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1 / 1)

叛逆的青春 书鸿 1468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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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我带来了,她总共吃用了多少,我这里双倍奉还......感谢你这样费心栽培教育她。”刘南辉的冷笑和讥讽是相当明显的,可表婶并不在意,她只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个“钱”字,心下就有些活动了,但仍旧装作不肯的样子,好趁机抬高价码。所以她只是摇头,说:“我们穷苦人家,小门小户的,可是一家子和睦团圆,日子再艰难也不肯卖了自己的孩子,白抱怨几句也不过是气话,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休想从我这儿领了人去。”刘南辉听了这话便沉思着。他想,如果晓秋的处境只是经济问题,那倒好办了。只要常来看她,按月接济这家人一些柴米油盐,再替晓秋付了学费就行了。可她这表婶的话是不是可信呢?这倒是个问题。他这样想着,很长时间没有开口。但也并不像是要离开,长久的静默中,雪梅有些不安,她怯怯地扯了扯父亲的衣角。

表婶心里有些发毛......这瘸子似乎是有钱人,至少他是肯在这孩子身上花钱的。决不能错过这个发财的好机会,出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要是他真的死了心,不领这孩子了,反倒弄巧成拙,自己也没个台阶下,那时再改口也晚了。于是她佯装叹了气,故作亲热地一弯身拉了晓秋的手,把她扯到了自己身边来。晓秋一挨她的身子,惊得哆嗦了一下。这只白而多肉的手经常抄起各种各样的器具,在自己身上各个部位留下伤痕,现在却在这里抚弄着她的头发。晓秋简直恐惧到了极点,一使劲便挣脱出来,受惊的兔子似的看着表婶。她满脸都是笑,那笑是阴恻恻的,像是走在沉黑的暗夜里突然听到猫头鹰的叫声。迷信的乡下老人常说,听到猫头鹰的笑声,多半会死人。晓秋一步步后退着,一直退到刘南辉这边来,闪身躲在他背后。

“你到底要多少钱呢?痛快点说。要是带的不够我可以回去取来给你。”刘南辉一手拄拐,一手将晓秋揽过来,紧搂着她单薄的肩膀,晓秋的身子在瑟瑟地发抖。

表婶心里一松。可以狮子大开口了。看来这个瘸子是要定了这个孩子。她暗暗高兴,却不肯露出一点喜色,反而蹙着眉说道,“唉,这天底下不得已的事有多少,就是亲生的爹妈,穷得没饭吃卖了孩子也是有的。论理我也不该放这孩子走,就算让她跟你们走了,我这作婶婶的也不该要钱。可是我们家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呵……不瞒您老说,我们家还欠着一屁股债呢。这孩子毛手毛脚下的,老是打碎东西......都是借来的值钱东西,请客才摆的。我们只好自己掏腰包来赔,一时买不到人家原来那样的,就得成倍地多花钱,还要进城去买,光路费就十几块。吃穿就更不用说了,我们吃糠咽菜也得给孩子打点牙祭,孩子正长身体呢。这丫头身子骨又娇嫩,病了也得给看哪!你知道,现在这药贵得简直……”

“我倒是病过,是表婶让我跪在门外冻的,可从没看见过什么药。只有一次打了一只捡来的破碗还是表叔踹了我一脚才跌碎了的。”宁晓秋突然插了嘴。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她发现了表婶想讹这位李伯伯的钱。忍受了太久的苦难对她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但她不能容忍这样厚颜无耻的撒谎讹诈。李伯伯不是财主,他是残疾人,部队的抚恤金是有限的。他还有那么长的后半生要过,有自己的孩子要养活。这一点连小孩子都懂。

表婶冲冲大怒,她熟练地扒下右脚上的鞋,鞋跟握在手里,将鞋底向晓秋脸上抽去。可鞋底没落到孩子的脸上,自己却被一只老虎钳子似的大手扼住了腕子......刘南辉不能不出手了。这只鞋底来势异常凶猛,如果抽在晓秋的脸上,会留下经久不褪的血痕,至少会把三颗牙打活动了。这时他更痛切地感受到了晓秋过的是什么日子。简直一分钟也不能再多停留。今天说什么也要把孩子带走。

表婶想把手抽出来再扑打上去,可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挣不动,便一出溜坐在地下撒起泼来。她拍手拍脚地号啕大哭,虽挤不出一滴眼泪,却像半夜鸡叫似的一声高过一声:“打人啦!来人哪……打死人啦!孩子他爹!你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出来……可怜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妇道人家,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搞破鞋偷人家汉子,就这么被人家打上门来,还耍流氓……活活欺负死我呀,我还有什么脸过这日子......不如一根绳吊死了吧!”这样一边嚎啕着向刘南辉一头撞来,一边哭喊着祖宗爹妈,死揪着刘南辉撕扯哭闹。

刘南辉何曾见过这样的表演,气得打颤。这时已经有村民围上来了,几个年青的马上捋胳膊挽袖子打算动手。有人随手抄起了锄头木棍。里面的人也出来了。晓秋的表叔是个扁平脸、因脖了太粗而几乎没了后脑勺的痴肥醉汉。他一出门就将一只酒瓶子甩过来,刘南辉把头略偏一偏便闪过了,瓶子在个他身后的墙上“啪”地摔破了,碎玻璃片溅到刘南辉脸上,一阵剌痛,有黏稠的液体往下流。但是他不动,也不用手去擦,却用拐杖指住这个人。

“你们听着:今天我一定要带着这个孩子离开这里,要多少钱你们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如果还扣着她不放,我就带这孩子去验伤,告你们虐待儿童,然后去法院申请办理领养——还有她的弟弟我也要一齐带走。”

刘南辉将晓秋揽在胸前,女儿藏在身后,一字一句从嘴里清晰地吐出这些话来,每个字都掷地有声。表叔和表婶对望了一眼,他们听不太懂他说的是些什么,但知道他的意思大概是要告状。乡下人不管自己有理没理都怕见官。虽说他们以为这孩子吃了自己的饭,就是打死了也不关别人的事,但终究是有点心虚。何况这瘸子已经答应了给钱。不如就坡下驴,倒发一笔横财。想到这里,表婶突然收住了泼暴的嚎哭,像演员在境头离开时解散休息似的,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当她坦白地冷下脸时倒不那么讨厌了。

“二百八十块。少一个子儿也休想领人......不过只能领一个,那个小小子儿在汽车站买冰棍的时候跑丢了。”

“什么?”刘南辉吃惊地把脸转向晓秋,“是真的吗?”

晓秋含泪点了点头。刘南辉便不再停留,他把皮夹子里的钱一古脑儿倾在地下,总共八百元,然后把晓秋发抖的小手完全握在自己温暖的大手心里,父女三人掉头就走。

“爸,你为什么给他们那么多?”雪梅扯着父亲的后襟问他。刘南辉不回答。一种想哭的感觉包围着他,他只是把晓秋的手握得很紧,想用自己一生的热量来温暖这个无助的孩子。

晓秋的表叔表婶发了好一阵子呆,好像一下子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实在不能相信,这么多钱一下子就是自家的了,也很奇怪一个瘸子怎么会走得那么快,一拐一拐地,拖着两个孩子一会儿就消失了。敢情是铁拐李大仙下凡给送钱来了?院子里掷了一地的钱,上面沾了鸭子粪,“呼”地一阵风来,漫天飞舞着,有几张飘过墙外去了。两口子这才回过神,像蛤蟆似的一扑一扑地拾着地上的钞票。为了防止村民哄抢,表婶举起了一把新磨好的镰刀,虎视眈眈地年看着满院子围观的人,又指挥着她男人爬墙去追飘出去的那几张票子。极度的狂喜把两口子完全震昏了头。想不到这个细瘦的小羊一样的丫头能换来上一车羊的价钱,你说这年头儿上哪看人去。俩人拾起了钱,一遍一遍地数着,然后就买来大量的香烛供品,到自家供的财神跟前“咚咚”地磕了几十个响头。为了炫耀这笔飞来横财,他们在家里摆了三桌酒,请来一些亲朋:堂屋一桌,男人和远客同吃;厨房一桌,女人和孩子同吃;朝西一张祭桌,祖宗和苍蝇同吃。但祖宗只能算陪客,因为祖宗在数目上远远不敌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