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得着告状吗？我们不告状也会有别人告的――你忘了他怎么打你了？现在不疼了是不是？揍死他都活该，你反倒拦着我。”

“话不是这么说。他既然是来赔礼的，我们再动粗就是我们无理。你要是真伤了他，让爸爸脸上怎么过得去？得饶人处且饶人，天地就宽了。”

“得得得，你又来教训我了。就你懂事，就你是个小大人儿――韶叨老婆子似的。”雪梅白了晓秋一眼。晓秋只是微笑着。雪梅也不得不承认，晓秋有一种魅力，让人喜欢和她在一起。她好像比大人还聪明，但又聪明得不露形迹。有时又憨厚得可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一对小姐妹已经形影不离了。

……

宁晓秋从车把上抬起头时，已经是哭了很久。天上的星星已经非常亮了。海边的夜空是透明的。星星显得离人很近很低，好像伸手可及。她喜欢这样的星空。妈妈说过，已经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一颗星星。可她不知是哪一颗，所以一生都在寻找，希望有一条小路，能再悄悄地走近妈妈。每到她孤独伤感的时候，她会远离人群，望着夜空。她相信妈妈在那儿，她已经看见女儿了，只是不能说话。因为天上太远了。可是妈妈知道她现在的愁苦吗？在这个家庭里，有雪梅和刘南辉，一家三口相依为命。如今这个家是残缺的了。如果有妈妈在，她就不会这样不知所措。雪梅也不会没有母亲教育。雪梅也是一直希望有个母亲的，是不是亲生都行。晓秋认为，她曾经有过一个妈妈，现在又有爸爸。所以，她比雪梅幸运。

刘南辉经常不在家。寻找女儿已经成了他每日的工作。他开始是焦虑地，后来是机械地寻找。直到大街小巷每个人都认识了他。他变得比当年披红挂彩、凯旋回国的时候还要出名。街边的小店里有时会伸出一只手，递给他一杯水，或有人招呼他坐下歇一会儿。这一天，饭铺里的小老板还端出了热气腾腾的包子。

“吃点东西吧——你来回走了六趟了，我都看得头眩了，你就不累吗？”

刘南辉迟钝地回身去看，这才发现有人在向他招手，叫他坐下吃包子。刘南辉怔怔地坐下来，在这个油腻腻的露天小吃摊上顶着秋风吃了起来。他吃了两口忽然感到自己的脚踝上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来蹭去。低头看时，却是一只全身乌黑的小狗。刘南辉一弯腰把它抱在膝盖上。然后他像搂着婴儿似的，轻轻地拍着它，把自己刚咬了一口的包子喂给它吃。

“小乖乖，你饿坏了吧？来，快吃包子。热的......”刘南辉布满血丝的眼睛又像搂着孩子一样充满温情，他的脸轻轻蹭着小狗凉凉的鼻尖。小小的流浪狗在他的怀里晃着尾巴大嚼起来。

“唉，你这老家伙怎么这样——我好意给你东西吃，你倒拿来喂狗......”店主人气得喊叫起来。

刘南辉看了他一眼，从胸前内袋里掏出了十块钱放在桌上，“再来两屉。要纯肉馅的。”

小饭铺的老板诧异地看着他，好似在看着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