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1 / 1)

叛逆的青春 书鸿 1710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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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何必这样,难道我们之间还要负什么责任吗?就算我今天对你做了什么承诺,也不会算数,随时都可以反悔的。还不如不说的好。我又不是第一个对你......算了,不提这个。你不要再哭了。我是不会被眼泪缠住手脚的。”他仍然微笑着,声音很轻,和讲情话是同样的语调。

“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不值得你这样。”他有点儿疲倦地向后一仰,靠在被垛上,好像坐在她身边就已经是一种勉强的恩赐。他不停地在看表。雪梅哭肿的眼睛、哀痛的神情在他看来都有点儿小题大作。雪梅扑在他身上失声痛哭。

“你怎么了大坤哥,你怎么变了这么多......我不认得你了,你要我怎么样才不失去你,你要我怎样......”雪梅看着一言不发的郎大坤,又在泪光中瞥见了桌上的酒瓶,便一把抄起来仰脖就灌。郎大坤劈手夺了下来,“你没吃饭,喝这么烈的酒,不要命了?!”

“你都不要我了,我还要这命干什么!喝死了不关你的事。”雪梅扑上来抢,却早已没有了力气,倒在了郎大坤怀里。他一把推开她,把她摔在床上。

“要喝就喝去,让你喝个够。”说完他把酒瓶塞在她怀里,拔脚就走。雪梅上前拼命揪住了他的皮带,被他拖得直跌下床。郎大坤头也没回,扬长而去。

雪梅没能绝食到底。因为几天的夜不归宿已经急坏了晓秋和刘南辉。晓秋瞒着爸爸来到郎大坤他们常去喝酒的馆子,找到了七匹狼一伙,见到郎大坤就单刀直入地问雪梅在哪里。

“你来得正好。快把她带走吧。别在这儿老缠着我。把我坑到这一步还不算完?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妞儿,玩够了就撒手,谁也不欠谁的。干嘛这么没完没了?”郎大坤眯着被酒精烧红的眼睛,怀里搂着栾爱东——她正坐在郎大坤的膝盖上。宁晓秋连看也没看这伙人,只问了地址就急急地赶去找雪梅。

晓秋第一次来到七匹狼一伙租住的单元房,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门是半敞着的,雪梅并没有喝酒,而是呆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角抱膝坐着。她见晓秋进来了也没抬一下眼皮,只是在那里发着愣。晓秋把她拉起来扶到床上,见到喝了一半的牛奶便拿过来一勺一勺地喂她,又找了脸盆和毛巾给她洗脸。忙乱了好一阵子,雪梅不哭也不说话,任由她摆布。晓秋见她没有受伤,也不像有病,才稍稍放下心来,自己跑到街上叫了脚踏车来带雪梅回家。

一路上晓秋都在绞尽脑汁考虑怎么样对刘南辉解释。是说她去外地玩了呢,还是给同学作伴在别人家睡了?或是生病受伤——不行,爸爸会着急的。然而最无法出口的就是实话。如果刘南辉完完全全知道了雪梅近两年来的所作所为,让他怎么接受?他已近暮年,身体又是那样,能不能承受这样的事实?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可老瞒着他也不是事儿,迟早他会知道。天哪,到了那个时候......晓秋忍不住抱住了头,把整个脑袋都埋下去,埋在自己的膝盖上,好像完全被击垮了。她近来也瘦了不少,本来一向少言寡语,刚刚变得开朗了一点儿,可又凭空添出来这么多烦心的事。她变得比以往更沉静,又像小时候一样很少说话很少笑了。新剃的头发正在悄悄地生长,已经垂直于脑袋的球面根根竖起,相当于男人剃的板寸,看上去像个精干冷峻的俏小生。只是下颌过尖了一点儿,脸庞清秀而略显苍白,但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水眼顾盼之间温柔有情,给她添了几分灵秀,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但是从后面看时,新长出的头发还没有遮没后脑的疤痕,让人感一怵目惊心,忍不住替她感到疼痛和辛酸。

宁晓秋还没有想好怎么向爸爸交待,就已经到了家。推门进去时,只见客厅里坐着个长辈,看上去有点儿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刘南辉正在给他续茶水,见到两个孩子进屋,就忙向他们介绍,“瞧,正说着就回来了——这个是雪梅,这个是晓秋。都长这么大了——快来,这是廖将军,快叫伯伯。小时候常来的,雪梅该记得。照片想来晓秋也见过。”

晓秋和雪梅忙问廖伯伯好,然后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廖伯伯一把拉过晓秋的手,牵到自己身边,笑问刘南辉,“你什么时候添了个这么清秀的儿子?我怎么没见过?”

“哪里是儿子?明明是个姑娘嘛,呵呵,你也是老眼昏花了......”

廖将军重新打量晓秋,只见她穿着宽松的运动衣,厚底运动鞋,身材高挑,细看五官却极细致柔和,虽然头发奇短,却也不难看出是个女孩子。他扭头对刘南辉说,“你才老糊涂了呢。一个闺女家怎么打扮成这样——这孩子倒是一点儿也不像你。”

刘南辉没有马上答话,等两个孩子各自回了房间才悠悠地开口道,“这丫头不是我亲生的——你猜她是谁的孩子?”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到五斗橱上摆的一张照片上,他边说边走过去,捏着衣袖轻轻地擦拭着镜面——虽然上面从来就没有过灰尘。他的指尖触着冰凉的玻璃,却好像正触摸着湘雪的肌肤。指尖的微颤使他同时眼里悄悄地积蓄了泪水,那一段深情在当日老战友的注视下坦露无遗。

廖将军被他的目光指引,也细细地端详这张发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三个人是刘南辉、陈湘雪、他的哥哥廖志峰,四目集中在湘雪的脸上,她纯真的笑容、俊俏活泼的眼睛还是那么年轻,好像这些年里从就不曾离去,一直在注视着他们。

“哦,你是说......湘雪?”廖将军惊异地叫了一声,“真的吗?你们还有联系?她现在......”

“她早就不在了。”刘南辉说这话的时候和说“她回家了”一样安详。可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照片。廖将军沉默了。在这一时刻,两人都感到滔滔岁月在脚下流过。在两人痴痴的注视中,湘雪的眼睛在灵活地眨动,大辫子甩在脑后,纤柔的腰肢在扭转,在舞蹈,她的轻柔高渺的歌声又一次从远方传来,充满了这个封闭的客厅。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他好像大松树冬夏常青。他不怕风吹雨打,也不怕天寒地冻......”这熟悉的歌声他们又一次用心听到了,而不是用耳朵。那记忆里的老歌完全将这客厅中的两个人罩在回忆的空间里。那是多么艰苦的日子,但他们迷恋,怀念,沉醉......那时他们是多么的年轻......廖将军直到香烟烧到了手指才回过神来,对刘南辉微笑道,“晓秋这孩子一定很聪明吧?你是怎么把她接来的?这么多年了,我们一家搬到南方,你在信上一直没提过这事儿,我竟一点儿也不知道。你说我们是不是老了?眼看着下一代都成人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人老了就记不住眼前的事了,可过去的还就偏偏忘不了......”

廖将军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呼啦”一下打开了窗子,清凉的海风扑面而来,天边一片绯红直延伸到地平线。落日又大又圆,却是柔和而明艳的,像是可口的好水果,不再耀眼灼人而变得可亲可爱了,让人想到“夕阳无限好”。刘南辉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窗前,眼前壮丽的晚霞和廖将军的到来使他忘掉了一切,全身心地沉浸在往事和夕阳的余辉里。

刘南辉送走了廖将军,回家坐定了才想起问雪梅这几天夜不归宿的事。雪梅说一个女同学的姥姥刚死了,父母又都出差,她一个人住在刚死了人的房子里害怕,才叫雪梅去做了几天伴。现在她妈妈回家了,所以自己也回来了。

“是这么回事吗?”刘南辉问晓秋。晓秋只得点头。刘南辉也就没再多问,更想不到去打电话核实女儿是否说谎。他一直都把雪梅当小孩,晓秋更懂事些,但也一样没长大。十几岁的孩子除了吃饭,长个儿,读书之外,还能有什么事?孩子不回家他的确担心,可既然回来了,就已经很高兴,哪想得到发生了那么多事?

父女三人收拾了杯盘碗碟,各自洗漱了一下,早早地去睡了。刘南辉睡得并不安稳,整宿都在做梦。他梦见了许多自己都以为已经忘了的往事。这些记忆的碎片拼凑起来,竟是惊心动魄、可歌可泣的一生——他梦见了硝烟里若隐若现的湘雪的背影,梦见了自己在枪林弹雨中倒地昏迷的瞬间,梦见了自己身子下面汩汩涌出的鲜血和几乎被子弹击碎的残肢......近黎明时,又梦见了襁褓中大哭的女儿雪梅,然后竟是那个风雨交加的寒夜,女儿打扫干净的房间,高高挂起的湿裤子......那种不祥的感觉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静静地浮出脑海,而且久久盘踞在那里挥之不去......

总之他的直觉已经告诉他雪梅近来有点儿怪异。这孩子好像不太快乐。是因为成绩不好而发愁吗?当然,一个女孩子留了级上不了高中的确是件丢人的事。也许她的智力发育有障碍。如果是这样,不如让她自己去选择某种特长——比如说舞蹈。她是非常喜欢跳舞的,现在开始学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