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1 / 1)

叛逆的青春 书鸿 1695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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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点儿最好。我吃得很多。”盲人笑了。他是那样容易满足,可他的笑容却让晓秋觉得十分凄惨。她感到自己简直是犯了罪。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这已经是天大的事了。但她不想让刘南辉来替她赔,她要亲自去弥补这不该发生的过失。

晓秋回家的时候刘南辉发现她的眼睛红红地肿着像是刚刚哭过,问她又不肯说。她直接走到雪梅的床边问她肚子还痛不痛。雪梅摇了摇头便闭上了眼睛。晓秋悄悄地上了床,马上用被子蒙住了头,雪梅听到了她轻轻的啜泣声。

宁晓秋把两个盲人领进沟里的事情在学校里沸沸扬扬地传扬开来......当然这多半要归功于雪梅对这件事有声有色的渲染和大肆宣传。而就在发生这件事的第二天,刘雪梅又发现家里丢了一只最大号的盛菜用的碗,深碟子也少了一个。于是雪梅得意地悄悄对父亲说,“晓秋是个贼,她偷了咱家的东西。”

刘南辉正吃着一口辣椒,一听这话,辣椒噎在了喉咙里,窜进气管了。一口气咳不上来,辛辣的热流呛得他几乎下泪。

“放屁!谁让你说这种话的?”刘南辉拍了一下桌子,使劲儿把辣椒咳出来吐掉,可是喉咙里似乎还有一股火气热辣辣地直窜上来,让他全无食欲,便将筷子“啪”地一下甩在桌子上。

“她偷了咱家一只菜碗......最大的那一个。也是一个带蓝花儿的。还有一只深碟子,大小刚好能扣在那只碗上。”雪梅无视她父亲的恼怒,依然是振振有词。

“一只碗?她要一只破碗干什么?拿到哪儿去?这儿是她的家,什么东西不让她随便玩儿?钞票也放在她取得到的地方,她连瞅都没正眼瞅过,会去偷一只碗?总不会是讨饭用吧!”

“我告诉您,偷了就是偷了,我也不知是为什么。说不定贼窝里生下的孩子,不偷东西就会手痒。”雪梅站起身离开了桌子,仰着头,嘴里轻快的哼着“泉水叮咚”,一只纤细的手指朝上竖起,挑着一个钥匙圈儿,一晃一晃地旋转着一串钥匙,带着胜利的微笑进自己房里去了。

刘南辉很恼火。不管事情是怎么样......是雪梅撒谎还是晓秋偷窃,对于他都是一样不可忍受。他当然不在乎那只碗,但事关孩子的品质。他哪一点都不能相信,仔细想一想却越来越觉得晓秋遇到了什么麻烦但瞒着他。她起床很早,六点钟就已经不在家里,早饭也不吃就不见了。问她时她说是带着一块点心到学校去了。晚上回家一身尘土一身汗,又总是等到披星戴月的时候,疲惫得连话都懒得说。再贪玩的男孩子也不至于这样。

刘南辉摸不着头脑,他相信晓秋没有干杯事,也相信晓秋迟早会把实情对他讲。所以没去跟随踪她,倒像参禅入了定的高僧似的,不动声色地等待着。可雪梅又接连报告了几件事:头一件自然是盲人掉在沟里那一节。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成了宁晓秋蓄谋已久,先把他们引到水沟边,然后抬起脚将他们踹了下去。那尺把宽的小水沟也变成了一人多深的、堆满黏腻的垃圾和脏物,到处爬着蟑螂和老鼠的可怕的大坑。

刘南辉简直骇然。晓秋怎么能干出这么恶劣的事来?欺弱凌孤的卑劣的恶作剧,只是为了好玩儿?

“这不可能!晓秋不是这样的孩子,你撒谎诬赖她多少次了,怎么还是不改?你再不给我闭嘴,当心我给你一顿拐棍子。”刘南辉拉下脸来。但他同时也有一点疑惑......雪梅的话是有水分的,可这事儿终究会有点儿影儿吧?雪梅诡黠地一笑,欣赏着父亲怒气上升的脸色,又继续说出她的新发现:“晓秋是个财迷,她每天半夜都悄悄爬起来数钱,像您讲的那个故事里葛朗台数金子似的。”

雪梅这话完全是实情。昨天夜里她的确看见晓秋在数钱。晓秋轻手轻脚地爬起来,那时夜空晴朗,如水的月光从两扇窗帘的夹缝中漏进来,照在晓秋的床上。天上没有几颗星星,稀稀朗朗的。因为星星都掉下来了,掉在玫瑰红的床单上,亮晶晶地眨着眼......全是小小的泛着银光的硬币。晓秋怕惊醒了雪梅,不敢把钱“哗啦”一下倒出来,而是一颗一颗地从小纸袋里拣出来,按面值大小一排一排地摊在床上,总共是二元七角三分。还差得远呢!晓秋轻轻叹了口气。她已经看中了一个饭盒,因为是给盲人用,没必要挑颜色和花纹,只要够大而且不易损坏就是了,所以不锈钢的最好。其实她也知道一个吃饭用的家什很不必要结实到拖拉机也轧不瘪的程度,可她还是想赔给他一个最好的,让他多用些日子。有人说过,有钱人往往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而穷人手里的钱却是一分一厘都有个极清楚的数目。这话真是精辟到家了。虽然晓秋知道再怎么数也不会多出几分来,但仍然认认真真地反复摆弄着,每天都要数一遍,看看增加了多少,这就真如雪梅所说的,像个小财迷了。

一个天使般美丽的小姑娘天天在大街小巷转悠着捡破烂的怪事传到了学校里,又引起了各种各样的猜测,终于这股风吹到了晓秋自己的耳朵里。一听到有人怀疑会不会是刘南辉待她刻薄不给饭吃,或刘雪梅使坏心眼儿把她赶出来了,晓秋的脑袋“嗡”地一下大了。考虑到李家父女的名声,晓秋暂时停止了她热衷的拾荒运动,又按时回家了。吃饭的时候她握着筷子沉思,她在想怎样才能既不让人看出来又把钱攒够。刘南辉正坐在她的对面,看她稚气的小粉团儿脸上神思恍惚,便干咳了一声,晓秋吓了一跳,立刻跳起来去添饭,盛了一勺却发现三个人的碗都是满的,便讪讪地笑了一下,把饭勺丢回锅里去了。

晓秋这样魂不守舍颠三倒四的,让刘南辉感到诧异。刘雪梅却猜测了个差不多,但一点也不打算帮她,只是负手看着取乐。好在晓秋压根儿不想让任何人帮忙,她依然在捡东西卖。只是目标从一些又大又笨重不值钱,但随处可见的东西如纸板、玻璃瓶、骨头、毛发之类,转移到了体积小、价高又好隐藏的各种金属上。她爬墙翻入仪表厂后院,在废料堆里挖掘铜线,铅丝,铝片儿,磁铁之类,她的书包因经常塞满了这些东西而鼓起大包,显得格外沉重,坠得一边肩膀也斜了。刘南辉看着她可疑的书包几次想搜查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拼命阻挡,最后干脆不把书包带回家来——天知道她还有什么地方可藏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晓秋用牛皮纸糊成的钱袋日渐沉重,间或也有一两张毛票......那是她在海边拾到了鱼网上掉下来的锡坠卖得的钱。尝到甜头之后,她便接连几天停留在海边上。空阔的海滩上很少足迹......旅游季节已过去了。潮湿腥咸的海风呼啦啦通过她的头发,那黑缎子似的长发像旗帜一样迎风飘飞起来,她赤脚站在礁石上,背衬着湛蓝的天空和缓缓移动,翻滚着的火烧云,便是一幅令人惊叹的风景图画。但是晓秋自己却根本无心看风景。她亲眼看到了一个钓鱼人扯断了鱼弦......一定是钩住了礁石,坠子掉到海里去了。他当然懒得去找,便收拾了渔具回家。晓秋兴奋地想,夏天的时候这一带钓鱼人很多,这种情况想必是经常发生吧?这些鱼钩上的坠子不是铅的就是锡的,都比常见的铝和铁值钱。晓秋脱下鞋袜扔在沙滩上,挽起了裤管淌进了海水里,海水冷得让人打战,也并没摸到什么。晓秋正要直起腰来,忽然脚下的石头活动了一下,只觉得脚心里像被割了一刀似的,疼痛十分尖锐,一时站立不稳,便“扑嗵”一声栽进了海里,礁石上海蜊子皮薄薄的锯齿状边缘像切肉刀的刀锋,划在脚心的口子冒出的血花在海水里弥漫开来。海水本来不深,但她跌下去的地方正是一道暗沟。这里地势不平,又紧挨着废弃的码头,海底既有天然的礁石,又有施工时沉入海中的散碎石块,因正在涨潮,一波接一波的海浪冲上来又退下去,一涌一涌地将她在这些石头中间推来撞去,最后竟把她向深水里卷进去了。晓秋喊了一声“救命!”可这片荒凉的海滩此时并无人迹,天又快黑了。晓秋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本来水性很好,但全身浸在冷水里,四肢很快麻木起来,不太听使唤了。也不知挣扎了多久,她手脚并用,像一只两栖动物似的慢慢爬上岸来,冻得嘴唇发紫,一阵风过,上下牙磕打着,先在沙滩上趴了一会儿,才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缩着头,抱着肩,拎着自己的鞋袜一溜烟朝家里跑,一瘸一拐的,一步一个血印子。

在接近刘南辉家那条碎石小径的时候,她的脚下踢着了一块硬东西,趾甲盖踢痛了。晓秋感觉到这东西像是一块金属,她眼睛一亮,立刻蹲下身把它捡起来......居然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铜锁。晓秋长出了一口气,好像被一棍击中了似的靠在了树干上。

“够了,终于攒够了!”她两只手紧握着这个宝贝,一下子精神百倍,上了发条似的飞快地跑到家门口按了一下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