鹿见春名。

委实说,他想这么做很久了——在那个一年前的时间缝隙之中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碍于萩原研二那个时候还没有对他表白,他揣摩了一下,怕吓到这个未来的恋人,于是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但现在的萩原研二就是他的恋人,毋庸置疑。

他忍不住倾身,轻轻贴了一下萩原研二带着热意的下唇。

就和本人的体温一样,萩原研二的呼吸和嘴唇也是滚烫的,唇齿之中浸染着萩原研二的气息。虽然这不是第一次接吻,但鹿见春名始终不太擅长接吻的技巧,于是这个时候就只能是单纯地碰了碰恋人的嘴角而已。

但这足以让萩原研二觉得不满。

他不满足于这个浅尝辄止的亲吻,原本环抱住鹿见春名腰的手动了动,握住了他细瘦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沿着鹿见春名的脊背缓缓上移——指尖抚过脊柱的时候带来了轻微的麻痒感,像是触电一样,鹿见春名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那只带着滚烫热度的手最终停留在少年的脖颈后,是一个代表着掌控的、不容拒绝的姿态。

原本鹿见春名是半躺在萩原研二的怀抱之中的,但身为排爆警,萩原研二的力气显然要大一些,至少单手抱起身材纤细的鹿见春名是没有问题的。

他握着鹿见春名的腰,稍微用力上抬,便让少年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他按着鹿见春名的后颈,让他低下头来。

萩原研二轻轻咬了一下饱满的、带着冷薄荷气息的下唇。

鹿见春名吃痛般皱了一下眉,唇齿交缠之间,对萩原研二的行为发出了一声含混的闷哼声。

而这点闷哼声很快也消失在了喉咙里。

柔软的银发下垂,倾落在萩原研二的颊边、颈窝与手背上,和他的黑发纠缠在一起,成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他在这亲密至极的吻之中尝到了冷薄荷的味道、以及一点轻微的苦涩。

不用说明,萩原研二也知道那是眼泪的味道。

“……不想看到小诗哭。”他在接吻的空隙之中哑声开口。

鹿见春名的眼尾泛着一层很浅的绯色,就连脸颊上也因此而覆盖了薄红,眼睫上挂着一点欲坠的水珠——那是他的眼泪。

他擅长很多、比如投毒、制造炸弹、又或者该如何一击毙命……但那都是长年累月下来不得不熟练的技能,唯独恋爱是头一次,所以在这些亲密的行为之中他总是招架不住。

呼吸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在上升的热度之中忘记呼吸,脸颊也因此而泛红,憋出了生理性的眼泪来,当然不是因为刚才的难过才要哭的,那些难过早就被这个黏黏糊糊的吻给冲淡了。

鹿见春名下意识反驳:“我没有哭。”

但接下来,轻飘飘的吻就落在了他的睫羽上。

在萩原研二靠近的那一瞬间,鹿见春名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在视野变得一片漆黑之后,他只能感觉洒在眉心和鼻尖的温热的呼吸,以及骤然充盈了整个感官之中的属于萩原研二的气息。

他分辨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像是阳光下的薰衣草和橙花、还夹着一点很淡很淡的烟草的味道,却并不难闻,足够让人沉溺。

萩原研二吻掉了他睫羽上的那一点泪珠。

——这个认知出现在鹿见春名的脑海里的瞬间,红色立刻从脖子弥漫了上来。

吻很快便抽离了,但萩原研二没有急着继续动作,只是抬手轻轻按了一下鹿见春名的发顶。

“现在还觉得难过吗?”

他凝聚着浓郁的紫罗兰色的眼睛在充盈着白炽灯光芒的室内熠熠生辉。

“不难过了。”鹿见春名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顿了顿,转而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一年前的时候,研二说有话想对我说……是什么话?”

萩原研二大概没想到鹿见春名会突然问这个,显然愣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语气也变得有些迟疑:“就……就是表白嘛。”

鹿见春名点了点头,等待萩原研二继续说下去,但恋人显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两人在对视之中陷入了沉默。

他当然不会不知道萩原研二想对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一年前想说的表白的话,和现在的表白当然不是一回事吧?

他想听萩原研二说“我喜欢你”。

只是听到这句拥有魔力的、最简短的话,他就能觉得无比的欢欣雀跃。

“一年前的研二,”他又追问,“想对一年前的我说什么呢?”

萩原研二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沉思——一年前的时候,在那个日光正好的初晨,他对鹿见春名说之后有话想要告诉他。

但也是在那一天的上午,他眼睁睁地看着鹿见春名在爆炸的火光之中消失,然后变成残骸。

即使他一直认为“鹿见诗还活着”,但说到底,这句话其实已经成为了一句支撑着他继续相信下去的谎言,与他所坚信的东西背道而驰,甚至是相悖的。

但神明大概真的聆听到了他的愿望,为他降下了奇迹。

一年后的春天,在樱花盛开的季节,鹿见春名再一次出现了——最初从伊达航的口中和得这这个消息的时候,萩原研二的心中满心欢喜。

直到伊达航告诉他,鹿见诗失忆了,并且坚持认为自己的名字不是“鹿见诗”,而是“鹿见春名”。

他们曾经的过往都被抹消了,从此不再存在于鹿见春名的脑海之中。

他曾经说过的“共犯”、只有他知道的黑色幽灵的存在、只和他一起经历过的那些过往……所有存在于他们之间的特殊的羁绊都烟消云散了。

什么都不记得的鹿见诗,会怎么看待他呢?

毕竟消失的是整整七年的时间,整整七年的回忆,萩原研二在那一刻产生了犹豫。

……如果平安归来的代价就是忘记曾经的一切的话,那这是否意味着是神明的某种警示呢?他……该放下了吗?

原本一年前就想说出的表白也无法再说出口了。如果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大概会被没有记忆的鹿见春名给狠狠地拒绝掉的吧?

毕竟……对于那个时候的鹿见春名而言,他只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警察而已。

所以萩原研二没有立刻去找鹿见春名,他甚至有些逃避这件事情——他踩下了刹车。

但在真正见到鹿见春名的瞬间,萩原研二就明白了。

不可能放下的,绝不可能。

鹿见春名在七年前擅自闯入了他的生命之中,从此留下的一切都无法被磨灭,不管是时间还是记忆。如果回忆消失,那么就重新创造新的回忆,鹿见诗和鹿见春名有什么区别?

他在意的只是那个人本身。

“一年前的我的话……”萩原研二低声说,“大概会想说,感谢神明吧?”

他一边低声说话,一边亲了亲鹿见春名的唇角。

“为什么是……”在亲吻的间隙之中,鹿见春名说出口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感谢神明?”

他有些不满。

“如果不是神明的话,小诗那天就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吧?也不会救下我、救下小阵平和班长……一年前我不是说过了吗?小诗就像是圣诞老人送给我的礼物。虽然间隔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但拆开礼物的瞬间一定是惊喜的。”

“所以见到小诗的每一次都是惊喜的。”

“而这份惊喜,我希望今后的每一天都能存在。”

萩原研二说出了一年前没能说出口的、成为遗憾的话。

“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话音的尾调淹没在落下来的吻之中。

升高的空气、相贴在一起的滚烫的肌肤、重叠的心跳与呼吸的声音,这一切都让鹿见春名觉得头昏脑涨。

所以即使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两个人也没有在意。

能进入这座安全屋的除了他们,当然只有身为主人的降谷零了。

而进入房间内的并不只有降谷零一个人而已,还有江户川柯南。

浴室的门已经被萩原研二给撞碎了,所以进来的降谷零和江户川柯南甚至不用打开浴室的门,就能通过那个玻璃碎裂的大洞看到坐在萩原研二身上的鹿见春名。

降谷零沉默了一下,他欲言又止——这可是我的安全屋啊!

他在心里很不文雅地骂了一声,伸手捂住了江户川柯南的眼睛。

江户川柯南:?

第160章

被降谷零蒙住眼睛的时候,江户川柯南还有点茫然。

毕竟脸上的眼镜只是个装饰品,江户川柯南本人的视力可是双眼2。0的水平,感谢浴室门那个被撞破的巨大的洞、再感谢他那小学生的身高,所以他毫无遮挡地看清了浴室里的景象。

已经恢复成大人身体的鹿见春名坐在萩原研二的大腿上,他垂下头来,银发垂落在萩原研二的肩头上,而萩原研二将头抬了起来,两人的脸靠地很近。

因为有那头垂落的银发的遮掩,是以江户川柯南并没有看清鹿见春名和萩原研二到底在做什么——但就看那姿势和气氛、以及几乎鼻尖抵着鼻尖的0距离接触,他也能猜到这两人是在接吻。

说实话,有点暧昧了。

但江户川柯南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他不能看的东西,毕竟按照真实年龄来说,他已经十七快要十八岁了,马上就是能去考驾照的年纪,他有什么不能看的?这还算不上十八禁吧?

江户川柯南默默地伸手,将降谷零的手扒拉了下来。

“我17岁了。”他强调。

等他的视野恢复时,那两个贴在一起黏黏糊糊的人已经拉开了距离——至少没有当着他们的面还能卿卿我我了。

降谷零面无表情地回:“17岁怎么了,17岁也是未成年,你去买成人书籍,人家店主都不会卖给你的。”

“……”江户川柯南欲言又止。

你喊我帮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浴室之中,鹿见春名身上穿着的是萩原研二的衣服——因为知道他打算变回来,萩原研二特地带上了自己放在爆处班的办公室中的备用衣裤。

大了一整圈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松松垮垮,袖口遮住了几乎整个手掌。浴室里带着一点潮湿,白色的衬衫黏在鹿见春名的肌肤上,因为半潮湿而透出了一点隐约的肤色来。

此时鹿见春名趴在萩原研二的肩上,偏过头来盯着他们。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江户川柯南和降谷零能从那双金色的眼睛里读出一点幽幽的不满来。

“这你们也看得下去?”

这也不是我想看的啊,江户川柯南心说,我哪知道你前脚刚在船上大杀特杀,后脚就和萩原警官抱着啃起来了?

“……我还没说你俩在我的房子里乱来呢。”降谷零满头黑线。

他的视线缓缓往下,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玻璃片,就连他自己的脚下也踩着一块碎裂的玻璃,稍微一动就能听到一些嘎吱的声响。

降谷零并不在现场,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浴室的门变成这个样子……看起来还是被人蛮力给杂碎的。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斟酌着字句开口:“你们……这么激烈吗?”

降谷零的语气十分委婉。

萩原研二面无表情:“……我觉得你误会了什么。”

“不,”降谷零露出了一个十分礼貌的笑容,“我觉得刚才看到的那些,应该很难误会。”

“所以说这你也看的下去吗?”萩原研二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警服外套脱了下来,伸手披在了鹿见春名的肩上。

他握着鹿见春名细瘦的手腕,带着他一起从地上站了起来。

地上全是碎裂的玻璃片,鹿见春名是赤着脚的,他不太在意这些,打算踩着玻璃片直接走过去,但这举动被萩原研二给制止了——萩原研二拉住了他的手腕,伸手揽住了鹿见春名的腰,略微用力之后就将他抱了起来。

失重感随之而来,鹿见春名下意识抓住了萩原研二的手臂。他坐在恋人的臂弯之间,双足离地,就着这样被抱起来的姿势,萩原研二打开了浴室的门,带着鹿见春名走了出去。

江户川柯南麻木地开口:“总觉得我们是他们play里的一环。”

“真是让人看不下去啊。”降谷零幽幽地说。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鹿见春名被萩原研二从怀里放下来之后才开口,“船上的事这么快就解决了吗?”

萩原研二低下头,一颗一颗地给鹿见春名扣上警服的扣子。

“船上,”江户川柯南沉默了一下才回答,“船上好像也没什么能查的。”

“是啊。”降谷零的表情也显得十分无奈,“船上的事很好处理——但凡船上有活口,我这个时候估计都能参与一下审问什么的,那些被诱拐来的孩子已经交给风见去处理了。”

在登船之前,所有人都因为诱拐事件而十分焦虑,就连萩原研二也开始有些担心——他倒不是担心鹿见春名的人身安全,他是担心鹿见春名被拐到海外去了。

好在江户川柯南逃出来的很快,鹿见春名的身上又有侦探徽章可以定位,所以他们立刻就带了一整艘船的人,直奔那艘走私船。

一整艘船的警察基本都是全副武装的,降谷零甚至用自己的权限掉来了一小部分武警,防弹衣、盾牌和机枪都带在了船上。他们全副武装打算和走私船上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来一场生死搏斗,甚至做好了牺牲在公海上的准备,然而……

然而谁能想到,这艘走私船快要沉默时都显得那么安静,除了小孩子的声音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很迷茫。

直到登船之后,他们才发现船上除了那些被诱拐来的孩子之外,几乎没有活口了,只有船长室里的正副船长两个人活了下来,整艘船上一路都是倒下的尸体,而这些人的死亡原因几乎都是一击毙命。

非常高效、干脆,干净利落,甚至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

降谷零能判断出来,所有人都是在一照面的时候就被鹿见春名给一击秒杀了,根本不存在任何反抗和逃跑的余地——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降谷零在船上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个寒战。

鹿见春名当时可是小孩子的身体,外表、力气也都被限制在小学生的水平,即使他有着出色的技巧,但身体素质上的差距摆在那里,只有一两个人的死亡尚且能说是轻敌造成的后果,但一整船的人……鹿见春名是怎么做到的?

降谷零扪心自问,即使当时被绑架的是他这个成年人,他大概也做不到几乎无伤杀死这满船的雇佣兵和保镖。

他此刻注视着鹿见春名,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来——少年的神情冷静而平和,大约是因为萩原研二的缘故,甚至比平常都要柔和一些。

很难想象,那都是鹿见春名单枪匹马就能做到的事情。

“我不是留了活口吗?”鹿见春名很不满降谷零的污蔑,“那两个人也没怎么伤啊,哦……不对,其中一个好像被我不小心在腰子上开了一枪,但是要是你们带的医生稍微有点用的话,应该……应该也能抢救的过来吧?”

毕竟对于鹿见春名而言,那已经是数月之前发生的事情了,一时半会之中,要让他回忆起所有的细节来委实有点为难,所以在记忆逐渐回笼之后,他的语气从理直气壮慢慢变得心虚起来。

“总之现在是没有办法审讯了。”降谷零叹了口气,“那两个船长都昏过去了,但是有公安的人在守着他们,倒是不用担心什么……要是多几个活着的人就好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既要又要呢?”鹿见春名发出了咂舌的声音,“能留两个活着的就不错了,你要知道我只有一个人,很难收住的。”

杀疯了当然就收不住了。

“不过反正只是要毁掉这条走私线而已吧?”江户川柯南说,“那两个活着的人都是船长,既然负责开船,他们应该很清楚航线,目的也算达到了。”

“只不过准备登船的警察好像都以为出现了恐怖事件。”萩原研二插了一句嘴。

鹿见春名愣了一下:“什么恐怖事件?”

“当然是怪谈。”萩原研二的语气之中带着些笑意,“毕竟活着的只有那些孩子——包括小诗你在内,除了那两个昏迷的正副船长之外没有一个活着的成年人,那些人则怎么死的?而且没有搏斗的痕迹,所有伤口都是一击致命,要说是船上发生了什么暴乱也不太可能吧?所以下船的时候,我听到有些同事在说这艘船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幽灵杀人的怪谈。”

确实是幽灵——萩原研二心知肚明,鹿见春名是有一个看不见的幽灵的。

如果真的是幽灵在船上进行杀戮,那么大概就是因为鹿见春名的命令。看不见的幽灵是最好的暗杀者,无法被任何人观测到、只有在濒临死亡的那个瞬间,才能看到黑色幽灵的真正模样。

但那个时候,即使看到幽灵也无法再发出警示了。

所有被黑色幽灵的杀意笼罩的人都只有死亡一个结局,除非对方是和鹿见春名一样的亚人。

“是啊,”降谷零耸了耸肩,“谁能想到出手的是小学生呢?”

鹿见春名看了江户川柯南一眼:“小学生的体型确实挺占便宜的,不过偶尔也不太方便就是了。”

如果是成年人体型的鹿见春名出现在船上,守在船长室门口的保镖大概根本不会听他说话就要开枪了。

“所以你跟着被拐的孩子们一起下船时也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江户川柯南笑了一下,“也算是好事吧。”

在被诱拐的孩子之中,缩小身体之后只有7岁年纪的鹿见春名也是最小的那种,就算有人怀疑是小孩下的手,也不可能怀疑到最娇小、也最年幼的那些孩子身上。

“你变回来是因为组织?”江户川柯南接着开口,“虽然现在是深夜,但是一条船失联了,最多两天,我想组织大概就得到消息了,到时候……”

“到时候大概会开始清查内鬼了。”降谷零接话,“这条走私线的存在很隐秘,公安这边虽然知道,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具体的线索。”

鹿见春名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不会动我的。”

其他几个人全都下意识地看向鹿见春名。

室内的光是亮着的,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灯投下白到刺眼的光照来,落在鹿见春名的眼睫、鼻尖与肩头,融化的金色光芒在眼底流淌,随着光线的变化,圆形的瞳仁微微缩紧了,变成了略微细长一点的椭圆形,含着意味深长的慑人的光。

“七年前是他们主动求我、让我加入组织的,”他微微笑了起来,“现在也一样,他们需要我。”

先不说鹿见春名根本不可能被查出来,就算被查到,一条走私线和他本人相比,当然不算是什么。

再珍贵的东西,能比“不死”更加特殊和珍贵吗?

他不是什么笨蛋,真正的蠢货是不可能在厚生劳动省的追捕下逃亡那么久还没被抓住的。他能察觉出这些人对待他的态度,从简单的事情之中就能分析出一切来。

亲眼看到他死而复活的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这些人也就算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大概是调查了他参与的实验知道的,至于江户川柯南……江户川柯南根本没问他是不是吃下了解药。

身为第一个以身试药的人,江户川柯南显然是知道解药存在耐药性的,既然在之后组织会有动作,如果解药的生效时间日益缩短,绝对会影响鹿见春名在组织里的动作。

可江户川柯南提都没提,显然是知道他能“复原”的……大概是灰原哀告诉他的吧?

既然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身上存在的特殊性,鹿见春名也就没有要遮遮掩掩的必要了,在说话时就显得十分直白。

降谷零心中微微一动——鹿见春名的话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加入组织的时间是七年前。

七年前,那正好就是鹿见春名第一次出逃的时间……要这么算来的话,鹿见春名大概是成为实验体之后没多久就叛逃了,和他之前猜测的从小就待在组织里大相径庭。

“你们不会有事吧?”萩原研二皱起了眉,神情中露出了一点担忧来。

“走私线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一点相关的情报都没有接触过,就算怀疑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至于鹿见……”降谷零的语气显得有些犹豫。

鹿见春名轻描淡写地说:“三年前我跟琴酒去过,但是之后航线变了、登船的港口变了、甚至连船都不是同一艘,我从那之后就没再接触过要去海上的任务,大概琴酒怕我又从海上游泳两年回日本岛吧。”

游泳两年回日本这事充满了槽点,江户川柯南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游泳两年?”

“嗐,”鹿见春名淡定地承认,“我忽悠琴酒的,你不会信了吧?”

江户川柯南的嘴角抽了一下:“我差点就信了。”

要是放在一般人的身上确实不可能实现,但……这是鹿见春名啊!他亲眼看过他死而复生的录像,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鹿见春名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

降谷零放在衣服外套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是风见裕也打来的。

他接起了电话:“有什么事吗?”

“船上被诱拐的孩子基本都能和失踪的孩子对上,”风见裕也开口,“我已经通知他们的父母来接孩子了……但是有些孩子好像受到惊吓,受了伤,已经送到医院去了。那两个活口也是,正在医院的手术室中抢救。”

“船上有很大一批物资,很多违禁的药物和枪支。”

“我知道了,”降谷零低声说,“孩子们的事情由你来处理,那两个人只要醒了,就立刻转移走,组织的人只要查到了就一定不会让他们活下来的……最好趁他们还不知道的时候赶紧处理完这一切。”

“对了,”风见裕也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那个……毛利侦探一家他们,还有铃木园子小姐很担心柯南,想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

因为室内很安静,江户川柯南听到了从降谷零的手机之中泄露出来的一点声音,表情立刻就变得麻木了。

“……医院?”他露出半月眼,“不,我又没有受伤,没这个必要吧?”

“我知道了,我会带柯南回来的。”降谷零答应了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重点不是你受没受伤,”萩原研二忍不住笑了一下,“是能不能让毛利小姐安心吧。”

鹿见春名跟着补充:“可能是担心你出现什么心理问题,我看那些被诱拐的小孩子好像都有些心理方面的障碍……被关了这么久,应该是吓坏了。”

江户川柯南心说区区一个绑架怎么就吓得住他了?他看了一千多集的尸体、拆过堆在一起数量足够将整个米花町炸上天的炸弹,还经常踩着滑板表演极限运动大片,这都没吓到他,区区绑架哪里能吓到他?

但这是他现在这个身份的家人的关心,所以江户川柯南到底也没拒绝,乖乖跟着降谷零走了。

降谷零没有多留,只是在离开这个安全屋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萩原研二一眼。

“你们别把我房子里的其他东西摔坏了。”他幽幽地说,“浴室的门玻璃记得赔给我。”

他没给反驳的机会,关上了门。

但刚刚好的氛围被打扰了,鹿见春名也没有要在降谷零的安全屋之中继续下去的意思。

他感到了赤足踩着瓷砖地面时传来的冰凉,忍不住踩在了萩原研二的脚上。他轻轻扯了一下恋人的衣袖,抬起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萩原研二下意识低下头,将灿烂的金色纳入了视野之中,璀璨的光在鹿见春名的眼底之中雀跃地跳动。

“回家吧。”

鹿见春名微笑着说。

萩原研二觉得心中某一块地方骤然间被触动了,在跳跃的金色的火焰之中缓缓融化,变成了满腔融化的金平糖。

*

江户川柯南果然被押到医院里做了检查。

倒不是毛利兰多此一举,虽然她和毛利小五郎都没有跟着船一起去公海上,但是在警察局里,他们见到了那些失踪已久的孩子。

这些是要被当成礼物送出去的孩子,虽然没有被打过,身上没什么伤痕,甚至也没缺他们的食物和衣服,但长时间地被关在看不见阳光的漆黑的室内,即使哭泣也没有任何用处,吵闹起来还会被凶神恶煞的保镖严厉警告……在这样分不清时间流逝的恶劣幻境之中,年纪尚小的孩子很快就失去了活力,即使是最活泼的小孩也变得沉默寡言。

这些孩子都有不同程度上的心理问题,区别只是孰轻孰重而已。

这些孩子让毛利兰看的揪心,忍不住也联想到了江户川柯南的身上——一想到江户川柯南有可能也因为绑架而产生心理阴影、说不定身上还受了什么伤,她便有些担忧,立刻就将江户川柯南送去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

主要是心理咨询。

一般来说,心理咨询室大多是单独的,但铃木家旗下的一个私立医院有十分优秀的精神课医师,心理咨询室中的心理师也有十分耀眼的履历,于是江户川柯南就被塞进了这里。

私立医院最大的优势就是有着良好的保密性,在这里,客人的病例都是隐私,医生和护士的嘴都很严,签署了保密协议,绝不会对外说出去,即使是警察,没有搜查令也无法从他们的嘴里套出话来。

出于对靠谱队友的关心,鹿见春名也来看了江户川柯南。

灰原哀也在医院里,江户川柯南坐在心理咨询室中的时候,灰原哀就坐在室外的凳子上翻看着最新发行的杂志——当然不是学术杂志,而是时尚杂志,这一期的封面正好是冲野洋子。

灰原哀抬起头来,看见鹿见春名后撑着椅子的表面,往旁边挪了一点。

“你不担心吗?”鹿见春名随口找了个话题。

“担心江户川吗?他不需要哦。”灰原哀淡淡地回答,“你变回来了?”

她不觉得鹿见春名来医院看一眼江户川柯南都需要吃解药。

“你知道的,”鹿见春名说,“药吃多了,有耐药性了,这不就变回来了嘛。”

灰原哀沉默了。

她很想吐槽点什么,但根本无法反驳——鹿见春名吃下的药确实多到离谱,频率高到像是在吃糖。虽然吃下去的不全是银色子弹和APTX-4869,但药物的成分大多相似,如果产生耐药性大概也不奇怪……谁让全世界就只有这一个人能吃这么多次药呢?

其他人吃一次就死透了。

“我觉得你那些失败品挺不错的,”鹿见春名这次换上了诚恳的语气,“还有吗?给我来点。”

灰原哀有些费解:“你要那些干嘛?”

鹿见春名答:“死得快。”

灰原哀脸上的表情缓缓放空,握紧了手中的杂志,将杂志生生掐出了几道皱纹来。

——这是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