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图桌上,要画坐在椅上的倪克劳。他并不急于开始工作,只是先坐在那里等,静得像个怯懦的学生,好奇与满怀爱心地注视着师父,师父正向他半朝着背,用黏土在制作一个小泥像。戈特孟注视着他,他的头发已有些灰白,可是有着坚定、高贵与传神的匠人之手,寓有微妙的魔力,和戈特孟所预料的并不一样。他原以为对方是个年老、拘谨、胆小、无趣、不幸福的人。现在从他在工作时,目光炯炯、观察入微的印象中,戈特孟不由对师父的整个形态有了更仔细的观察。他想,这个人也许是个学者,是个静肃的研究者,专心于工作,从事许多前辈的研究,将来一定会把这些传给后辈的,这是一种不屈不挠、一辈子也做不完的工作,是积累许多年代的劳力与毕生从事的工作。至少这从师父的头上可以看得出来,他很有耐性,很富修养,为了认识世界上一切工作的价值,抱了很谦逊的态度去学习,但也对自己的使命赋予信心,所有这些都从他的头上表露无遗。另一方面,师父的手又使他悟出了别的事情,双手与头脑之间有不同的地方,这双结实而又敏锐的手指,黏土在他手里,就好像是抱着爱人的男人的手一般,充满情感,那样热切地爱抚;悦色而又虔敬,确实而又灵巧地活动,像是古老而有经验的老手。戈特孟对于这双妙手看得出神而又心悦诚服。他是很想画出这位师父的,只是由于一时之间不能得心应手,倒使他颇费踌躇了。
戈特孟注视着工作中的艺术家,约莫有一个多小时之久,要想摸清楚这个人的秘密,并且开始在他心中形成一个个别的画像,在他心灵的面前清楚地显出他最熟悉、最崇拜与心爱之人的形象,虽然这些相貌也有各种的特征,有许多内在的冲突,却是没有破绽与矛盾的。这是他朋友那齐士的影像,他的轮廓愈益趋向统一与完整,这个可爱的人其内在法则便愈加明显地在他的影像中表现出来,高尚的头显现出了精神,美丽伶俐的嘴与略带悲哀的眼也表现出在工作时的紧张与高贵,瘦肩、长头、纤细高贵的手,无不为出神入化的奋斗而生气勃勃。自从他离开修道院、离开朋友以来,把那齐士的形体看得这样清楚,看得这样完整,这还是第一次。
戈特孟如同在梦中失去了自己的意志般,恍兮惚兮地开始描绘,用可爱的手指恭敬地画出在他心中的姿势,却忘了师父,忘记了自己处身的地方。他没有注意厅里的光线渐渐地移动,没有看见师父已几次望过了他。他像在作一件专注的行为一般,完全沉湎在心中所形成的课题里了,把活着并保存在他心里的朋友形象画出来。他自己虽然没有感