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处心穿凿

秦有益的洋洋大论，虽然完全改变了会议原定的议程，但却让参加会议的人一个个听得入神，包括作为副省长的高远志，都多少被秦有益的这一番言论有所感动，觉得他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刚开始时，对秦有益能够站出来回应高远志的批评，谭无忌还感到一些安慰，觉得秦有益不愧是自己信任的人，及至听到秦有益后面说的一些话，谭无忌的心里就感到有些不快。按说，自己是市委书记，丽春的一把手，在省政府常务副省长面前，在市长不在的情况下，需要给高远志汇报的，应该是自己这个一把手，或者是自己这个一把手安排的人，但秦有益却在自己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自行给向高远志汇报起来，并且汇报的内容又是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对此，谭无忌的内心里就对秦有益不满起来。特别是秦有益后面说的一些话，可以说完全是夸大其词，故意做一些惊人之语，甚至是在有意否定自己担任市委书记以来所取得的成绩。谭无忌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

本来谭无忌对自己在丽春的发展上所取得的成绩非常骄傲，觉得是自己的努力才使丽春有今天这样的巨大成绩，并且他自己还满以为可以因此而得到提拔重用。不想省上却对他做出的努力和取得的成绩好像视而不见，在他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得到提拔的时候不仅没有得到提拔，反而让他担任了市人大主任职务，这摆明了就是很快要让他从市委书记位置上退下来的迹象。对此，谭无忌本来心里就很是不满，现在一个他自认为值得信任的部下居然公开否定自己的成绩，谭无忌内心里的不满是可想而知的。

谭无忌是越想越觉得有气，再加上高远志因为被上访群众围困而对自己产生的不满，谭无忌几次都想强行打断秦有益的话并给予反驳，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高远志已经开始说话了：“你说的这些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涉及到人的问题，并且是一个带根本性的问题，虽然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却并不是你我能够解决的，只有从机制上入手，才有可能解决你说的这些问题。所以你在这种场合说这些事等于是在浪费时间。”高远志毫不客气地说道。确实，虽然心里也觉得秦有益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却并不是他自己能够解决的问题。为了显示自己不与下同的态度，便硬生生地将秦有益的话堵了回去。

见高远志硬生生地把秦有益的话堵了回去，谭无忌的心里多少感到了一丝满足，并且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但秦有益并没有因为高远志硬生生的堵截便停下他认为好不容易抓到的向高远志灌输他的想法的机会：“高省长，不是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也不是我在这里乱说一气，而是我觉得高省长既是省委领导，又是一个能说能干、敢于担当、富有远见卓识的领导，虽然你不负责干部工作，但以你在省委、省政府的地位和所拥有的话语权，我相信，只要你提出意见，省委肯定是会采纳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在这里大胆地向高省长说这些不少人可能都不理解的话。”为了让高远志认同自己的看法，秦有益的话里充满了对高远志的奉承。

听了秦有益马屁成份很重的话，高远志虽然心里感到受用，但还是觉得这个秦有益的话言过其实，并且也不能把自己听了秦有益奉承自己的话后心里的受用感表现出来。

实际上，高远志在省委、省政府班子中的地位并不象秦有益说的那么高，但高远志不可能把自己在省委、省政府班子里的尴尬地位在这些和自己没有任何亲近关系的下属面前暴露出来。

只要是思想正常的人都会有虚荣心，不愿意被人看到他虚弱的一面。并且越是短处明显的人，就越是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短处。这一点可以说是人的一种通病，高远志也脱不了。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也佩服你对这些问题的认识，但你给我说这么多，如果仅仅是为了表达你对当前在用人上存在问题的看法，那我可以肯定地说，你既是在浪费时间，也找错了对象。我不是组织部长，你说的这些话对组织部长、对龚光辉同志讲可能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对我来讲，可能只是一阵风。”高远志毫不客气地说道。

“是的，我也觉得我的这些想法如果给组织部长谈肯定更有用。但我想高省长一定比我们更清楚，我们实行的是集体领导，而并不是个人说了算。我给你反映这个问题，也等于是向省委反映，你作为省委班子的一员，既然可以代表省委，也就应该听取各方面的意见。所以给你汇报这些事也并不算是找错对象。”秦有益固执地说道。

“既然你坚持认为你给我说的是对的，但我总不能用你这些高谈阔论的言辞去给省委汇报吧？”高远志话带讥讽地说道。

“当然，我刚才说的那些话，虽然只是一些看似空洞无物的议论，但作为丽春的市委副书记，我说的这些话中肯定有丽春的影子和现实在里面。对于丽春存在的这些现象和问题，说句可能不该说的话，省委并没有引起重视，甚至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对于丽春包括对其他地方，领导们都只是觉得这个地方缺一个干部就派一个去就行了，却并没有对这个地方缺一个什么样的干部，派这个干部去主要是要解决什么问题缺乏深入思考。今天上午高山县发生的群众群体性上访事件，我个人认为实际上是丽春这些年快速发展所产生的诸多隐存问题的集中反映。我说这个话可能会有领导认为是在自我贬低丽春这些年取得的成绩，是在否定丽春各位领导这些年所付出的努力。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这些年讲发展多，讲稳定多，进平衡各方面利益少，再加上上面把地方的稳定作为干部考核晋升中很重要的一个内容，引导着下面的干部为了自己的升迁提拔或者是保住自己的位置，一个个把地方上的表面稳定看得比命还重，强行压制着不少矛盾。这种问题不仅丽春存在，其他地方也同样如此。因此，我希望高省长能够从大局着想，为丽春的长远发展和长期稳定着想，建议省委稳定丽春的班子。即使要调整丽春的班子，也应该对丽春的现状进行深入分析后，采取逐步调整的方法，这样就不至于因为班子调整过大引发丽春暗伏的各种矛盾。”秦有益直截了当地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子倒了出来。本来高山县的群体性上访是他自己策划的，现在却成了丽春存在诸多问题的反映。这就是秦有益的阴险之处。

对于秦有益的话，会场上的所有人听后都大吃一惊：这不是明白天误地针对欧阳永好吗？虽然欧阳永好因为陪京城发改委的领导不在现场，但谁敢保证这个话就不会传到欧阳永好的耳朵里去？

听了秦有益的话后，谭无忌更是感到吃惊，他完全没有想到秦有益会在今天的这个会上说这么敏感的问题。虽然他觉得秦有益可能是在为省委很快就要把自己从市委书记位置上调整下去鸣不平，但只要是官场上的人都知道，这种问题是绝对不能在公开场合说的，并且这还直接关系到自己和欧阳永好之间的关系问题，对于谭无忌来说，这更是一个不能触碰的敏感问题。秦有益这样说，无异于是直接把自己架到了火炉上——保不准就有人认为是自己指使秦有益借高远志到丽春的机会，让他出头为自己打抱不平，既发泄对省委的不满，也暴露自己不愿意甚至是不甘心从市委书记位置退下来的意图？

没想到秦有益说这么大一套话，最终目的却是这个。高远志为此感到很是气恼，但也感到很是不解，特别是他竟然公开提出希望省委稳定丽春班子，短期内不要调整丽春班子的要求，更是让高远志感到不解。对于丽春班子的现状和省委对丽春班子下一步的安排，高远志心里多少有些了解。前一段时间省委在研究丽春党政班子换届方案时，省上的书记秦为民就谈到过，说是让丽春现在的书记再继续干一段时间，并兼任市人大主任职务，等京城新到丽春担任市长的欧阳永好在丽春工作一段时间，对丽春的情况有所了解后，就担任丽春市委书记，现任书记也就自然退到市人大主任的位置上。会上，秦为民还要求省委组织部提早物色市长人选。省委虽然对丽春班子提前作了考虑，但这个信息并没有往下传，并且会上秦为民还专门打招呼，要求参加会议的人员要保密，不能把这个考虑往外面传，以免影响丽春的稳定。虽然高远志也知道官场上的很多东西都是保不了密的，但这个秦有益却在这里公开说这个话，也还是让人难以理解和置信。难道是丽春的干部对省委有关丽春班子的考虑不满？特别是现任的市委书记对省委的这种考虑不满，有意指使这个秦有益在这种场合发表这种言论，想通过自己把这种不满传达到省委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