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微笑:“这次的案子算是我们警队组建以来最棘手的一起,不过头儿的状态却是前所未有的好。看来你们最近不错。”
萧语珩坦言:“和他在一起的感觉,特别到位。尽管每次吵架时,恨不得卸了他。”
赫饶失笑:“师父遇上你,真的是喜忧参半。”
萧语珩看着面前这个坚强又倔强的女子,问她:“那你遇上我哥呢,是福是祸?”
提到萧熠,赫饶脸上的笑意褪得一干二净。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想过。
“你现在的坚持和当年我与冯晋骁分手时的心情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冯晋骁还是六年如一日的情商低下,他却不再是从前的萧熠。”萧语珩盯着赫饶透出英气的眉眼:“赫饶,不要放弃,只差一步,就一步。”
赫饶端起杯子,把整杯咖啡一口喝掉,然后像是丝毫没被烫到一样,只抱怨了句:“真苦。”萧语珩想要阻止都没来得及。
知道赫饶一向最不喜欢咖啡的味道,如果不是为了提神一般不喝,萧语珩已经加了双倍的糖。可她还是觉得苦。是心苦吧,萧语珩都觉得自己自私了,可她真心不希望萧熠与这么好的女人失之交臂:“为什么不肯见他,连电话也不接?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从过去走出来,你却要放弃了?”
赫饶抬手揉一边的太阳穴,投向窗外的目光与语气一样,沉沉的:“八年,我把这一辈子的一厢情愿都用完了,好累。”
她用最美好的八年时光,暗恋一个人。却在那个人正视她时,退缩。
这世上本没有傻瓜,只有在爱情里心甘情愿做傻瓜的人。
而她赫饶,是傻瓜之最。
这天下机后,萧语珩一直在心里琢磨要不要推波助澜一下,把赫饶约出来,给萧熠制造机会。还没思考出结果,就听楼意琳嚷嚷:“这不是那个讨厌鬼嘛,居然上电视了?”
萧语珩应声抬头,就在休息室的电视屏幕上看到了陆成远。
她立即把音量打开。
电视画面切换成一位看上去年纪很轻的男记者,举着麦克风,语速略快地报道:“根据现场目击者介绍,当时有将近百余人拉着条幅蹲守在医院大门口,下午两点三十二分左右,当警方的车辆驶近,他们如同有组织一样一拥而上,把两辆警车围得水泄不通。大约五分钟左右,警方把人流疏散,近日落网的犯罪嫌疑人罗永却已失去踪影……”
镜头转回到案发现场,市医院大门口已拉起了警戒线,多辆警车停在周围,数名全副武装的警察严阵以待。由于外围有许多群众围观,为避免造成交通堵塞,交通警察也已出动。
记者不知被谁推至警戒线边源部位,为了获取独家,他探身向正向手下交代工作的陆成远,伸长了手把麦克风递过去,不怕死地进行采访:“请问这位警官,罗永之所以被送往医院,是由于在审讯过程中警方采用不正当的方式造成,还是他自残?这是不是一场有预谋的劫狱事件?”
陆成远听到他说“不正当方式”几个字瞬间变了脸色,倏地望过来,盯了这个初出茅庐的家伙一眼,抬手就把他麦克风上的电视台标志撕掉,语气不爽地命令手下:“清理现场!”他话音刚落,画面再次被切换。
楼意琳不屑地批评:“警察了不起啊,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萧语珩没有接话。目光牢牢地锁定电视屏幕,不无意外地,很快就见冯晋骁出现在画面里。他与两位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从医院里走出来,站在一辆警车旁。
萧语珩并不知道那两个人一位是市公安局长,一位是省厅的领导。只注意到镜头里的冯晋骁神情紧绷,除了偶尔点一下头,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楼意琳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感慨:“还是你们家骁爷抢境,一个侧脸都那么帅。难怪你死心踏地呢,换我遇到这么有型的也难……”
萧语珩出言打断她:“闭嘴。”
楼意琳朝她撇嘴,换衣服去了。
报道还在持续,但再没出现像之前那位记者那样口无遮拦的采访,只是在记者们终于有机会接近冯晋骁时,面对众人的“请你谈一谈对此次事件的看法”时,他依然是采取惯常沉默的态度。惟有在他身侧的陆成远,以及赫饶,边为他格挡开欲靠近的人辟出一条路,边异口同声地回应:“无可奉告。”
新闻的最后是罗永的通缉令,萧语珩才知道,在机场挟持她的人是在逃六年的毒贩。针对其越狱事件,省厅限期揖拿。
随后几天,冯晋骁参加了省厅的三次会议。坊间传言,由于罗永采取自残的方式迫使警方送他去医院,而就就医的机会越狱成功令省厅对特别突击队的能力有了质疑,尤其是身为警队之首的冯晋骁,更是遭到了上级领导的责难,让他限期破案,否则就要撤他的职。
原本这样算是机密的负面消息根本不可能流传到外面,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通过什么渠道,似乎搞得G市人尽皆知,甚至给人一种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和批评冯晋骁的错觉。
惟有特别突击队,对此却完全没有反应,依然一如平常的训练。
然而,参加集训的新队员却缺乏老队员的淡定。消息传开后,他们开始私下里议论。尤其是柴宇,在见识了赫饶的本事暗下决心一定要扛到最后成为突击队一员后,听闻外界对他视为偶像的冯晋骁的种种言论,有些义愤填膺:“真以为破个案那么容易?现在的犯罪份子都是高智商,谁会坐等你来抓?都是群站着措辞不腰疼的。”
话音刚落,就有同批受训的队友接话:“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是警察呢,老百姓眼里,就得无所不能。”
“神人啊,能无所不能?”柴宇为警队不平:“限期破案限期破案,说得轻巧!谁傻啊,明知道警方布了天罗地网要抓你,还顶风上。人家就猫起来躲着,让我们上哪抓人去?”
这时,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因为我们这是特别突击队,就要能常人所不能!”
受训警员闻声回头,就见穿着训练服的冯晋骁站在不远处。年轻小伙子们立即自动自发地整队站好,精神抖擞地敬礼。
冯晋骁稳步走过来,以目光逐一扫过众人:“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可能成为神,更不可能无所不能。但是,”顿了顿,他看向训练场右侧生龙活虎般训练的老队员们,收回目光后继续:“身为特别突击队一员,就要有特别的样子。所谓特别,不是外人眼中的特别风光特别牛。”
“由于我们执行的任务都是高风险作战,才要通过严酷艰苦的训练筛选出自身素质过硬的警员,这就是训练时的——特别苦。”
“能到我们手里的案子,都是艰难而关键的任务。为了完成任务,有时是需要我们实施近似自杀性的攻击,以命相搏。这是执行任务时的——特别猛。也有队员把这种不要命的行为视为——特别傻。”
“每一个,”他抬手指着身旁陆成远右臂上那枚特殊的臂章,“能够配戴上它的人,都该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成为犯罪份子眼中的‘陆上猛虎’。这就是外人眼中的——特别可怕。”
“你们中,最后留下的,所受到的军事和心理压力都将是常人难以想像的。所以,别说是现下这一点点舆论压力,就是枪指着你的脑袋,谁要是敢给我打个颤,就马上撕了臂章,退出警察队伍。”
“如果抱怨能破案,我们就不必像傻子一样在烈日下训练。要想不被质疑,就得拿出本事来,除此之外,所有一切就是零。不要让我觉得派来操练你们的人,以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浪费。更不必为我,或是队里任何一个人遭到的质疑或批评感到不平,因为我们,不需要!”
话至此,冯晋骁停了下来,一秒两秒五秒的沉默后,在柴宇的带领下,全体警员扯着嗓子一字一句喊道:“特别苦,特别猛,特别可怕!干掉敌人,干掉敌人,干掉敌人!”
“好。”冯晋骁看着面前一张张年轻坚毅的面孔,“我等着你们!”铿锵有力。
集训满三个月考核时,包括柴宇在内的六名警员通过,成为特别突击队一员。
萧语珩从机场回来,冯晋骁居然在家。
她诧异地看了下时间:“提前下班了?”
在落地窗前躺椅上休息的冯晋骁和她是一样的动作,抬腕看了下表,他不答反问:“怎么这个点回来了?为什么打我电话等我去接你?”暗巷遇袭之后,他一直对萧语珩的出行格外注意。
“机上一名孕妇早产,航班中途返航。重新起飞,换机组了,我就和琳琳一起回来了。”萧语珩边说边进了卧室,换上居家的裙子出来,坐到冯晋骁身边,调侃:“不会真如外界所传,冯队被停职了吧?”
尽管冯晋骁什么都不说,可对于他此时面临的形式的严峻性,萧语珩又怎会一无所觉?只不过他不愿意她过问,萧语珩也就乖乖听话,尽量照顾好自己,不给他添麻烦。
冯晋骁捻熄了指间抽到一半的烟,微微一笑:“我说是的话,你有什么想法?”
萧语珩双手搭在他胸前,整个人半趴在他身上:“那我就马上休疗养假,然后我们去度假。”她盘算着:“你的身份,不能随意出国,去古城一趟总没问题吧,住古城客栈?”
她脸上的满足的笑意感染了冯晋骁。拢了拢她的长发别在耳后,他似笑非笑:“家庭套房,嗯?”
“什么啊?”等读懂了他话里的暧昧,萧语珩使劲在他硬邦邦的胸膛掐了两下,脸微红地轻责:“冯队你能不能想些健康的事情?被你的手下知道了,小心形象破灭。”
冯晋骁失笑:“我说什么就不健康了?再说,我都有你了,形象什么的,不要也罢。”
他也不是不会说情话的。萧语珩俯身朝他的薄唇凑过来:“尝尝是不是抹了蜜。”随即又反悔似的,像小狗一样在他唇边嗅了嗅:“你答应了戒的,怎么又抽了。”
到嘴的福利哪里会允许溜掉,冯晋骁把她按在怀里,深深吻住,直到两个人都有些喘,他才放过她,唇却还贴着她的脸亲了一下又一下,“就抽了半根,下不为例。”
萧语珩咬他一下算是惩罚:“这次就放你一马。”
冯晋骁侧过身腾出一块地方,搂着她躺下,一本正经地说:“等以后我们结婚了准备要宝宝时,我肯定烟酒都不碰,封山育林。”
宝宝的话题似乎很遥远很陌生,他也从未提及。萧语珩怔怔地半晌没说话。觉察到她的沉默,冯晋骁安慰道:“怎么了,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小孩子吗?要是你还想再玩两年的话,我就再等等。总要你心甘情愿的。”
热恋那会,她就害羞又大胆地说:“你说我们以后生两个宝宝好不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最好男孩是哥哥,女孩是妹妹,那样哥哥就可以保护妹妹了,多好啊。”见冯晋骁抿嘴笑,她十分特别极为不好意思地打他一下:“听说生男生女是男人决定的,你责任重大,知不知道?”脸红得不行,她低着头嘟哝:“最好一胎解决掉,我有点怕疼……”
冯晋骁发誓,他当时没控制住笑出声真的没有半点嘲笑她的意思,只是觉得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和他一个成年男人讨论生男生女的问题,太有趣,太诱惑。
萧语珩被他笑得脸上挂不住,躲在他怀里拱啊拱地撒娇:“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我要求换一个话题。”
令气氛更加尴尬的,是冯晋骁爽朗的笑声。
那个时候,真是勇敢到无所顾及。
保持背靠他的姿势,萧语珩轻声问:“你喜欢吗?”
冯晋骁把她背搂在怀里,“以前没特别的感觉。可现在看着图图,就喜欢了。”他说着,自顾自地笑起来:“偶尔也在想,就你这脾气,给我生的儿子也肯定倔得不行。”
“你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生儿子的话没准和你一样又臭又硬。”萧语珩翻身缩进他怀里,手脚并用地缠上他身体,口是心非地说:“谁说我要给你生了。”
冯晋骁拍拍她的小屁股:“那就生女儿,倔也不怕,我宠着!”
明明是高兴的,似乎从发现喜欢上他的那天起就在盼着这一天。哪怕冯晋骁连正式的求婚都没有,可因为他想到了未来,又自然而然地把她规划到了他的生活当中。萧语珩从心底里感到幸福,可偏偏控制不住上涌的泪意,那眼角潮湿的感觉,侵染得心尖又酸又涩。
如果曾经的疼,是为了考验彼此对爱的坚定,萧语珩决定忘记那些她所认为的命运的不公,不再多想,不再委屈,好好地,和他在一起。
可惜,这样的宁静在沈俊案告破之前,终是没能维持太久。
凉风习习的八月,警方获悉,越狱的丁成民秘密潜回了G市。原本丁成民的案子由刑警队负责,刘同却在这个时候向上级领导提出申请,为确保短时间内将其揖拿归案,请求特警队予以协助。
于是,在省厅指示下,特别突击队介入此案。
对此,陆成远深表不解:“刘同唱的哪出啊?我们插手,还有他发挥的空间吗?”
冯晋骁正在翻阅丁成民案的卷宗,闻言头也没抬:“我们未必能在他之前找到丁成民。”
“怎么会?”陆成远对于他的妄自菲薄有意见:“冯队,老大,头儿,你可以打我们,骂我们,训我们,练我们,但不能侮辱我们。”他指指自己的臂章:“我们都是有血性的纯、爷、们。”
“没质疑你的血统。”冯晋骁附和了下他的幽默,才分析道:“我在想,他应该是出于两个目的,第一,为了打消我们的疑虑,以此证明他和丁成民案无关。毕竟,对于我们把章程转给他的试探,他不会一无所觉。但这个的可能性只占百分之十。换成是我,没做过,无须证明,清者自清的道理谁都懂。那么,剩余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就是:借由我们保护丁成民。”
听到“保护”二字,陆成远的神色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杀丁成民?”
“丁成远的狱越得很顺利,而且很快就突破了警方的防线,这说明有人接应,为他打点好了一切。可为什么到现在,他非旦出不了境,反而被逼回了G市?”冯晋骁微眯眼睛,“他对于对方的价值没有了,而他,还在执迷不悟。”否则危机重重之下,他完全可以自首,至少那样可以保命。
陆成远恍然大悟:“拉我们下水,只是为了震慑要至丁成民于死地的人?”
冯晋骁眼神一锐:“但刘同忽略了一点,如果对方是沈俊,丁成民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冯晋骁的分析没错,在得知特别突击队介入了丁成民案,林立愈发地想要丁成民的命了。原本把他捞出来也只为试探刘同,现在刘同胆敢翻脸,为了给刘同一个深刻的教训,也为了向警方挑衅,林立都觉得,做掉丁成民势在必行。
丁成民死到临头还没意识林立的杀机,在无法出境的情况下,他虽借刘同之力潜回G市躲了起来,却不听刘同劝阻,想方设法求见林立,以求安身之所。刘同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想要把他送走,然而,丁成民却在一个午后忽然消失了。
去见林立,等于自投罗网。因为丁成民看不清形式,刘同气的砸了出租屋。丁成民有心躲着,刘同很难找到他。于是,他想到了冯晋骁。依刘同的判断,林立再嚣张,也不会傻到和特警队硬碰硬。这样就能争取多一点的时间寻找丁成民的下落。
不过,他的算盘打得再响,也终是精不过林立。况且,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丁成民主动送上门,林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抢占了先机。
林立有些疯狂,确切地说,因为他为自己安排好了全身之退的后路,而变得无所顾及。在得知丁成民联系了手下约他见面时,他笑得有几分得意和诡异。
电话里,他邀请刘同:“刘局,请你看场戏,赏不赏脸?”
刘同就明白他是要对丁成民动手了:“林总这是给我面子,哪儿有不去的道理。”
林立一笑:“好,晚点通知你地点。”
刘同知道这是最后救丁成民的机会。
傍晚,微暗的天空下,萧语珩与楼意琳走出中南航空办公大楼。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门口,车后座的林立以温和的目光看向萧语珩:“好久不见,语珩。”
“怎么是你?”萧语珩有些意外:“路过吗?”
林立推开车门下来,“如果我说专程来找你,你怎么看?”
萧语珩看看他垂在身侧的手,淡淡地笑:“不会是特意坐飞机过来找我报销医药费吧?”
“那显得我多小气。”她表现得落落大方,林立更坦然了几分:“是这样,我明天回古城,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来G市,所以来告个别,不知能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共进晚餐?”
楼意琳虽然是第一次见林立,但从两人的对话中立即猜到面前的男人是蔡婷婷提过的古城帅哥,她用胳膊拐了萧语珩一下。
林立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话锋一转:“这位是……”
楼意琳主动自我介绍道:“楼意琳,语珩好朋友。你是,手推车事件的男主角对吗?”
林立笑望着萧语珩:“说来,还得感谢那次事件,让我和语珩相识。只可惜,每次都只是在飞机上匆匆一见,这么久了,都没机会一起吃顿饭。”他又把话题转回来:“楼小姐如果不介意林某唐突,不如一起如何?这样一来,被语珩的男朋友知道她应了我的约,也不会有所误会,你说呢,语珩?”他笑得温和,有明显调侃的意思。
有这番说词作铺垫,着急让人难以拒绝。毕竟,他表现得如此坦荡,再推诿的话,就显得娇情了。可现在是非常时期,冯晋骁有多不放心她,萧语珩再清楚不过。为免给冯晋骁添麻烦,她终是说:“朋友之间的正常交往我男朋友是很支持的。不过,我今天确实有些不舒服。这样,我下次飞古城时再约如何?说来,我都还没感谢你出手相救呢。”
她这么谨慎,林立自然明白和上次暗巷遇袭有关,他面上不动声色:“这样的话,只好古城见了。但到了那边,我是主,你是客,可就要听我的安排了。”
见他并没有因为被拒绝有所不快,萧语珩自然也就不会往其它方面想,尽管明明发现他注视自己的目光那么的,专注和灼热,她也微笑以对:“好啊,恭敬不如从命。”
林立深深看她一眼,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已经拒绝了我的晚餐,就不要再拒绝我送一程的好意吧。”
如此真心实意,楼意琳都忍不住答应了,如果顾家司机不及时赶到的话。
不等萧语珩回答,顾南亭的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林立的商务车旁,老李恭敬地对萧语珩说:“二小姐,顾总让我接您回家。”
林立眼里的失望纤毫毕现,但他只是无奈地端了下肩膀:“今天真是出师不利,看来下次约你之前有必要占卜一下。”然后他朝萧语珩伸出了手:“既然如此,就在这告别吧,希望还能再见,语珩。”
这一次,萧语珩没有拒绝和他握手。
指尖触及林立的手掌,她以对待朋友的口吻说:“一路平安。”
林立微微用力地握住那双素白纤细的手,几秒的停顿过后,缓缓松开。
等萧语珩上车,林立在为她关上车门前忽然问:“语珩,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
视线对上他复杂的眼神,萧语珩回答:“记得,在A市,我们坐一辆出租车去谷都。”
林立静静地注视她,目光深沉而专注,这几乎给了萧语珩一种错觉——她说的不对。
但是怎么可能呢?萧语珩记得很清楚,初见是在出租车上,他付了车钱,随后是在谷都酒店,先是在与苏溢同层的客房部,然后是在楼下的餐厅,她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西裤,再后来才是在飞机上。
林立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语珩,一直平安。”顺手为她带上车门。
一直平安。
不像告别,倒似诀别。
车子启动后,萧语珩转身回望,林立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距离原因,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六年很长,我们都发生了很多变化;六年也很短,我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那么一瞬间,你忘了最初的相遇,我亦无法以寻常人的身份与你交往。那么,我就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在人群中,遥遥注视你。
那么,再见了,语珩。
不止萧语珩,楼意琳也觉察到了异样,可她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奇怪,“冯晋骁知道你认识这么一个人吗?上次你差点被手推车撞伤,没告诉他?”
萧语珩摇头:“我怕他担心,再说也没受伤,我就没提。”至于林立,在萧语珩看来,也没什么可说。无足重轻的一个人而已。
楼意琳瞪她一眼:“换别人早第一时间和男朋友哭诉了,你倒淡定,坚强给谁看啊?”
“他最近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我还是让他省点心吧。”萧语珩疲惫地靠在后座,闭上了眼睛:“不能为他分担,也不能成为他的负担啊。”
“他又不是负担不起。你怎么了,真不舒服啊?还以为你是为了推了那个姓林的约会才那么说的。”
“这两天总是睡不够似的,也没什么胃口。”
“看你那懒洋洋的样,再有个肚子就成孕妇了……”楼意琳忽然想到什么:“你不会有了吧?”
她一惊一乍的,吓着的除了萧语珩,还是老李。他闻言立即把探询的目光透过倒车镜投射过来,就看见萧语珩神色一僵。
楼意琳试探着问:“例假晚了?”
见萧语珩点头,老李询问:“二小姐,要不要给顾总打个电话?”
楼意琳抢白道:“给他打什么电话啊,要打也是打给冯晋骁。”
“也许不是,我……”不好意思让老李听见,萧语珩凑过去小声说:“我肚子有点隐隐地疼,像是要来了的感觉。”
谁知楼意琳一听更生气了:“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个时候肚子疼谁知道是痛经还是流产的前兆啊。”然后对老李说:“直接去医院。”
萧语珩的脸色因为“流产”二字瞬间变得惨白,她有些慌地从包里翻手机,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拔号时手都是抖的。
楼意琳抓住她手安慰:“你别急啊,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让冯晋骁直接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冯晋骁就接了,他语带匆忙地说:“珩珩,司机接你了吗?我今晚要留在警队,你回家住一晚,我忙完给你电话。”
萧语珩说不出话。
“珩珩?”
“……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冯晋骁敏感地听出她情绪不对,“你在哪?怎么了?”
“我,想去医院做个检查。”她的声音低低的,越来越小:“我这个月,例假晚了十多天。”
冯晋骁原本正在快步下楼,闻言倏地停住,他站在台阶上,语气里满是惊喜之间:“你是说,你怀孕了?”
特别突击队一楼大厅瞬间安静下来,十几双眼晴齐刷刷望过来。然后,小伙子们看见他们老大傻气地笑起来,激动的,甚至是热泪盈眶地和那边确认:“珩珩,是怀孕了吗?”
萧语珩的心因他充满喜悦的声音平复下来,她轻轻地说:“还不确定呢,只是例假晚了,所以想去医院检查一下,你现在能过来吗?”
冯晋骁抬腕看表,再开口时语气温柔得恨不得滴出水来:“这样好不好,你先回家休息,这边收队我就过去接你。明天我带你去做个详细的检查。”
似乎是被他安抚了,萧语珩觉得肚子好像都不疼了,她说:“那我等你。”
冯晋骁又嘱咐:“别乱走啊,看累着,回家就上床躺着。”
萧语珩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冯晋骁一本正经地说:“有的有的。”
挂了电话,他还站在台阶上笑,特别傻的那种。
陆成远在这时从外面进来,吼道:“都准备好了吗?五分钟之后出发。”
回应他的,是特警队员们的欢呼声。
就在陆成远以为这帮小子疯了的时候,冯晋骁笑着说:“一会都给我打起精神,速战速决,好让我早点回家接你们嫂子。”
柴宇组织队友们站成一排,边搞怪地用鸭子步往外走,边带头喊:“接嫂子,生宝宝,接嫂子,生宝宝……”
陆成远照着柴宇屁股踹了一脚,才转脸问:“怎么个意思,嫂子有喜了?”
冯晋骁笑而不语。
然而,他手机再度响起时,却是晴天霹雳。
楼意琳哭着告诉他:“珩珩被绑架了!”
天阴沉得如同深夜,狂风疾雨拍打向车窗。大切在马路中央直直调头。
冯晋骁赶到案发现场时,警犬训练基地李股长已经带着他的爱犬到了。陆成远把情绪失控的楼意琳安置在警车里,给她披上衣服,“你先别哭,告诉我们怎么回事。”
楼意琳“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
陆成远知道她吓坏了,也顾不得其它,直接把人按在怀里抱住,像哄孩子似的拍她的背:“现在最急的人是老大,你必须冷静,我们晚一分钟,嫂子就多一分危险。”
楼意琳闻言竭力控制着不哭,双手紧紧抓着陆成远的衣服,“他们黑衣黑裤黑墨镜,还都有枪……”
十五分钟前,也就是萧语珩挂断电话的同时,老李在转弯时被一辆卡车生生硬停。老李直觉有危险,迅速挂倒挡企图倒车。
却来不及了。
后路被一辆黑色商务车堵死。尖锐的刹车声中,车里跳下来四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们冲过来,抓住萧语珩和楼意琳的胳膊把人拽下车。
其中一人持枪指着老李的头,阻止他下车,另外有两人分别控制着萧语珩和楼意琳,剩下那个个子最高的拿出一张照片比对了下,抬手指向萧语珩:“她。”
那人不由分说拖起她往黑色商务车里塞。
萧语珩怒喊:“你们干什么?”
楼意琳挣扎:“放开她!”
老李见状就要推车门下去。
“砰”地一声,杀手毫不吝啬地朝天开了一枪。
楼意琳惊叫失声,被重新甩回车里时,杀手把枪口对准她:“别动,这是上膛的。”
萧语珩骇然转身:“别伤害他们,我和你们走。”
“珩珩!”
“二小姐。”
她被推上车,楼意琳和老李面前的两人迅速收枪上车。
车门“嘭”地一声关上,沉闷的引擎声中,商务车瞬间飙了出去。
冯晋骁从老李那了解到的情况也是这样,与李股长交代完,他疾步而来:“中南航空楼下的男人是谁?”
“啊?”楼意琳抹抹脸上的泪:“你说古城那人吗?”
“古城?怎么回事?”冯晋骁面色冷凝,眼神阴霾:“说重点。”
楼意琳简明扼要地把所知道的推车事件说明了下,以及先前在中南航空楼下林立约萧语珩的经过也说了,“肯定是姓林的。要不怎么珩珩才拒绝了他就出事了呢。”但她只听林立自称了一声林某,并不知道林立的全名。
冯晋骁却已猜到。
完全没料到林立竟然和萧语珩有了交集。想到萧语珩在古城基地的那段时间,与林立在机上的一次次偶遇,冯晋骁可以肯定,是林立谋划已久的结果。
可是,如果他意在萧语珩,为何不在古城动手,偏偏是在G市?又何必特意去告别?
路灯下,冯晋骁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和沉稳,唯有眼神阴霾,寒光胜雪。
夜色渐深。
西城郊,一处废旧仓库。
四周极暗,空旷无人,月光笼罩下,白漆斑驳的墙面上掩映出几抹矫捷的身影,他们悄无声息地进来,在一处长满杂草的角落停下。最前面的是冯晋骁,他蹲下身去,伸手在岩石地面上摸。待摸出异样,他以手势示意,身后五人迅速上前,把地面上的岩石抬起来,轻微的闷响声中,有风迎面拂来,随之露出一个往下的楼梯。
看样子,像是一处地洞入口。
陆成远上前一步,极低地说了一声:“我带路。”
他跨了半步就被冯晋骁拦下。
冯晋骁戴上红外夜视仪,俯下身去在台阶上仔细查看,在第二级台阶里侧发现异样:“有炸弹。”陆成远顺着他的方向趴下去看,果然是一个感应炸弹。
冯晋骁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在第一级台阶上,用匕首把炸弹解决掉。然后他走在最前面,小心翼翼地领着身后的包括陆成远在内的五名手下进入地洞。
当前方转弯处出现微弱的泛黄的灯光,他们正好走到第十五级台阶。凭借以往的作战经验,冯晋骁和陆成远以背脊紧贴墙壁,抬起手轻轻地打开配枪的保险,分别跟在他们身侧的四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进入战备状态。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冯晋骁身体紧贴着墙,在转弯处迅速探头看了一眼,零点几秒的时间里看清两处岗哨。然后,他朝陆成远指指洞顶,再指指前面,意思是要从洞顶爬到岗哨处,把敌人干掉。因为只有这样敌人才不能借由灯光看见他们的影子,他们才可以在不开枪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解决岗哨。
这样的难度很大。即便是特种兵,也属高难度训练。
陆成远审视了下洞顶,点头。
冯晋骁以手势回应,鼓励的意思。
然后,两人收起配枪,一左一右,双手以墙为支撑,两脚轻轻一跃,如同壁虎一样头贴上洞顶,头朝下的同时,双手用力在墙壁中间形成一个支点,靠手臂和腰力,使下半身往洞顶伸去。
一步一挪。
等到岗哨前面,两人相互看了彼此一眼,点头之后,一个倒挂金钩,一左一右对准两边岗哨,双手控制着力道一拧,两个岗哨就倒下去了。接着,两人立即松开双脚,以双手着地,就地一个翻滚,单膝跪地,配枪再度滑入手中时,已背对背完成警戒姿势。确认没有被发现,冯晋骁打手势示意,后面的队员紧随而上,六人呈品字队形继往深入地洞。
再走下去灯光渐盛,再经过一处转角,又有岗哨,六个人,分别位于两个房间的门口。这次他们准备强攻,冯晋骁和陆成远各带两人,一队负责一个岗哨和临近的那个房间。两人用手势交流完,陆成远对着耳麦低低地说了句:“行动。”便大摇大摆地朝岗哨而去,喝道:“放下武器。”
他们身上穿着特警作战服,手上端着的枪是最先进的警用装备,岗哨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大喊一声:“警察。”举起枪拉动保险。
却没机会扣动扳机。
“砰砰砰”刺耳的枪声中,突击队已经把岗哨的六人放倒,然后他们冲进房间。里面居然是个套房,再往里还有两个房间,随着枪响,里面有大量的匪徒冲进来,警匪双方交战。
陆成远身手敏捷,一个侧踹把左边的匪徒踢飞出去,回身抓住右边匪徒的枪,手上用力一拉,精准地指向攻上来的另一匪徒的脑门,趁对方愣怔的一秒,一脚踢向那人小腹,力道之大,连同后面的两个匪徒都被一起踢翻在地。然后转身赏了欲偷袭他的匪徒一个过肩摔,用他砸向刚刚倒地尚未爬起来的几人身上。
冯晋骁此时也被几个匪徒包围,他先是一个矮身扫堂腿,然后一个急冲脚踏向墙面,跃起后一脚踢向持枪准备射击的匪徒太阳穴上,双脚落地之前,一记直踢落在欺近的匪徒喉咙处,那人应声倒地后,他一个垫步冲出三米多远,以旋风腿把正往前冲的两名匪徒逼退,然后用脚勾起地上的一把枪,横着踢出去,挡开匪徒进攻的同时,右手一抬,“砰”地一声枪响,陆成远应声回头,看见身后一个匪徒倒下。他呼出一口气,朝冯晋骁竖大拇指。这时,接收到行动信号的柴宇等人赶来,局面很快被控制。
所有匪徒被抓,包括在最里面房间没有参与打斗的刘同。
“我以为这里会是沈俊的终点,没想到反被他困在这里。”他来到这里,本以为可以见到林立和丁成民,结果却是,林立根本没现身,和他的对话都是由视频来完成。
冯晋骁向他走近:“即便赢了他,你也是个输家,刘局。”
这声“刘局”蕴含的讽刺之意刘同何尝听不出来,他坐在原位不动:“我从没存过能从冯队手里脱逃的侥幸心理。”
“你只是输给了自己,与我无关。”冯晋骁一把揪起他衣领,把人拎起来抵在墙上,寒眸如霜:“废话说够了吗?现在可以告诉我,萧语珩在哪了。”
刘同虚弱一笑,不答。
“作为丁成民的私生子,你利用他的贪念报复他,让他为沈俊所用,现在大仇得报,又舍不得了?”冯晋骁的黑眸紧盯着他,语气阴沉:“胆敢拿以女人为砝码交换你老子的命,刘同,你是真的死到临头了。”
刘同瞬间僵住。
“即便对萧语珩动了什么心思,沈俊也绝不可能带她走。不妨告诉你,在古城,在远离我几千里以外的地方,他有很多机会,但他都没动。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同抬眼看他。
“萧语珩是我冯晋骁的女人,就算沈俊有本事把她留在身边一时,除了加速自己的死亡,没有任何益处。你觉得,沈俊会为了一个不可能爱他的女人冒这份险吗?”冯晋骁俯视他:“我敢保证,沈俊见到萧语珩的时候,就是丁成民的死期。”
“不可能,他答应我只要见到萧语珩就放人。而且,而且你们不会让丁成民死的。”
冯晋骁语气阴沉,“我都不知道他在哪,怎么不让他死啊。”
刘同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盯着冯晋骁,似乎不相信身为警察的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冯晋骁的声音深沉而冷酷:“即便萧语珩落入他手里,短时间内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我还有时间,你再拖下去,恐怕收到的就是你老子的死讯。不信,我们赌一赌。”然后把他甩给柴宇,转身就走。
地洞昏暗的灯光下,冯晋骁的脸半明半暗,惟有紧绷的下颚,冷凝如覆了层冰的眼眸,还有那紧握成拳的双手,召示他的愤怒和急迫。
已经四个小时,赫饶和李股长那边都没有消息传来,那表示,他们还没有找到萧语珩。
他说赌,但他比谁都怕。
他的珩珩,还有,他们的孩子,都在等他。
晚一分钟,都是危险。
陆成远明白,这是一场心理和意志的较量,他输不起。
终于,在冯晋骁走出房间之前,刘同败下阵来:“救我父亲。”
陆成远咬牙切齿地问,“萧语珩在哪儿?”
刘同颓然跪倒:“海航货场,105236号集装箱。”
恰逢此时,赫饶和李股长根据追踪到的线索,赶到海航货场。可是,他们找到的105236号集装箱却是空的。
“不可能。”刘同讶然:“沈俊的动作不可能这么快。”
陆成远蹲下身,抓起他衣领:“距离你告诉他集装箱号,多长时间了?”
“四十分钟。”
冯晋骁打冯晋庭手机,响了很多声,才被接起,“晋骁。”
却是叶语诺。
冯晋骁的声音没有一丝暖意,他以命令的口吻说:“让我大哥听电话。”
“他在书——”
他声音冷得像寒冰:“我说让冯晋庭听电话。”
电话很快转到冯晋庭手里,他问:“怎么了晋骁?”
“集合货场所有工作人员,听赫饶安排,打开所有集装箱查验。”末了他说:“珩珩被困在里面。”挂了电话他往地洞口走,走了两步身形霍地定住,然后疾步折返回来,陡然发难,一拳击向刘同面门:“萧语珩有任何闪失,我让你全、家、陪、葬。”
货场面积太大,货物太多,集装箱根本数不清,要从中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当冯晋骁风驰电掣地赶到,站在偌大的货场之中,他黑眸扫过四周,“从今晚要离港,以及冷藏集装箱开始查验。”
他一声令下,警员们立即分头行动。
这时,陆成远来电:“找到丁成民了,未见沈俊。”
凌厉的侧脸轮廓有如刀削,冯晋骁冷声:“收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消耗着萧语珩的生命。冯晋骁犹如出现幻觉,耳边那么清晰地听见她的心跳和呼吸,越来越弱,越来越轻。
终于,赫饶在耳麦里大喊,“师父!”
冯晋骁狂奔向西面,当他站在打开的冷藏集装箱前,看见蜷缩在里面的人,心头疼痛难忍。柴宇跨步上前,欲跳上集装箱救人,赫饶一把拦住他,指指嗅雷犬:“有炸弹。”
冯晋骁接过赫饶递来的仪器,探出光线源,确认是一个改造过的红外感应炸弹,如果红外线不受任何阻隔保持正常照射,炸弹不会爆炸,但如果有人靠近萧语珩,阻隔了红外光线,炸弹就会立刻引爆。
冯晋骁深呼吸,在侧面箱壁上找到一枚暗仓容特制螺丝,然后他从军靴里拔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把螺丝拧开,看见里面露出的电线,发现这个炸弹的设置比地洞那个复杂十倍不止,他命令赫饶:“带所有人退出货场。”
“师父!”
“头儿!”
“晋骁!”
大家异口同声,意思却只是一个,要留下来。
冯晋骁回身,先看赫饶:“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赫饶眼眶发酸,她看一眼集装箱里一动不动的身影,哽咽着应:“是!”
等手下和海航工作人员往外走,他才看向冯晋庭:“帮我叫救护车,谢谢。”
听着坚毅如铁的弟弟低哑的嗓音,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冯晋庭心头莫名地一颤,那种艰涩的感觉,太难受,“小心。”
“我知道。”冯晋骁转身,“我得让她平安。”
时间缓慢的如同静止不动,周围寂静地似乎能够让人清晰地听见风声过耳的声响,冯晋骁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他的动作谨慎而小心,他额际的汗“噼”地滚落下来,一滴滴落在脚边。
终于,螺丝被卸下来,看着埋在里面的两根电线,冯晋骁抬手抹了下脸。匕首比在蓝色的线上,他抬眸看萧语珩,“对了,珩珩,你嫁给我。”错了,我们就一起。几秒静默后,手上用力一压。
然后,他听见赫饶在耳麦里喊:“师父,拆弹专家到了。”
“不用了。”他扔下匕首冲进箱内,俯身抱起头发和睫毛上已经结霜的女孩,哑着嗓子唤:“珩珩,珩珩——”而他心爱的女孩双眸紧闭,肌肤冰冷,没有生机,甚至是体温,都让人触不到。
特警防暴车开道,救护车的红色信号灯一路闪烁,分秘必争地与时间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